白玉堂则蹙眉,略微惊讶庞元英为何聊这个,为何忽然把话题岔到他是否有意中人的事儿上?
王朝、赵虎和蒋平就更觉得诧异了,这不是在审案么,刚才还严肃义正言辞地质问犯人,怎么转头聊天说到娶媳妇儿了?要不要准备点瓜子花生啊?
王朝和赵虎半奇怪半凑趣地瞧向他们俩人。
“这事儿吧我知道。”蒋平很快就适应了风格转变,笑着跟庞元英道,“他因自己长得姿容俊美,便挑,特别地挑,一般的姑娘根本看不上。但又没有真正美若天仙能让他动心的姑娘出现,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到这岁数了。不过说起来,少尹年纪也不小了,你也就比我五弟小一岁而已,你怎么没定亲?”
“我也挑。”面对催婚,庞元英一般都用这个理由回绝。
“呵呵,那你俩可真像了。”蒋平不满得嘟囔一句,“都老大不小了,挑什么挑。那么看不上别人,你们干脆就天天照镜子,娶镜子里的自己得了。”
王朝和赵虎听这话都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还别说,我一直很看好我自己,想自己过。”庞元英应和道。
白玉堂轻笑一声。
蒋平等人也笑起来。审案氛围忽然轻松了,被遗忘罪犯沙红梅跪在堂中央,分外觉得不自在。
“要杀便杀,你们不必浪费时间!”沙红梅喊一声。
笑声止了,大家的目光重回到沙红梅身上。个个不禁心中惊叹,庞元英审案有些手段,虽然这沙红梅并没有招供,可从始至终她就从没说过一句正经话,而今竟然脱口一句,可见是个大进步。
“想得美,你拒不招供,换来的自然是严刑逼供,哪有让你干脆死掉的美事。”庞元英用摆弄在桌案上的签筒,对沙红梅漫不经心道,“外面的人对开封府似乎有些误会,以为这里审问不会有酷刑,不管什么做法都很正派?你知道圣上为何点我来这开封府做少尹么,便是因我这手段不一般。像你这样的姑娘,我劝你最好乖乖招供,不然受的罪……我都不忍心说。不过你放心,你只会百般受辱而已,保证不会死,白护卫会替我看着你的情况。”
庞元英说罢,就扭头看向白玉堂,问他是不是如此。
白玉堂配合应了一声。
“来人,先——”庞元英用手比划了一下,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比划的是什么。
“庞元英,你王八蛋,不得好死!”沙红梅挣扎起来,却被王朝赵虎狠狠按住。
看来他的震吓有用了,沙红梅一定是自己脑补了她最恐惧的东西。庞元英托着下巴睥睨她,“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上什么?蒋平等人一脸懵。
但沙红梅却跟疯了似得,扭头恨咬一口王朝的手,大吼暴力挣开了身上的绳子,便要跑。白玉堂一个纵身,拦在了她的面前。因怕她寻死,白玉堂没有抽刀,只是带着刀鞘抵住了她的脖颈。
沙红梅见面前是白玉堂,一动不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想由着他杀自己。结果发现脖颈有凉意后,自己还活着,惊诧再睁眼看着白玉堂,眼中的泪更汹涌。
蒋平察觉出不对了,凑到庞元英身边,问怎么回事。
“‘用情至深’四字在她脑袋上顶着呢,你没看到?”庞元英反问。
“啧啧,可有意思了,审案竟审出个暗恋我五弟的女子?”蒋平乐得合不拢嘴,激动地看热闹。
“说句好听的话,她指不定就招了。”庞元英小声做口型给白玉堂。
白玉堂耳朵灵,那边俩人小声的嘀咕他全听到了。至于庞元英的口型,他真得懒得看,恨不得一脚把闹事精踢飞。
和面前的女子对视半晌后,桀骜的白玉堂最终还是隐忍住了,放软语气对她道:“好好的姑娘,何必为恶人卖命,可惜,也可悲,乖乖招供吧。”
沙红梅痛哭起来,随即瘫坐在地上,泪水似流不尽一般。
在沙红梅眼里镀了光环的人说话果然不一样,瞧瞧这简单地一句,给她崩溃成什么样子。
庞元英掏出手帕,对白玉堂晃了晃,让他对沙红梅再温柔点。
白玉堂蹙眉回瞪庞元英,最终无奈地深吸口气,没耐心地拿出自己帕子,递给沙红梅。
沙红梅看到顶顶大名的锦毛鼠竟然递了手帕给自己,眼睛里全是感动和悔恨,她抖着手接了帕子,却没擦眼泪,而是很小心地捧在手里。
蒋平叹服地点点头,“果然是用情至深啊,少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人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完美遮掩住自己的情绪。”庞元英回道。
片刻后,沙红梅情绪稳定,便垂着眸子一一道出她所知的一切。
第44章 反杀第一步
假沙红梅原名叫孟思思, 为三重阁的杀手。六岁时被父母卖给了伢子, 随后便有一身量高大的中年男人挑中了她,引她去了青州外的松华寺内受训。她和另外五名同龄的孩子一起,同受这位季姓男子的训教。至十三岁起, 开始接受杀手任务,刺杀对象皆是些没功夫的普通人, 如屠夫、县令、妻儿小妾等等。孟思思从做真正的杀手的两年内,共计杀了十八人。手法各异,用刀用绳还是用毒等等, 皆是听从季师父的命令。
“这次来开封府的任务, 正是师父所交代。他用石头敲了我后脑, 再用树枝划伤了我几处皮肤,等了两日后, 他说开封府那边的有动静了, 安排去了案发地。我去的时候, 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上山时师父在前带路, 令我小心在后面跟随, 不可碰断任何一处树枝。之后我就躺在了那处沟里, 等你们发现了。”
孟思思细致交代后,抖动着挂着泪珠的睫毛, 悄悄瞄了一眼那边的白玉堂, 便伏地绝望地闭上眼, 泪水更为汹涌。
蒋平暂替文书一职, 记述孟思思的话。
庞元英则一手托着脸,边听孟思思的交代,目光便跟着孟思思的目光走,看向了白玉堂。
庞元英顺便再端详白玉堂的长相,薄唇,高鼻梁,细长而冷意十足的凤目,白衣飘飘,桀骜阴狠。模样本就是让人惊鸿一瞥难忘的那种,还走白衣冷傲禁欲路线,难怪连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都对他都把持不住。
这位季师父如果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培养数年的杀手,就这样被人一瞬间秒杀了意志,估计会绝望地捶地痛哭了。
庞元英询问了松华寺的具体地点后,又问她来开封府的真正目的到底为何。
孟思思:“这次接到的命令并不是刺杀。师父让我只要按照他的吩咐传信即可,要尽量拖延在开封府驻留的时间,下一步行动自会有人来通知我。
我现在任务就是按照他的要求,在月圆之夜开封府东花园的花圃上浇出一个‘死’字。但此举何意,我并不知晓。每次行动,师父只是下达命令,从不给我们解释。”
“这么说你从始至终的上级只是你师傅,三重阁的其他人你并没见过?”庞元英问。
孟思思摇了摇头,“不过我有个师妹,曾经见过师父去庙里和一位施主说话,说那人年轻俊朗,满身贵气,不同凡俗。”
庞元英吩咐王朝回头带孟思思去画师那里绘制这位师妹的画像,还有季师父的。
“我不会背叛我师妹,她已经和意中人退隐江湖了,不会过问江湖事。师父的画像倒是可以。”孟思思坚决道。
“退隐江湖?”庞元英惊讶,这杀手组织还有这么人性化的设定?
“师父说过,我们只要成功做满三十个任务,便可领赏金离开,自由过活。师妹比我勤奋,漂亮,天赋高,她一年半就完成了任务,和他的意中人离开了。”
“这是你亲眼所见?”庞元英问。
孟思思怔住,“不,师父告诉我的。”
庞元英嗤笑,“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点质疑都没有?你们干的是什么勾当,杀人越货,这种事儿若沾上了,永远摆脱不掉。岂能说让你们退就退,安心让你们带着他的一堆把柄走?这就跟拉屎不擦屁股一样,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你觉得你家季师父是傻子么?”
孟思思垂眸,咬着下唇不吭声,憋了会儿,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庞元英瞧着这漂亮姑娘总是哭得梨花带雨,而且这次还是因为自己的话吓到他了,多少有点不忍心。庞元英扭头示意白玉堂去哄哄。
白玉堂狠狠白一眼庞元英,那眼神恨不得一脚把庞元英踢飞。
“别哭了,再哭眼睛肿得跟桃似得,便不好看了。本来模样长得跟天仙似得,多可惜。”庞元英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故意强调了‘天仙’二字。
孟思思果然不哭了。他接了庞元英的帕子擦脸,而白玉堂那个帕子她一直小心握在手里不用。
这就是普通人和偶像的差别!庞元英在心里感叹一声。琢磨着反正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就顺便问点别的。
“你怎么认识的白护卫?”
孟思思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支支吾吾两声,说不出口。
“是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见到了?”庞元英继续好奇问。
孟思思微微点了下头。
“他在江湖上很有名是不是?”庞元英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