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点点头,半点不多问。
庞元英有点意外,“娘亲就不好奇缘故?”
“好孩子,你能说自然就说了,不能说的我多问岂不给你添烦。”郑氏拉住庞元英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不害人害己,娘亲都支持。但有你一事,你要遂了娘亲的愿才好。”
庞元英很开心郑氏能如此开明体谅自己,也想好生孝敬报答她,笑着反问她何事,只要他能做得到的事他定然尽力。
“还能什么事,早点长大,娶妻生子,让我好有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抱。”郑氏开心地用手点了下庞元英的脑门,骂他没良心,连她这明显的心愿都没察觉出来。
庞元英尴尬了下,用手指挠了挠额头,“娘亲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郑氏笑问,眸子里带着慈爱之意,闪闪发光有希冀之情。
庞元英对着这双眼睛不知怎么,话到嗓子边竟哽噎地说不出。他想起先前去郑国公府的时候,小舅舅担心和嘱咐过的话。小舅舅便担心他母亲在庞家的地位,因郑氏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而一年前原主落水后大病濒临死亡,对郑氏已然是极大的一次刺激。庞元英现在真不太忍心拿出之前对庞太师说的那套话,对郑氏再说一遍。
“我……我熬了好几夜,您瞧我眼眶都黑了,好困好累啊。”
“哎呦,我的儿!那还不快去睡,青枫赶紧搀扶你家公子回去,照顾不好就要你的命!”郑氏笑着‘威胁’一句,打发他们主仆赶紧去歇着。
庞元英随后得到春月母亲的回复。听说春月被打发出府后,她确实因为担心偷偷打听过春月的去处。尽管她是太师府的老人,还是个管事婆子,认识不少人,但关于女儿春月的事她却半点消息都没打听到,最后到底不知道自己女儿被打发去了哪儿。
“这春月想必是被庆公子的人秘密处置了。”青枫猜测完,随即打了个哆嗦,感叹这事儿太可怕了,“前有宋国公府的大小姐被假冒,莫不是庆公子也是……我记得请公子是十三四岁才被接到咱们太师府来抚养,之前府里人包括老爷夫人都没见过他。”
不久后,开封府传来消息,鸽子追踪的事有结果了。人到底追不过在天上飞的鸽子,特别是到了东京城内,各坊住户繁多,街上车水马龙,在这种环境下追踪更为坎坷了。
六方人根据最后追踪到鸽子的地点,大致确定了一个范围:在州桥以北,马行街以西,瓦子以东,西府以南。
庞元英在地图上圈出来后,发现这个范围基本圈住了绝大多数的高官权贵的府邸。开封府、太师府、御史府、国公府等等全都在范围之内。
如此看来,鸽房其实就在这些权贵的府邸之中。
第102章 逍遥楼娴婉
庞元英骑马回开封府的半路, 忽然被一名小厮拦下。庞元英一眼就辨出这小厮的耳洞, 是女扮男装。小姑娘身量消瘦, 动作迟缓,不像会武,身上还有一股脂粉气。
“小人无意冒犯庞公子, 恳请庞公子见谅。我家主人有话想对公子说,可否请公子随小人走一趟。”
庞元英注意到她的手腕有一圈青紫的痕迹。
女扮男装壮着胆子当街拦他, 估计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
庞元英询问她家主人是谁, 小姑娘却面含恐惧支支吾吾起来, 就是不说。
“看看我家主人是谁,你们连身份都不报便想见人,未免太狂妄了吧。”青枫附和。
“求求公子了。”传话的小姑娘急得跪在地上,双眼含着泪花, 万般恳求地对庞元英磕头,以至于引来街上许多人的侧目和围观。
“罢了, 告诉你家主人我在高强楼等他, 让他从后门进。只等半个时辰内, 过时不候。”
庞元英之所以自己定见面地点,就为了避免被人设套。
开封府查封高强楼一事,众人皆知。若对方是有心害他之人, 定然会担心高强楼内有埋伏, 不敢赴约。
庞元英到高强楼的时候, 楼内空无一人。青枫用抹布把大堂内桌椅擦拭干净后, 才请庞元英落座。
“公子咱们这么做太冒险了, 一旦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坏人,小的命没了不要紧,要是公子……”
“不像是大事,先等着吧。”
青枫忐忑地四处张望,非常警惕和担心。
庞元英把桃木剑放到桌上,打发青枫去给他弄茶来喝。
“公子,小人若是走了,您就一人在这了。”
“快去!”
青枫再不敢唠叨,乖乖地听话去了。
待青枫走后,庞元英抓着微微颤抖的桃木剑正出神。
“奴家见过庞公子。”女声很轻柔,庞元英还是吓了一跳。
庞元英惊讶地扭头打量已经近至自己身前的女子,一袭湖蓝裙子,飞天发髻上簪金带玉,鹅蛋脸杏仁眼,楚楚动人。
模样很美,看着很面熟。
“庞公子不记得奴家了?庞公子果然和那些见了女人便想占便宜的好色男人不同,是值得托付之人。”没人垂目,欣慰一笑,但脸上其实不显半点喜悦之情,“奴家乃是逍遥楼的头牌——”
“我想起来了,那天和王梓云在画舫的时候,他让我请了两位头牌姑娘陪他喝酒。你叫娴婉,是益州人。”
“正是。”娴婉再行礼,多谢庞元英还记得自己。她双手很紧张地攥着绢帕,支支吾吾想说话又急得说不出来。
“你们益州的特产可多,我身上的锦缎便是从那里而出。”庞元英见娴婉有些拘谨,就试着和她话几句家常。
“锦缎是好,可也有不好之处。”娴婉讥笑一声。
庞元英:“哦?”
“我们那双生子会被视为不祥,他们觉得孩子本该就是一个,被妖怪附身了,才会变成两个。如果是双生,第一个出生孩子才是原本的孩子,之后的都是被妖怪仿照第一个孩子的模样迷惑人的,得抛弃或弄死才行,不然会给整族人带来灾难。”
娴婉说此事时,眼睛里难以言喻的悲哀,这与庞元英之前在画舫看到的为讨好客人尽情卖笑的她截然不同。
庞元英:“莫非你是双生子?”
“对,我是。”娴婉苦笑道,“我本是富户人家的女儿,出生后就被父亲打发丢弃。丢我的家奴瞧我是个美人胚子,就把我偷偷送人抚养,养到八岁时便将我高价卖给了伢子。因怕被人发现,还特意叮嘱伢子一定要把我卖远些地方才行。所以这世上还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她住在高宅大院之内相夫教子,享尽荣华。我却流落风尘,受尽羞辱。”
“怨么?”
“怎能不怨,而今却成了过往云烟了。”
桃木剑还在庞元英手中颤栗,庞元英低头看了一眼。
“庞公子手中的桃木剑很特别。”
“是啊,我也觉得特别。”庞元英随手挥了一下。
娴婉受惊连退几步,坐在地上。
庞元英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忙问她有没有事。他本欲搀扶,但又觉得男女授受不清,又把手收了回去。待娴婉起身后,庞元英请她落座,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娴婉没坐,跪在地上给庞元英磕头,“奴家被鸨子卖给了商人于海,明日便会被那商人带回豫州。便想求公子成全,让奴家见王三公子最后一面。”
娴婉说着就跪地磕头,解释了她与王梓云之间相遇相知的情义。然而王梓云近日被其父圈禁在家,她想尽办法不得传消息进去,遂想到了庞元英,恳请她帮自己。
看来这娴婉对王梓云动了真情。
庞元英想想王梓云也算帮过自己的忙,这次就帮他一回。
“行,我帮你传话,你们约好在什么地方相见?”庞元英边端详着娴婉边问道。
娴婉垂眸左思右想一番,对庞元英道,“我在踏云巷偷偷置办过一间宅子,他知道地方,今晚我便在那里等他。烦劳公子帮忙嘱咐他,千万别带我送他的那个玉佩。”
既然中意王梓云,还送过王梓云玉佩,为何见面的时候又不许他带她赠送的信物?
庞元英目送娴婉离开之后,抓着桃木剑就冲出高强楼的后门,和买茶回来的青枫撞个正着。
庞元英看了眼空荡的后街,端起青枫端茶来的一饮而尽后,就带着青枫直奔宋国公府见王梓云。
国公府的小厮起初以三公子受罚不得见人为由,婉拒了庞元英。庞元英搬出开封府查案的由头,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他请进门。
王梓云看到庞元英后很惊讶,但整个人情绪不高,问庞元英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他。
“来帮人传话,你怎么被你爹关了禁闭?”庞元英笑问。
王梓云苦笑着叹了口气,“不提也罢了,倒说说到底是什么人敢劳动你传话?”
“娴婉。”庞元英干脆回道,他本想观察王梓云的表情来判断王梓云对娴婉有怎样情愫。但却见王梓云脸色忽然僵了,变得煞白。转即王梓云再瞧他,明显恼了。
王梓云啪地拍桌起身,质问庞元英什么意思。
“我就是替人传个话,能有什么意思。”庞元英不解地抬眼打量王梓云,问他抽哪门子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