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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往深咎(糠木)


父亲不再年轻,但身上的担子一直压着他。
他听人家说读音乐学院很贵,好几个夜里睡不好,去求以前工地的领导,领导说他年纪大,人家不要,刘父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您看我老不老!”
他一再央求,领导便给他介绍去朋友的工地,那里的经理看他还算有劲,只愿意给他相比别人一半的工钱,问他干不干。
当然干。
儿子的未来全靠他了,怎么不干。
老黄牛生命的终点从来不是温暖的草房,而是黑黄的土地。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高空落地就是一瞬的事,刘父不痛,但是他的妻、他的子女会痛。
刘妙妙请了一周的假回来,她和杨雪梅吵架,杨雪梅红着眼不说话,但是她骂霍听的时候,杨雪梅会和她吵。
刘妙妙没有办法不怨霍听,霍听从十一岁进她家,夺走了她父母一半的爱,现在还要夺走她爸爸的命。
父亲下葬那天,她对杨雪梅和霍听说:“我恨你们。”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
杨雪梅确诊癌症晚期的时候她没回来,缠绵病榻一年之久她也没回来,几天前,收到杨雪梅进抢救室的消息,装看不见。
昨天,霍听给她拍了张杨雪梅躺在icu的照片。
照片上,母亲的头发全掉光了,身子骨细得像发霉的火柴。
刘妙妙不敢相信,眼睛瞬间花了。
她终于回来了,但是却不敢去见那个人。
这个时候,她发现,她有多恨霍听,就有多依赖霍听,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血缘关系是真的,亲情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霍听能和她感同身受。
她低声问,“医生说还有多久?”
霍听不想骗她,“这个月。”
刘妙妙眼睛一红。
岑林躲在门卫室,趴在门后往外看。
霍听和那个女生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看不出来什么关系。
突然,岑林身体一僵。
他看到,霍听张开手,把人抱住了。
霍听有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声响?
他感觉自己像玻璃,碎成了一片片的。
“同学,那是你女朋友啊。”八卦的门卫大叔在后面问他。
岑林猝然回过神,声音干涩,“不是。”
“哎呦。”大叔瞧岑林这神情,就知道他在撒谎,不过年轻人都好面子,他理解。
“会过去的。”大叔仁厚地拍拍他的肩膀。
岑林站直了身体,有气无力地和他说:“你误会了叔,我真没被绿。”
门卫大叔一脸“叔都是过来人”的表情。
岑林瘪了瘪嘴,又往外看了一眼,还抱着呢。
他生气地一抹脸,“行,您说对了,我是被绿了,不过不是被那女的,是那男的,他欺骗我感情。”
大叔嘴巴张成馒头大小。
身后,霍听和那女生终于分开了,他们上出租走了,不知道去哪。
不会要去开房吧?
岑林死死咬着唇,匆匆和门卫大叔道别,也拦了辆车跟着去了。

都已经跟到这了,就一路跟到底了。
岑林跟着来他们来到住院部的病房门口,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和霍听一起来的女生在床边坐下了,女人泪眼婆娑,女生背朝着门口,他看不见,但是能看到对方抖动的肩头。她们都在哭。
霍听低垂着眼站在一边,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岑林收回视线,怔愣地沿着墙根往回走,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床上的是霍听的母亲吗?
他带女朋友来见妈妈?
这么着急?为了让母亲安心?
这几步路,岑林已经把前因后果脑补结束了。
他过来的时候是气愤的,气愤霍听对他的冷漠,气他让他动心又不管不顾,气他隐瞒自己有女朋友的事——
但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就像有一盘冰火兜头而下,滋啦一声,所有怒火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缕青烟,在嘲笑他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原来霍听那么努力赚钱是因为家里人生病。
他们关系那么好,霍听从未对他透露过一个字——他们关系好吗?
不好吧。
岑林自认为圣诞那条小巷是他们进入彼此私人领域的一个开端,无数次为他们共同的秘密而沾沾自喜。
原来不是。
霍听有把他当成朋友吗?
岑林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迟迟不愿意走,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两个从病房走出来的护士经过他身边,她们在很小声的谈论,岑林没想听的,但是她们提到了霍听的名字。
岑林站起来,“请问,你们说的霍听是刚才进去那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吗?”
护士们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岑林解释:“我是他朋友,我在这等他。”他顿了下,说:“我想问下,你们刚才说他欠款,欠多少呀?”
“你……”
“我帮他付。”岑林说。
哪怕因为不被信任而暗自受伤的岑林,在得知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想要伸出那只不被接纳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情、自私,从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或许因为对方是霍听吧,霍听真的很吸引他……又或许,他这么执着的伸出手,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被回握住。
杨雪梅睡了,刘妙妙和霍听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肿成两个核桃。
她靠墙站着,还没缓过来。
她走的时候,母亲还很健壮,脸上常有的高原红让她看起来很健康。
不到两年,一切都变了。
她不敢去思考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会崩溃,时光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霍听给她递了张纸,刘妙妙接过,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狠心。”
霍听摇头。
她眸光涌动:“为什么?”
“你太重感情了。”
刘妙妙一愣。
“你不用将所有责任都背到自己身上,二姨的病和你没关系,就算你早早回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如果你非要为这一切找一个责难人,你来怪我,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二姨的情况,你别为难你自己。”
“……我说这些不是安慰你,也不想你因为我、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原谅我,我用不着。”
看着眼前这个青涩又成熟的大男孩,刘妙妙一阵恍惚,她陡然发觉,她和霍听已经两年没见了。
两年,已经让她的弟弟成长,长到她看不见的高度。
在大学门口等霍听的时候,刘妙妙和无数青春热烈的男大学生擦肩而过,他们脸上笑容洋溢,步履轻盈,他们头顶有高树,有人给他们顶着,让他们不用流泪流汗。
那霍听呢。
他没有那样的树,他把自己变成了那样的树。
在这两年里,霍听要照顾她生病的母亲,承担他们的家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曾经刘父做的事,他会在打扫房间空置的房间时,突然想到那个宽厚老实的二姨夫吗?
刘妙妙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她此刻突然意识到,这两年里,霍听的痛苦不会比她少。
“我才不原谅你。”她没接霍听再次递过来的纸,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是你欠我家的。”
如果她的埋怨能让霍听舒服一些——能让他们都少痛苦一些,那她愿意这样做。
两人面对面站着,静默了好一会。
刘妙妙平复了一些,两人说起医院欠款的事,她说:“我身上不到两万。”
“我还有一点。”霍听应道。
“……现在墓地多少钱?”她突然问。
“不知道。”霍听说。
其实他打听过了,八万一块,他们付不起,但他不想说,于当前局面无益。
刘妙妙咬紧了牙,“我们不然再拖一阵子吧,我怕、我怕……”
怕没钱给杨雪梅安葬。
霍听明白她的未尽之语,没说他已经拖了医院快一个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护士走了过来。
霍听以为她是来催缴费的,站直了身体,想把人拉到一边去说,护士的话比他先出来。
“小霍呀,我来跟你说个事……”她把岑林给霍听缴费的事说了。
霍听愣住了,刘妙妙惊讶地看他。
霍听的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在学校根本不与人交往,除了乐队的人,他哪来的什么朋友?
——乐队?
霍听眉头皱紧了,“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挺好看的一小男孩,干干净净的,长得很乖。”
是岑林。
他几乎瞬间确定了。
“……他怎么会……”霍听整个人突然展现出几分焦躁,“什么时候的事?”
“半小时……”
他甚至没等对方说完,和刘妙妙说:“我出去一下!”
速度快到影子在空中划出了残影。
岑林缴完费离开了。
天已经黑了,他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去哪。
刚才他向护士打听了霍听的事,她们知道的也不多,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孝顺、懂事、科里的人都很心疼他。
岑林问了关于他妈妈的事,他们说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岑林摸着手机,他想给他妈打电话。
她妈是市长,应该有人脉能给霍听的妈妈治病吧,至少多延长一些时间。
“闯祸了?”
直到薛婉的声音响起,岑林才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出去了。
他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几乎从不和她提要求,但是在薛婉口中,岑林却是一个调皮顽劣的孩子。
“没。”岑林吸了口气,“我想请你帮个忙。”
“学校的事?”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他妈妈生病了,我想……”
“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和朋友玩,你有关心过我吃没吃饭吗?”
岑林顿了下,“那你吃饭了吗?”
“重点是吃饭吗?”薛婉声音凌厉,从岑林上大学后,她对他越发不满,“你永远长不大。”
“……”
薛婉吐了口气,“教资考的怎么样?”
岑林刚要回答,她高声说了句“进”,随后和岑林说:“我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嘟”,电话被挂断了。
岑林举着手机站了会。
寒风从他的脸颊吹过,他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假人,一动不动。
对,还可以找颜骏风。
岑林又来了些精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叫他。
是霍听的声音。
他惊讶地转过头去。
医院闸道口,霍听被人群挡住,他冲他挥手,让他等一下。
岑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复苏,他抱紧了双臂,开始感到冷。
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不会冷,不需要知道火种的滋味,但一旦他拥有过,而那把火从他身边撤离时,他便会品尝到比从前更难以忍受的寒。
半分钟后,霍听终于突破人流,站在他面前。
岑林和他对视几秒,蓦地移开视线。
霍听看着他被风吹的发白的脸,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受。
从看到岑林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像被按压在一个极小的盒子里面,喘不上气,浑身都疼。
猜测落地成真,真的是岑林帮他付了钱。
少年的自尊是一座很高的山,十八岁的霍听越不过去。
他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这些事情,而岑林是所有人之首。
他此刻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岑林是那个首位,他将零碎在地的自己一粒粒捡起来,用怒火掩盖他的害怕。
“为什么要这样做?”
岑林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做什么?”
“医院的钱,是你交的吗?”不等岑林回答,紧接着问:“你知道了什么?”
岑林被他质问的态度搞得不舒服极了,语气也不好起来,“你怕我知道什么?”
霍听咬着牙,死死看着他。
岑林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短短几句话,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霍听先撇过脸去,“钱我会还你。”转身要走。
岑林一脸莫名其妙,气愤地拉住他,“你来追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要说什么?”霍听甩开他的手,“我没让你帮我付钱吧?”
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
岑林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我上赶着的,不行吗?我就想对你好,不行吗!”
“我不需要!”
岑林眼睛快要瞪裂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不是朋友。”
霍听顿了下,说:“你不要来管我的事。”语气低了些,但依旧很硬。
他扭头又要走,岑林心下一急,扑上去,把霍听一整个胳膊牢牢抱在怀里,这次他给他抓牢了,抓紧紧的。
岑林豁出去了,喊道:“我早就管了!去年圣诞的时候我就管了,你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霍听挣不开。
两人像两头互相撕咬的小兽,一定要见到对方的血才肯罢休。
岑林先说:“你没钱,我帮你付了,我做错什么了?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对你那么好,你白眼狼!”
霍听被这话激到了,也上头了,“对!没错,我就是白眼狼!我让你付了吗?我求你来帮我了吗?我从来没让你帮我,我没想让你们任何人帮我!”
“那次圣诞,是你自己出现,你自以为是地挡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你,我的吉他根本不会坏!”不,他不是这样想的。
但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
桎梏住他的力量骤然一松,霍听没收住力,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岑林的眼睛有些空。
霍听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说不出来。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很讨厌我吧,你一直在讨厌我……所以你很介意我知道你的事情。”岑林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怪不得,你都不和我说你有女朋友。”
霍听一直阴沉着脸,到这里忽然开口,“胡说什么。”
岑林:“你和那个女生,在学校门口抱了,我都看到了!”
“然后你就从学校跟到医院?”
岑林倔强地看着他。
霍听眉头夹得死紧,对于岑林跟踪的行为很生气,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许应该解释,可是岑林这幅态度让他无措,他感觉自己像是、出轨了一样……
霍听不想这样想,可他找不到其他词形容他们现在的情况。
“那不是我女朋友。”他还是退了一步,“你以后别这样了。”
岑林听到他前半句心脏立马复活了,听到后面,又不跳了。
“你管我,”岑林眼尾红红的,“你不让我管你,你凭什么还想来管我。”
他这是在无理取闹,他自己清楚。
霍听果然也是一副疲倦的样子。
岑林想,他们算是彻底闹掰了。
霍听以后碰到自己,又要和以前一样装作看不见了吧。
一想到这,他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
他这阵子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每时每刻都让他受煎熬,快要把他烧死了。
他不想藏了。
“霍听,”他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眼底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和别的女生抱在一起,我有多难受吗?”
“我快怄死了。”
霍听缓缓向后退了半步。
岑林不让他逃避,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几乎是同时抓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柔软让岑林喟叹一声,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他们的手都很凉。
岑林抬头,对着霍听惊慌的脸,温柔地笑了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我喜欢你。”
“……”
“我是真心的。”

霍听扭头就走,脚步越来越快,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他回到病房,刘妙妙见他心不在焉,问他出什么事了。霍听说没事。
刘妙妙问:“是你朋友给我们付的钱?确定了吗?”
霍听背过身去,不想多谈,“嗯”了一声。
他这样,刘妙妙只能把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第二天,霍听跑了一上午,十点多才看到岑林三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早饭吃了没?”非常自然的语气,就像他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霍听没回,把手机放回兜里。
走到病房,看见正在与杨雪梅相谈甚欢的人,霍听愣了。
那人似有所感,微笑着转过头来,正是岑林。
一旁的刘妙妙也发现了他,道:“你早说你有朋友要来,早上让我去跑啊。”她看了眼床尾的牛奶和水果,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霍听上前一步,声音发沉,“你干嘛来的。”
杨雪梅和刘妙妙对视一眼,杨雪梅开口,“斤斤……”
霍听突然抓住岑林的胳膊,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往门外走。身后杨雪梅叫了他一声,霍听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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