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遮掩与贺临风的亲近。
 喜欢?仰慕?巧合?目送乔蓝抱着签过字的文件离开,简青打开电脑,搜索与宏达建筑相关的慈善新闻。
 网络堆积的消息浩如烟海,夹杂着各种垃圾广告, 所幸他是个科技公司的老板, 有员工能提供抓取小程序。
 晚上七点, 简青终于在一则七年前的报道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是张学生合影。
 来自十里八乡的优秀代表站在台上,或骄傲或羞涩地挺起胸膛,灰扑扑的小脸挤挤挨挨, 简青没费什么功夫便找到傅星文。
 ——对方长得太白也太俊秀了些。
 好看得扎眼。
 贺临风今晚加班,碧瞳黑猫吃饱喝足, 利索跳上沙发,耷拉着尾巴蜷在青年腿边。
 远超常人的体温凑过来, 后者逐渐熟练地抬手, 指节陷进温软蓬松的毛绒绒。
 宏达资助的学生, 却对自己脸红好奇, 经过穿书者的洗礼,简青早已习惯用怀疑的态度审视一切。
 包括看似积极的善意。
 线索有限,凭空揣测效率太低,简青决定找机会和傅星文见一面, 通讯录中躺着零星几个好友,他找到徐皓的头像点进去。
 接着收到傅星文最近没来上课的回复。
 “也正常吧,六班好多学生都请了假,尤其是之前围着朱珍转的小团体,”自从被简青带回家,徐皓亲近对方的胆量就愈发膨胀,要说的话太多,嫌弃打字慢,他干脆拨了通视频电话,“可惜只拘留了马胥和傅星文几天。”
 简青听出表弟的遗憾:“公司替宋雅找了律师。”宋雅,即宋安安的母亲,如果对方执意起诉,校园霸凌和家暴都是促使悲剧发生的诱因。
 “什么公司,分明是哥你自己,”不满地发出抗议,徐皓忽然压低音量,“哥,你听说了吗,城南垃圾站那个案子……”
 简青淡定:“嗯?”
 这反而弄懵了徐皓。
 “贺哥没负责吗?”四目相对,他飞快翻出聊天框给简青转发链接。
 一具藏在旧沙发里被破碎机肢解的尸体。
 这场面太诡异又太惨烈,像血腥残忍的恐怖片,警方赶到现场前,消息便通过垃圾站员工的社交软件传得沸沸扬扬。
 简青一目十行地归纳关键线索。
 尽管照片打了马赛克,但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死者是位年轻男性,一时间,评论区风声鹤唳:
 【又一具!之前行李箱那个还没结果呢!】
 【什么仇什么怨。】
 【最近出门都小心点,指路防狼喷雾和便携报警器。[链接][链接]】
 【笑话,大男人要什么防狼喷雾。】
 【地狱笑话,死的也全是“大男人”。】
 简青几乎能脑补出赵局的焦头烂额。
 身为家长,他难免要叮嘱徐皓注意安全。
 “知道啦,新学校离家里很近,”徐皓用力挥了挥拳头,“防身术也没落下。”
 他可不想再被绑架一次。
 况且,自家表哥当时从天而降的英姿是真的帅,给了他十足的锻炼动力。
 又聊了几句,简青挂断电话,一边思索适合充当借口接触宏达建筑的企划案,一边给贺临风发消息:
 【记得吃饭。】
 贺顾问半小时后才看到男朋友的关心。
 解剖室气味浓烈,他脱下白大褂,余光瞥见旁边的松晓彤脸色有点差,整体倒还算镇定。
 刑警大都懂得一些法医知识,急着要结果,贺临风虽比不上顶尖的专业人士,帮忙打个下手却绰绰有余。
 松晓彤则是主动申请跟着贺临风学习。
 就结果而言,成效显著——她本来便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理论基础扎实,差的只是付诸实践。
 “死因是窒息,”口罩丢进专用的垃圾箱,松晓彤推测道,“会不会和之前发现的无名氏有关系?”
 下一秒,她又自己否认掉这个想法:抛去腐烂痕迹,新尸体的脸和指纹很完整,善后手法差距甚远。
 贺临风却颔首:“我觉得有。”
 “明明是你自己起的头,惊讶什么?”见松晓彤唰地瞪大双眼,贺临风失笑,接着解释,“忽略行李箱和沙发的表象,这两起案子的本质都是先将被害者扼死,再将尸体塞进密闭空间丢弃。”
 松晓彤虚心求教:“那脸和指纹?”
 贺临风没有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答案,而是提醒:“法医推测第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是除夕附近。”
 “冬天!”脑筋活泛,松晓彤思考片刻便领悟,“冬天的气温太低!”
 北江的寒冬是天然的冷库,肉和水果放在外面都会栩栩如生地保持“冻龄”,凶手无法确定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必须谨慎处理。
 相反,第二具尸体死在气温回升的初春,要靠“藏木于林”来遮掩气味,垃圾站的环境更是加速腐败的养料,不用特意毁容也能干扰调查。
 听完松晓彤竹筒倒豆子似的分析,贺临风欣慰,又适时浇了点冷水:“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顺利渡过杀人的恐慌期。”
 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激进,期待自己的杰作暴露人前。
 连环作案?松晓彤立刻用力拍了拍脸:“我这就去帮汪哥筛资料!”
 虽说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一个大活人失踪至少半个月,应该会有亲朋好友来报案。
 ……应该吧?
 总不可能每个死者都是无名无姓的“幽灵”。
 任由对方快步冲向办公室,贺临风垂眸按亮手机。
 【好,】揉揉空荡荡的胃,他真心实意地回,【想你。】
 幽幽叹了口气,贺临风暗自怀念和简青并肩作战的日子,可仅仅是一瞬,他就压下了脑中有些危险的念头。
 青山路的真相水落石出,他希望简青永远不再被牵扯进案件。
 却偏偏事与愿违。
 隔天下午,以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重案组得到了第二位死者的线索。
 “草莓牛奶罐?”周山盯着白板上格格不入的五个字,“这是,呃,饮料?”
 颜秋玉纠正:“笔名。”
 “作家?”周山惊讶。
 握着马克笔的汪来迟疑:“……我觉得也算?”
 草莓牛奶罐,某知名站的签约写手,并非圈内人口中的“粉红”“大神”,但文风细腻,有自己固定的受众,成绩一直非常稳定。
 最早察觉到古怪的是读者。
 因为“草莓牛奶罐”已经毫无缘由地在剧情最高|潮断更两周,连张电子请假条都没放,惹得评论区怨声载道。
 按理说这也不算稀奇,网络文学门槛低,烂尾太监的作者比比皆是。
 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始终相信自己喜欢的“作者大大”。
 草莓牛奶罐不常用微博,只在前两年加过几位长久支持自己的老读者,拉了个小小的企鹅群。
 经过讨论,她们决定按照草莓牛奶罐回复评论时留下的ip地址报警。
 因为对方的私聊没反应,社交软件也停止更新。
 更因为对方曾经的每一本书都有认真写到完结。
 “最开始她们还以为死者是女孩,担心对方独居时出了意外,接线的同事压根没往咱们重案组想,”过程讲得活灵活现,汪来恍若身临其境,“结果负责那个片区的民警进去一看,嚯,好空的客厅。”
 即使其余家具被刻意调整过位置,依旧难以遮掩沙发长久放置后留下的痕迹。
 贺临风将视线移向被害者生前的照片。
 十分俊秀的长相,白皙,体型偏瘦,25岁左右,或许是不喜欢笑,对方看镜头的表情格外冷淡。
 照片下面标注着名字:方言心。
 “断更两周,”周山道,“编辑不找人?”
 汪来:“一个编辑手下几百号作者,哪管得过来。”
 “父母呢?”颜秋玉问。
 松晓彤:“人在外地,说是方言心经常闭关找灵感,所以没当回事儿……态度很微妙,好像并不急着来北江。”
 但那具尸体无疑是他们的儿子。
 现场采集到的生物样本,DNA与死者完全吻合。
 贺临风挑眉:“方言心写的什么小说?”
 联想到那个logo绿油油的网站,松晓彤脱口而出:
 “耽美。”
 同性恋。
 在许多固执的长辈乃至同龄人眼中,是比癌症更可怕的疾病。
 办公室一时鸦雀无声。
 整日和男朋友甜甜蜜蜜的贺临风却是淡定:“不管怎么说,调查有了进展,今晚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铁打的身子也要休息。
 “是啊是啊。”配合地,汪来打了个哈哈,悄悄冲贺临风使暗号:【伯父伯母那边?】
 贺临风轻松眨眼:
 【放心。】
 他家的长辈足够开明。
 久违地准点下班,贺临风熟练开车拐到简青公司楼下接人。
 前台早已对他的“突袭”见怪不怪。
 “叮。”
 西装笔挺,戴着金丝镜框的简大总裁迈着长腿走出电梯,约莫是还有工作要交代,他偏头,垂眸和乔蓝说着什么,玻璃映出青年朦胧的侧脸。
 极少从这个角度观察对方,冥冥中似乎有某种被遗忘的灵性拉扯着神经,贺临风忽地神色一凛。
 “做什么?”单手系好安全带, 简青问,“一直盯着我看。”
 虽然贺临风经常大狗似的粘人,但他总觉得对方今天有点奇怪。
 食指与中指并拢, 后者啾地给了简青个飞吻:“喜欢。”
 算了, 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车上,贺临风想, 自家男朋友和死者长得像这种事,还是别说出来让对方担心。
 简青却飞快捏住贺临风转到半路的下巴。
 他眸色太黑,长相又冷淡,一言不发的时候,久居高位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贺临风自然没被唬住。
 可对于简青, 他只有坦白从宽的份。
 “……其实就是那个特定的角度让我晃了神, ”大致将来龙去脉讲过一遍, 贺临风耸肩,“杯弓蛇影,大概。”
 简青摊开掌心:“照片。”
 贺临风幽幽叹了口气, 老实上交。
 平日很少仔细观察自己的容貌,简青反复打量手机屏幕里名为方言心的年轻人, 一时毫无进展。
 白和瘦是他唯二能想到的共通点。
 “这里,”指尖蝴蝶般轻巧地顺着简青睫毛滑过, 再落于眼尾, 贺临风解释, “想像一下, 从侧面看。”
 除了活在镜头下的明星,很少有人清楚知道自己正脸以外的样子。
 简青理所当然地“建模”失败。
 “好啦,”笑着揉开简青习惯性蹙起的眉头,贺临风踩动油门, “巧合而已,饿了吧?今晚我来做大餐。”
 巧合吗?
 熄灭的屏幕映出简青微抿的唇。
 他再次记起那束害自己搬家、被丢进垃圾桶、至今没找到出处的花。
 久违的不安翻涌。
 傅星文,方言心,宏达集团……“青山路6号”结案后的一切,都是穿书者未曾提及的部分。
 脱离原著本该意味着自由。
 可简青仍有种受困笼中的被缚感。
 以往这种时候,他多半会去打拳,挥汗如雨,既实用又解压,不过,为了能全力应对正式展开的剧情,席雪案发生后,简青就向教练告了长假。
 贺临风敏锐察觉到男朋友微妙的烦躁。
 ——从简青公寓带来的跑步机比平时停得更晚。
 今晚没有月亮,周遭愈显昏暗,顾及着某人加班疲累,简青特意拐去外间的浴室,吹干头发,轻手轻脚进门,却在俯身时被抱了个满怀。
 卧室窗帘厚重,比起轮廓,最先被体会到的是体温和气味。
 伴着浅淡的柠檬香,简青蜷进被子:“不困?”
 “困。”拖长尾音点头,贺临风闭着眼,一手环着简青的腰,一手覆住简青后颈,挤挤挨挨地纠缠。
 相互紧贴的心跳交错,夜色静谧,在如此的氛围里,似乎多亲密的话都讲得出来。
 于是,那个被玩具熊打断的话题重新闯进简青脑海:“贺临风。”
 “嗯?”
 “你读过小说吗?穿书类型的小说。”
 贺临风仔细想了想:“读过。”
 简青有些惊讶。
 “怎么啦?难道我看起来很像老干部?”细软发丝因得对方抬头的动作蹭过颈侧,贺临风失笑,“漫画和小说可是高中最受欢迎的课外书。”
 “当时我的零花钱比较多,还订过好几本悬疑推理类型的杂志,”他感慨,“可惜后来都休刊了。”
 于简青而言,坦诚远比隐瞒要困难,喉结生涩地滚动,他将本应带进棺材的秘密吐露:“……那……你读过《北江刑侦笔录》吗?”
 说出来了。
 预想中被消音的情况没有发生,也没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和穿书者不同,他并未受到任何阻碍或惩罚。
 贺临风的反应也很普通。
 “《北江刑侦笔录》?”男人疑惑,“纪实文学?”
 简青:“……差不多。”
 至少里面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应验,能在警局找到卷宗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这本书的主角叫简青。”
 贺临风猛地睁开眼。
 一个荒谬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心神。
 那些以不正常频率发生在简青周围的案件,那些曾让自己费解的“未卜先知”,那些垂涎对方美色又暴毙的罪犯……答案呼之欲出,贺临风张开嘴,偏舌头笨拙地不听使唤,只觉得整个人像泡在泪水里,苦涩到发酸。
 简青瞬间无措起来。
 他没想到贺临风会接受得这么快。
 既然决定坦白,简青不怕被质疑,也不怕被当成疯子,却唯独害怕树洞般听完自己倾诉的贺临风,因为相信自己而感到虚无和痛苦。
 他清楚对方的神经足够强大,贸然任性了一回,可即使对方足够强大,一个人能承担的真相,何必要两个人分?
 “我……”开玩笑的。
 话音未落,贺临风蓦地抵住简青额头,哑声:“你该早点告诉我。”
 “你该早点告诉我,”极力压下颤抖的哽咽,男人似是指责,语气又委屈至极,“简青,我心疼得厉害。”
 简青尝到了丢盔卸甲的滋味。
 他很少哭,或者说,他早已被系统和穿书者异化成冷漠多疑的怪物,平等地抗拒世界,封闭自身,摒弃所有会暴露软弱的表达。
 他必须坚若磐石,才能接下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但此刻,简青的泪腺竟半点不听使唤,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狼狈地打湿枕巾,吓得贺临风手忙脚乱。
 “我没有怪你,我就是气自己,脑洞太小,查了这么久也没查明白,”肩膀带动着脊背发颤,青年连哭都很安静,如同慌张围着主人打转的大型犬,贺临风抱起对方,一叠声地唤,“宝贝,宝贝。”
 那眼泪顿时掉得更凶。
 贺临风恍惚间见到了陈旧全家福里的幼小男孩。
 身为独子,对方也曾被父母长辈千娇百宠,却不得不在一夕之间走向成熟,永远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闭口,他没再安慰,没再阻止,只是温柔地给予依靠,耐心等着简青哭完。
 压抑多年的情绪火山般爆发,等后者终于能收住失控的感性思维,贺临风的睡衣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简青下意识攥紧手边的布料。
 太丢脸了。
 好想把十分钟前的自己埋进被子。
 他试图沉默地装鸵鸟,却又被汹涌的表达欲撞开喉咙:“贺临风。”
 “你居然会相信‘世界是小说’这种鬼话。”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挑眉,一派理直气壮,“推理界有句名言,当你排除了全部的可能性,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他无法用科学解释简青的“厄运”与“烂桃花”,只能向科学之外追寻答案。
 接着,又带了点期待:“所以,我在书里是什么角色?”
 简青闷闷:“……背景板。”
 “怎么可能?”贺临风抗议,“只要我见到你,一定会被你吸引,想方设法也要围着你蹦跶。”
 简青:“哪怕我被陈阳毁了容?”
 “哪怕你被……”贺临风顿住,“陈阳?他伤到你了?”那个把失败归结于长相、痛恨俊男靓女的美容医生。
 简青强调:“是书里的我。”
 可贺临风依旧后怕地抱紧了简青。
 “我不知道作者怎么写,”仿佛在等待某种审判,他低声,“但真正的我,一定不在乎,还会帮你抓住犯人。”
 简青摇头:“其实我也没读过原著。”
 “……攻略,抹杀,或者推进剧情,”他大致描述了下穿书者和系统的存在,“我能听到它们对话时的心声。”
 偷走袖扣制造交集的于秀眉,告白失败后袭击简青的贾翔宇,莫名与陈阳“脑回路重合”的模仿犯吴楠。
 贺临风立刻找出三个对应上简青形容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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