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毫无预兆的地动山摇！
众人东倒西歪，纷纷惶恐不知所措，询问声飞成一片。沈清秋则瞳孔骤缩。
仿佛要山河破碎的震荡中，地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随后越来越宽、越来越宽，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一般。
无间深渊开了。
无间深渊，是人界与魔界交界之处的空间。
作为一个过渡空间，无间深渊充满了危险与未知，处处是扭曲和撕裂的空间漩涡、烈火岩浆。
在场的诸名弟子一路杀来，原本就消耗过大，强震过后，此时已经倒下了大半，剩下勉强还能站着的，只有沈清秋、洛冰河、尚清华三人。
无间深渊既然被打开，就说明，一定有魔族的东西从那边出来了。
三人屏息凝神，戒备十足。
黑暗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沈清秋突然斜睨了眼尚清华。
只看对方冷若冰霜的脸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洛冰河就知道他是谁了。漠北君。
漠北君是纯血魔族，沿袭了魔君的位置，整个魔界北疆都是他的地盘。为魔神出鬼没，特立独行。
尚清华抢上一步，喝问：“阁下乃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漠北君微微侧首，俊朗阳刚的轮廓一半沉浸在黑暗里，让人心生寒意。他只抬了抬手指，尚清华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猛力掼到半空中，撞断了一棵古木，口中鲜血狂喷不止，晕了过去。
沈清秋挡在漠北君前行的道路上，横剑在前，淡淡道：“魔族？”
一道白影闪过，洛冰河一语不发，挡在了沈清秋身前。
“冰河，退下。”
洛冰河没回答，也没离去。与漠北君平平对视，丝毫不为他的威势所动。
漠北君打量他，突然“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一点能挑动他兴趣的东西。
沈清秋高了声音，“哪有徒弟挡在师父面前的？”
漠北君道：“你是苍穹山派弟子？”
洛冰河冷声：“苍穹山派清静峰座下弟子洛冰河，领教阁下高招。”
漠北君忽然嗤笑，“仙者不仙，魔者不魔。有趣。”
“仙者不仙”不知道说的是谁，但“魔者不魔”洛冰河却是明白的，他心虚地微垂双眸，但片刻后又抬了起来。见师尊皱着眉，一定是在气自己不听话，他劝道：“师尊，他不会让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走的，倒不如拼尽全力与之一战。”
沈清秋神色有些无奈，“你留在这里，只是白白送命。”
洛冰河道：“为师尊而死，抑或与师尊同死，弟子都心甘情愿。”
仙盟 5
漠北君轻蔑，“与我一战？”语气仿佛在说“不知天高地厚”，他微微抬头，“也好，那我就看看。”
话音未落，空气中陡然杀气大增。漠北君一动，转眼已至跟前。
沈清秋脚下步法变幻莫测，瞬间闪到洛冰河身前，左手抛出修雅，右手拎了洛冰河甩出漠北君魔气范围外，转身就跟漠北君一掌对上了！
两人双掌相接，周遭汹涌的灵力和魔气□□撞，沈清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浑身灵力都沸腾一样滚滚不休。
沈清秋虽然修为不低，但明显不是漠北君的对手。
洛冰河猝不及防被沈清秋送出，立即折回，正阳骤然出鞘，势如白虹贯日刺向漠北君。然而漠北君只撤出一手，在迎面而来的炫白剑芒上轻轻一弹，白光炸裂，正阳当场断成数截。
他单手与沈清秋双掌相对，却还压倒性占据上风，忽觉没兴味了，轻松震开沈清秋，道：“资质奇差，心法死板，滚吧。”
沈清秋的资质在人界不能说是空前绝后的奇才，但也绝对是千里挑一的优才，苍穹山派正统的心法到了漠北君嘴里就成了一坨垃圾……
洛冰河佩剑断裂也不在意，但见到师尊被震得内脏受损，齿间咬不住得鲜血外溢，眼神却陡然森寒起来。
周身气场，瞬间变化。
漠北君察觉异变，微蓝的双眼放射出兴奋的冷光。忽然凭空凝出一支通体纯黑的冰剑，一生二，二生四，瞬间分裂成数百把自成阵列的冰剑，四面八方朝中央的沈清秋射去！
杀气冲天！
这些冰剑都是用最纯正的魔气凝成，普通的防御根本无法抵挡。沈清秋现在灵力枯竭，两者对上，如星星之火与滔天巨浪，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剑阵如雨倾盆而下，洛冰河心都要停了。
然而等了良久，沈清秋也没感受到万箭穿心的痛苦，他缓缓睁开了眼。
四面八方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剑阵都被粉碎了，粉碎的非常彻底。夜空之中，只有漫天黑色的冰晶，反射着月光，点点落下。
这个画面只能用美来形容。
然而站在画面中央，周身和眼中都仿佛有一场暴风雪在凝聚的洛冰河，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洛冰河缓缓抬起通红而冰冷的双眼，邪邪钉住对面。
这是一场非人类的战斗。
洛冰河的魔族血印尚未解封，漠北君也只是在试探他，可依然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两个人惊涛骇浪般的魔气溢出，几乎遮云蔽日。
连千叶净雪华莲都坏死到根部了。
漠北君试探得差不多了，忽然手指一弹，送了一道猩红的光流种入洛冰河额头之中。那道光流一与洛冰河额头相触，立即浸入皮肤，化为一枚火红的纹章。
洛冰河杀昏了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头痛欲裂，几乎要跪倒在地，浑身一股翻涌的暴虐无处发泄，随手一甩，出膛炮般爆发的魔气轰向漠北君。
这一下威力极大，漠北君举手化开，微微诧异，赞许道：“不错。”也不管洛冰河现在意识清不清楚，自顾自道：“人界并非你应留之地，何不回归本源？”
漠北君解了洛冰河身上压制他魔族血统的封印，转身就走了，走得毫不拖泥带水，当真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果然特立独行。
洛冰河刚经历一场恶战，半跪在一片残垣中，双目茫然，却像随时会撕碎一切。
脑子里犹如沉寂多年的十几座火山同时喷发，血管里流的都是岩浆，光是想想都痛。
沈清秋走到处于半发狂状态的洛冰河身边，几掌打在他背上，把几道残留的灵力拍进他身体里。然而洛冰河非但没清醒过来，体内的魔气反弹出来，反而逼得沈清秋忍了良久的一口血当场吐出来。
血染衣襟。
直到这时，洛冰河才稍稍清醒了些。
他的目光渐渐聚在师尊染红的领口，慢慢从混沌状态中抽离，勉强能拼凑出些模糊的字句，那张熟悉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沈清秋看他目光清明一些，抹了抹嘴边的血，语气平和道：“醒了？”顿了顿，“醒了的话，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了。”
“洛冰河，你实话实说，你究竟修习魔族术法多久了？”
一句话，把洛冰河从窒息的高空，猛地坠入彻骨寒潭，想不清醒都没办法了。
他看着沈清秋冷若冰霜的脸，一颗心直坠下去。
以往师尊总会叫他冰河，而不会直接叫名字。
他慌了神，低低道：“师尊，弟子可以解释。”
沈清秋一声呵斥：“住口！”
洛冰河一抖，像个被打了巴掌的孩子懵懵懂懂，漆黑的眼睛就这么愣愣看着沈清秋，果然听话地住口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前。”
沈清秋沉默不语，洛冰河怕极了，师尊不会原谅他的，师尊肯定在想，很好，你这孽徒，居然瞒我这么久！
沈清秋轻声道：“两年，怪不得能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洛冰河你，不愧为洛冰河，果然天赋异禀。”
这话讽刺意味太明显了，洛冰河慌极，一下跪倒在沈清秋面前，刚要说话，沈清秋袖子一挥，喝道：“起来！”
洛冰河被沈清秋袖中罡风带得身不由己站起来，连退数步，越发六神无主。
自己连对师尊下跪请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突然想到什么，像是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他喃喃道：“可是师尊你说过，人分好歹，魔有善恶。世上没有任何人……天地不容。”
“你不是普通魔族。”沈清秋语气平板：“你额间纹章，是堕天之魔的罪印。这一支族系在人间造就过无数杀业，心性更是难以控制，自古以来，祸患辈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别的魔族相提并论。我不能等你杀戮成瘾无法自控后，再证明我当初的话是错的。”
亲耳听到师尊这么说出来，打碎最后的希望，洛冰河的眼眶红了，他颤声道：“…… 可你说过的。”
沈清秋猛地抬头，捏了个剑诀将修雅召回，倒提在手中。
洛冰河不敢置信：“师尊，你当真要杀我？”
沈清秋目光直勾勾穿过他的身体：“我不想杀你。”
在洛冰河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师尊用如此冷漠决绝的表情对着自己，哪怕是当初刚入苍穹山派，不怎么受师尊待见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也绝没有这么空洞，仿佛视若无物。
他觉得师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眼神，和他以往看那些十恶不赦的魔物没有区别，不带一丝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