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声,柳和相泽被关在门外。
这声摔门声在隔壁的声波攻击下也分外分明。
“……”
相泽觉得正常,一般人都该是这个反应。
想想办法,下次来争取改善印象……真的还能有下次吗?
“看样子我妈很喜欢你。”
相泽惊讶,没有拿刀砍就算喜欢么。
等等,那位女士不会是去厨房拿刀了吧。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伴随着撼天动地的拍墙声,一道浑厚的女声穿透力极强,响彻整片街区。
“隔壁的渣渣!再他妈发出一点高于45分贝的声音老娘就让你们死!”
隔壁一下子熄火没声。
五秒之后,门又开了。
一身淑女装扮的柳女士亲切的柔声道:“见笑了,孩子们快进来吧。”
“看,我妈真的很喜欢你。”
“……荣幸之至。”
差十分钟二十二点整,回家能吃到这么丰盛的夜宵,柳没想到是借了相泽的光,正好连抓两个敌人消耗得饿了。
“他爸出差了,就我在家,不要拘谨。”
柳女士浅笑道,都不搭理柳,柳专心扒饭,相泽认真听柳女士说话。
“他爸没个性,也是警察。”柳女士三言两语把家底都交了,“我有,但不是战斗方面,也不强。”
柳接着道:“她个性很好,我爸赞不绝口。”
相泽顺着话题问:“是什么个性?”
“一键换衣。”
“……”
柳说完看向柳女士:“踩我脚做什么?”
柳女士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下心情。
“去,去厨房。”柳女士推搡儿子,“炉上有锅汤,给隔壁送去。”
“很晚了。”柳不动弹,“还有为什么?”
“看日期。”柳女士指着客厅的日历,“今年冬至轮到我们家炖南瓜汤。”
邻居是相交了五六年的邻居,柳女士平常和他们家吵得欢,实际关系还是不错的。
柳离家多年,很少回来,不知道换了的邻居家是谁。
“哪家?”
“刚才最吵现在最静那家。”柳慢吞吞的还没动静,柳女士作势要踹他凳子,“门牌上写着爆豪,别磨蹭。”
“哦。”
柳慢悠悠的应下,慢悠悠的去厨房,到出门差点把急性子的柳女士急个半死。
“小时候还好好的,六岁那年查出个性往后动作越来越慢,真不知道随谁。”
相泽确定了他为凸显个性强行规范自己行为这一猜想。
从六岁起就背负了巨大谎言,连亲近的家人都瞒着。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英雄……”相泽自言自语,随即对柳女士道,“您有什么话也请说吧。”
她支开柳应该是有话说。
“我想说的也是他的执着。”柳女士笑容渐渐淡下去,“他的个性觉醒的比别的孩子晚两年,不弱,可绝算不上强。”
相泽点头。
“寻也是独子。”柳女士声音低下去,“他曾有个哥哥。”
这事相泽略有耳闻。
“那孩子冷静得太过了,仿佛比谁都看的开,实际是最看不开的一个。崇拜欧尔麦特,想上雄英学园,想做职业英雄的,从来都是寻一,不是寻也。”
原来柳心里没那么想做英雄。那他突然从职业英雄转到警察是终于意识到了自我?
相泽难以这么认为。
☆、第四章
柳女士长叹一口气,手撑着脸颊,袖子滑下来,露出她病态纤瘦的手腕。
“我们想过再要个孩子,有个弟弟妹妹陪他。可是怀他的时候我心脏病恶化,险些撑不下去,移植心脏和剖腹产一起做的,好不容易让他平安降生了,医生说他先天不足,而我以后都没法孕育了。”
身体越来越弱,柳女士只能辞了外科医师的工作做家庭主妇,顺带养病。
后来才发现没完没了的琐碎家务不比一连两天的大型手术好哪去,至少手术室里还有护士麻醉师,家里有什么?冰箱电视?
“我们一直担心他,表面上说是让他快点成家催婚,其实希望有个人陪他、开解他。”
柳女士看了看相泽。
“其实我之前想,如果寻也带另一半回来了,我一定要给他个下马威,做个恶婆婆,让他不敢背叛欺负我儿子。”
“您很友善。”
“我能有什么办法?”柳女士突然激动起来,“我憋着劲儿等了七八年,他连对象都没一个。”
听着不仅不后怕,还有点想笑。
“人都是将心比心。”柳女士先笑了,眼角有很多皱纹,“你不宽容人家,人家迟早跟你儿子计较。”
听至此,相泽倒弄不清自己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又或许正是时候。
“这么多年,你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带回家里的人,上次他带回来的还是路边捡的狗。”柳女士不遗余力的损自家儿子,“他过了今年二十八,可你也看到了,他脑子缺根弦。”
相泽说不出什么情深意重的动听话,只如实的说出自己想说的。
“他很好。”
“当然,我的儿子。”柳女士相当骄傲的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尽管你老了点,颓废了点,很像怪大叔,总体还是可靠的。”
“……”身中数箭保持微笑。
“麻烦你,”柳女士认真道,“好好待寻也。原谅他。”
不是体谅,而是原谅,琢磨着这带有微妙愧疚感的词,相泽刚要回答,柳推门进来。
“隔壁忙着想办法不出声的打孩子,我敲了半天门才开。”
柳解释了一下自己离开那么久的原因,却发现无人在意。
无视门口的柳,柳女士把相泽送出门。
“下次再来玩,想吃什么跟我说。”
扭头看到柳,柳女士把他拎出门往相泽跟前一推。
“你,去送他。”
柳好气。
相泽接住柳,觉得柳女士再这样助攻下去,柳会恨上自己。
门关了,柳挥开相泽,一言不发的站在冰冷的冬夜里。
即便看到柳带回来的相泽这张脸,她还是平静。所以她虽然不说,却从心底认为他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可以,只要没有血缘关系。
“对不起。”柳向相泽道歉,“我不该对你生气。”
相泽并不介意,学生时代跟柳接触不多,难得见他情绪起伏,相泽以为他很成熟,至少不会跟妈妈置气。
“走吧,我送你一段路。”
相泽家有点远,但跟着柳的缓慢步速相泽却没法着急起来。
繁星如练的漆黑夜空飘下了雪花,不大不小,洋洋洒洒,很快路面树梢便积了一层雪。
“她说什么你都别信。”柳忽然说。
但相泽认为柳女士的话大部分都是可信的:“你听到了?”
为了给柳女士留出充裕时间,柳在外面顺便打电话跟房产保险公司和小区物业探讨未来和事业。
“猜的。”
“那你哥……”
“死人一个,怎么?”
“……”
“你所担心的问题我早有答案了,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他眼里没有多么沉重的东西,难以想象暗淡的灰色会像他眸中这般清亮。
这人不沉湎于过往,不轻易改变,明白了这点的相泽伸出手,在柳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试探性的轻轻放在他头上。
一道车灯的流光滑过,一束伞状的金黄雪花昙花一现,柳忽然想起来,他和今天重逢的职英老同学在一起了。
僵硬的手下面的脑袋动了动,相泽以为柳不习惯,正要放手,不过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感到柳的黑发略蹭了蹭自己的手。
冬天的无风深夜,感到有些冷的相泽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捂住柳暴露在冷空气中发红的耳朵。
“我们需要交换邮箱和手机号码的吧。”柳认真履行基本义务,“还有你家地址。”
相泽收手,一一执行,顺带问起:“你地址呢?”
“我房子炸了。”
暂且忽略怎么炸的,相泽问:“那你今晚睡哪?”
“我还得回警局审人做笔录,今晚未必能睡。”
相泽想了下,问。
“你们警局在哪?”
步入警局正厅,相泽感觉好像走进了某经费欠奉的职英任务站的茶水间,还是有年头没打扫的。老式暖气片提供的热量有些过剩,几个进出的警察罩着灰扑扑的旧外套,满身满头的雪花土沫,没有一人头发有打理的痕迹,两眼都布满血丝,令他倍感亲切。
柳向值夜班的同事打听今晚银行劫案的嫌疑人关哪,得到的回复是笔录流程还在走,章鱼哥在医院,明石在给他做笔录,流沙个性的被上面提走了,木村跟着去办转接手续,不知道安排在哪拘押。
“我跟你预言章鱼哥活不久。”柳转向相泽,“我得着手写抓捕不当致嫌疑人重伤的检讨书了。”
相泽随柳右拐进办公区,总不到十来人的位置,各人区域塑料隔板聊胜于无,从上方看肯定密密匝匝的像蜂巢,气味则截然相反,烟味盖过了泡面和脚汗味。
“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