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裹紧外套,径直越过门框边僵冷的尸体,向雄英方向去了。
☆、三三章
果不其然,松下不见了。
柳冷静下来找线索,室内没有打斗痕迹,闯入痕迹倒很明显,柳沿被翻动的路线找了一圈,只发现丢失了一些现金和一副手铐,文件电脑原封不动。
现金还能解释成来人想伪造成入室盗窃,手铐没了,大概率被用于制服松下。
这样使用警察标志性的手铐显出一种异样的兴致,个人情绪浓重,从行事风格看,来人不是公事公办例行灭口的职业人员,现金说不定也是顺手牵羊。
松下被黑帮抢先劫走的话危险系数比国家机关的杀手们轻多了,柳终于幸运了一次。
柳走到卧室,在从他家原装搬来的床边挽起袖子,卷起枕被,掀开床垫,撤掉床板。
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枪械部件,保养优越的外国货,散发着新鲜的枪油味,在此之前这味道从未透过松木的床板让相泽对这微型军火库察觉分毫。
除了一堆危险品,里面还有几支包装严密的针剂,半盒烟叶。
阿富汗当地种植烘烤的旱烟,捏碎均匀卷在纸里点燃的那种辛辣呛鼻的土烟,奇怪的是柳挺喜欢这种廉价简易的烟,揣进兜里一小包,针剂则随手扔进床头抽屉。
抽屉里药盒被碰得一动,柳看它几秒,抽出一板抠了几颗,喝水顺下去。也许出于心理作用,感觉强行压制濒临界限的负面情绪舒缓了些。
“这就是你认床的原因啊。”
背后传来相泽的声音。
早上那通电话让相泽放心不下,不详预感挥之不去,便在开幕式末尾到正式开始之间的空挡赶了回来。
“那是什么针剂?”
“镇定剂。”柳继续组装部件。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相泽让开门,柳去外间找来个背包,组装完成的两把枪别在腰间,相泽辨认出床底他扫进背包里的部件,是比利时和德国产的一型枪械系统,基础部件通用,更换不同部件可以组合出多种不同口径和功能的枪型。
“下午我得失约了。”
柳坐在玄关地板换鞋,即便着急也惯常体贴的记着换鞋,相泽气得发笑。
“你记得下午有约都是万幸。”
柳直起腰,看着相泽,如释重负:“你终于不忍了。”
他就怕都这样了相泽还控制着脾气,好像欠了他怕了他一样。
相泽忽然泄气,走到他跟前。
“我大概明白你正在和什么人对抗,我相信你给自己留了余地,还一定要做吗?”
“嗯。”
柳不假思索地点头。
他自认不是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者,但既是必要的选择,只能去做了。何况如今灭口名单上也添了柳一个了吧,于公于私都必须迎战。
“即便豁出去拉一两个大官下马,世道也不会变好。”相泽想得到柳将面对的一切,因此更不赞同他的决绝,“这种形势最好能避且避,多少虚伪一点。”
在正义和危难中衡量的假若是相泽,他也会选正义,可是做选择的是柳,他便无法大义凛然的做正义使者,让柳深陷泥沼。
“性格太差,虚伪不起来。”柳坐在高出玄关一截的地板上顿了顿鞋跟,“我就这样,宁可愤世嫉俗,也不逃避现实,得过且过。”
相泽眉头紧了紧,很快松开了。
无论柳是不是职业英雄,他都准备做正确的事。
“能告诉我你去哪吗?”
“你下午有会。”
又这样避重就轻,把相泽排除于他的世界之外,从不想多依赖他一点。
“我想你好好的。”
还不到时候。届时他都未必认为进入柳的世界是件好事。
“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相泽愣了下,今天太阳月亮一齐打西边出来了,这么会说话。
无论真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怀疑,相泽拍拍他肩膀。
“武运昌隆。”
柳揽过相泽手腕,脸颊的蹭了下他手背,相泽撤回手之际,似乎模糊而脸热的感到柳在他指尖留下了一个短暂的轻吻。
果然这人只是装作情商不高的样子吧。
久久回神,除了赶赴体育祭校方的特别会议,相泽思前想后,终于想起来。
柳女士不会有事吧?
连职业英雄的民宅都被闯了,柳遇到的麻烦事足以波及到家人了。
意识到这点的相泽首先掏出手机给柳女士去了个电话。
不通,占线。
“卷心菜,香菜,醋,饺子皮……就这些了。”
年纪渐长,记忆力衰退,每每出门前柳女士都得列一张购物清单,并在出门前清点有无遗漏,今天也不例外。
丈夫常年离线,孩子常年隐身,柳女士挎着布包在窗边打理花盆时惆怅了一下凄凉的中年生活,眼睛望着街道,望着望着望出了点不寻常。
街角有四五个穿统一制式警服的人,那制服的样式柳女士没见过,跟家里有的不同,一般警察也不会在场合和节日以外穿这么正式,有点军装的样子。
领头的人拿着张纸在确认什么,想必是某人的身份资料和住址。
这条街住了什么人没人比柳女士清楚,凭以往经验她也知道这伙人目标最有可能是谁。
她又留神多看了那伙人服饰边边角角,转身一把将茶几上的东西拂落,去厨房打开微波炉,随便塞盘剩菜进去,定时八分钟,随后快步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找出一顶帽子,弄乱衣服。
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塞进柜底看不到的地方,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柳女士拿起旁边卸妆水胡乱把脸擦了一通。
那几个人脚步近在咫尺,她从容的走到穿衣镜前拢起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一手推起刘海,另一手将一顶太阳帽扣到头上。
接触头发的瞬间,太阳帽变成了藏蓝色的警帽,与破门而入的那伙人一模一样,衣服自然也是。
一键换衣的个性在各种层面都挺好用。
听到手'枪响动,她板正面孔,从兜里一排假证挑了一个大概符合这身装扮的,转身的同时亮出来一瞬,再揣回去。
直面来抓她的几个人,她懊恼的道:“报告,我负责先行打探目标行踪盯梢,风声走漏,目标逃逸。”
领头人眉头一皱,质疑的目光紧盯着她:“你——”
“叮。”厨房方向,微波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询问。
“看来目标没跑远,在附近搜索一定找得到。”柳女士一脸诚恳的深深弯下腰,看到锃亮的皮鞋上映出脂粉褪尽后略显老态的脸,不禁暗自难过它的陌生。
领头人发话分头找。
柳女士出了门,钻进一条胡同用个性换了身促销商店常有的布偶服,绕到后面商业街,捡了几张传单在街上乱晃一阵。
确认那伙人走远,柳女士第一件事就是给柳浩章打电话,他们爷俩不管她死活也就算了,还数十年如一日的见天给她找麻烦。
电话一通,柳女士立马挂了,不是他柳浩章才有脸接电话,然而她并不想跟这男的寒暄。
柳女士拨柳的号码。没打通,确定是柳了。
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才好,柳女士蹲在街角的阴影里回顾和反思自己的人生。
两个儿子,当初为什么上天放弃了寻一?
哥哥和弟弟不同,哥哥脑子不好使,会安生的当个职业英雄,家人不会遇到危险,弟弟脑子太好使,也就过于活络不安分了,二十来年她天天担心这个仅剩的孩子也一去不返。
二十八年了,她依旧想不明白,被选中的为什么是寻也。
是她的错吗?当年不该冒风险在临盆时接受手术,不该接受那颗来路不明的诡异心脏。不然寻也他会有普通的个性,不会成为……
铃声猛地响起。
柳女士把手缩进布偶服里,来电显示是相泽。
“终于打通了,有人去你家么,那边还好吗?”
“还是你有心啊,我没事。”柳女士倍感欣慰,“刚从五个敌人手底逃脱,你要有事我还能去帮忙。”
“最好别待在家里,你有地方去吗?”
“柳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这个城市我能待的房子绝不少于被敌人发现的数量。”
“……”炫富?
柳女士站起来整整衣装往商业街走,采购计划照旧。
“我今晚打算包饺子,做好给你送去点呀。”
“不用了。”
相泽盯着忽明忽暗的通话界面,明白了柳为什么不考虑家人安危,因为一脉相承的实力,着实令人放心不已。
柳也能平安无事吧。
陌生号码来电,柳单手控制方向盘,从后座电脑包里拿出常用手机以外的另一只。
接通后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冷冷通知。
“江口在我们手上,来医学楼,不许带武器,独自过来。”
“江口还活着?”
“活着。”
“那你弄死吧。”
柳挂了电话。
任谁听都知道这是陷阱。
人流集中在东边举办体育祭的体育馆,城西通往医学院的路况异常良好,柳叹了口气,把车调头往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