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露珠洇湿了一块,他刚才又将这东西盖在脸上,这样看来,可不就像泪珠打湿的吗。
原来兰危吃这一套!
顾易跟着他回了北苑,进了厨房。
他前世家境就不错,从小有阿姨做饭,书里这具身体更是万恶的贵族修二代,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长这么大估计分不清麦子和大米。
所以进了后厨,想帮忙想捣乱都无从下手,只能捡了个黄瓜咔呲咔呲啃。
然后看兰危忙来忙去。
米下了锅,灶里加了大块的柴火煨着,兰危到了一边,又开始拿出面粉,加了水,开始揉面。
顾易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毕竟这是日后鼎鼎大名,杀伐果断的玄帝,谁能想得到他会顶着一张这样的脸给人揉面熬粥呢。
兰危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修长有力的手臂将面团翻来揉去,手背的筋随着动作支棱出来,揉面竟然都揉得很有美感。他的表情,也像在锻造什么了不起的珍宝。
顾易竟然就着根黄瓜,硬生生看完一个人做饭的全程。
最后,兰危将粥打好,蒸好的包子捡出来,又切了一些佐粥的咸菜,自己洗净了手,擦干,坐在桌子前。
顾易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些怀疑吃完就得折寿。
他咬着筷子:“……真的能吃吗?”
兰危正撕开手里的包子:“嗯?”
顾易:“我怕吃了中毒……”
然后,他盯着兰危手里撕开的包子,催促:“快,咬一口。”
兰危不明所以咬了一口,顾易大喜,将他手里另一半拿过来:“看来吃不死人了。”
看不出来,兰危厨艺竟然还很过人,包子真是做得一绝。
兰危看着他,咬了一口的包子也放下了:“你担心我下毒?”
顾易感觉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不过,鉴于他有前科,防备才是正常的,
“当然了,你就是个大骗子,我见过的人类里没什么好人,但你是最会骗人的。果然我娘说好看的男人都是不能相信。”
顾易掰着指头细数:“在洞穴里,说了我指路,你带我出去,然后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我昏迷了。”
顾易:“还有昨天,你骗我让我去睡觉,说会叫我,结果呢?”
兰危:“昨天你故意捣乱。”
顾易有些心虚,转了转眼珠,弱弱道:“也没有……我只是想你需要我。”
“对了,还有昨晚!”他一想到这个,又理直气壮了,“我是缠着你了,但至少没有害过你,你为何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想看对付我的法子?”
兰危:“那是一本图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这个种族。”
顾易:“了解什么,你当娶媳妇么还查人家家底?”
兰危:“……”
顾易:“算了,总之,你让我很伤心,原来人类都是不可信的。”
“我还是去流浪吧,就算被人捉去宰了,也比被最喜欢的人防备强。”
顾易又喝了口粥:“谢谢你的断头饭,你手艺不错,我吃了这顿,以后就该喝西风饮露水了。”
他放下碗,就往外面走去。
虽然有翅膀,但是他不用。
走到门外,他又去趴在窗口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带我出来,你以后要是发达了,要记得是一只小精灵慧眼识珠,一早看出你非池中物,到时候你可要记得给我多烧点纸啊。”
他挥手道:“我走了啊,你照顾好自己。”
这次一转身,忽然听见里面无奈的一声:“等等。”
顾易停住脚步,见兰危跟了出来,道:“还有事么?”
兰危:“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暂时先住在这里。”
顾易大喜过望,伸出翅膀,扑上去一把将兰危抱住,然后发现不对,抬头道:“暂住?”
第22章 回家(4)
兰危道:“我这里也没有你住的地方,等我找到你们一族的聚集地,就将你送回去,这样你就不用在外面游荡了。”
你小子想的还挺周到。
顾易低下头,踩了踩地上的石子:“其实吧……”
兰危:“难道你不是精灵?”
顾易忙否认:“不不,我是……唉,算了,以后再和你说吧,现在先按你说的办。”
先登堂,再入室……事情总要一步步来,有了相处机会,不怕培养不出来感情。
这时候,院子外忽然响起了好多脚步声,兰危警惕抬头:“有人来了。”
顾易十分乖觉:“我去藏起来!”
说罢将体型变到最小,也没离开,而是往房顶一飞,藏在瓦片下面,将头悄悄探出来,院子里的一切便尽收眼底。
他走之后,兰危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厨房,将他吃过的碗筷收起来,然后自己坐下,假装自己正在吃饭。
“哟,小师弟,你今天吃独食呀,师兄我最喜欢吃包子了,你怎么不知道给我包些呢?”
进来的的人约摸五六个,脚步虚浮,神态萎靡,一看就知道平时就没在修道上下过功夫,心思不知道飞到酒色财气哪一门上去了。
为首之人尤甚,拿了柄不伦不类的折扇,摇得飞起,故作风流,进来就是一副明晃晃“我要找茬”的架势,一看桌上还放着包子,当即借了这个由头发难。
兰危不卑不亢:“今日是另一位道童做饭。”
杂务本是道童处理,他是正经弟子,只是兼带着做罢了。
“怎么,让你给我们做餐饭而已,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这都推三阻四,是不是没把我们这些当师兄的,放在眼里啊?!”扇子兄张开手臂,不忘找其他人评理,“诸位说说,他来咱们燃青峰,摆明了就是给咱们峰拖后腿的,现在连做餐饭都不同意,他当我们燃青峰什么地方,济民苑吗?”
“就是。师父当初就没打算收你,要不是你拿着一封死人信上门,师父没有办法推辞,不然凭你,也配做我们师弟么?”
“你既然这样入门,也不想着好好表现一下,整日里偷懒耍滑,我们燃青峰难道是做慈善,养你吃干饭的吗?”
“你不做也没关系啊,现在收拾东西滚下燃青峰,看回去找不找得到饭吃。”
顾易趴在屋顶,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地听着下面动静,兰危前期的处境,他十分清楚,也不觉得奇怪,虽然这些人说话也真难听,但毕竟不关他的事,权当看戏。
而且也有好处,这些人闹事之后,他再去开解下兰危,感情这不就拉近了吗。
“停,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家毕竟是咱们师弟嘛,况且——”扇子兄摆了摆手制止,“听说咱们师弟这次出门可出息了,人家亲手杀死了尸王,月白峰的师兄说,那可是连顾二都束手无策的高级尸怪。兰危,你突然这么出息,不会是背着师父,偷师了别人吧?还是走了歪路,学了见不得人的邪法?”
这锅扣得可不轻,兰危放下碗筷:“那月白峰的师兄应该也说过,尸王早已经受伤。诸位不信,不如去找顾师兄问个清楚。”
扇子兄被他一杵,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狠狠道:“你得意个什么……顾二至今没回来,死没死在外边都不一定,你让我们去找他,不摆明了想来个死无对证?”
看戏看得很高兴的顾易笑容僵在了脸上。
竟然咒他死,什么玩意儿。
兰危:“顾师兄没死。”
“哼,你说没死就没死?你们见过最后一面,说不定就是你弄死的他……你小子,私下偷师,修习邪法,还暗害同门,还不快跟我去执法堂认罪!”
摇扇子的使了个眼色,一群歪瓜裂枣顿时上前围住兰危,顾易心里清楚,这些人就是看他不顺眼了想找借口收拾他一顿,什么偷师啊,邪法啊顾二啊,都是临时找来的借口。
兰危也看了出来,压下眉头:“诸位是想在这里动手?”
摇扇子的笑得不伦不类:“和师弟切磋切磋而已,看看师弟偷师来的本事,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花拳绣腿?!”
说罢一挥手,几人同时发难,围将上去,一通乱打。
这些人招式使得顾易都不忍猝看,玄尘宗剑法讲究个飘逸,出尘,美观;剑又素来是兵中君子,柔韧不曲,刚柔并济,常被比喻“剑似飞凤”。今天被人用成这个样子,从门派祖师爷到剑的祖师爷,堪称通通玷污了一遍。
这些人自然不是兰危的对手,他起初并不回手,只是闪躲,这些人便没一个能近他的身,后来被逼得紧了,才拿出佩剑,手腕一抖,平平无奇的剑身寒芒闪烁,正如他整个人一样。
他回招十分有分寸,既不伤人,也不被人伤,倒不是不敢或者顾忌情分,想来是压根不想因为这些人就此暴露出实力。
摇扇子的见小弟这么没本事,这么平平无奇的剑法都奈何不了,“唰”地收起折扇,气骂道:“一群废物,通通给我闪开!”
然后拔出剑,自己攻了上去,去势汹汹,急如雷霆,一招使完,“噗嗤”一声,兰危手臂当场见血。
那人估计也没料到这么轻易就伤了他,也愣住了。
“不是,你就这点本事???”
兰危捂住手臂:“耿师兄根骨绝佳,自然比兰危强上数倍。只是,不知道在内门好狠斗勇,打伤同门,去了执法堂,又该怎么处置?”
他手臂上的鲜血往外“汩汩”直冒,按都按不住,想来伤口不浅,其余人狡辩:“分明是你犯错在先,我们……我们出手,不过只是教训教训你,让你以后不要这样目无尊长!”
摇扇子的耿师兄瞪了说话者一眼,向兰危道:“我们出手嘛,不过是想想试试你的本事,看看你是不是违背师训,暗地里偷师了!”
兰危冷笑:“如今可试出来了?”
若他真的学了什么厉害招式,就不会这样轻易被他所伤了,他虽然将剑法练得纯熟,但要说多高的修为,当真不至于。
在场之人都明白这一点,况且要送执法堂什么的,本就只是说出来吓唬人,去了他们也拿不出证据,反倒他们打伤同门这点,如今可证据确凿。
他们本就是刻意找事来的,给兰危伤了这一剑,目的达到了,干脆开始装傻,话锋一转,笑嘻嘻道:“兰危师弟真是的,大清早非要和我们切磋,你看吧,自己本领不济,伤成这样,下次记得,有多少斤两自己掂量,千万不可再这样不知轻重了,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这话摆明了要指鹿为马,歪曲事实了。
顾易叹为观止,真够无耻啊。
兰危恼道:“你们!”
“我们!”耿师兄知道他拿自己没有办法,愈发得意洋洋,“我们辛辛苦苦一大早来给你陪练,这盼望师弟早日成材的一片拳拳之心,师弟可要知恩图报啊!这样吧,我们做师兄的也不求你怎样报答,你今日帮我们院的功课全写了,就算回报了!”
兰危冷声道:“今日主峰有课。”
“主峰有课,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教丹药的,你买得起灵草么?凑这个热闹。”
“就是,你老老实实在燃青峰给我们画符吧,如若不然,下次实战课,保管叫你知道厉害!”
姓耿的最后拍板:“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今日我们院三五一十五张定尸符,你抓紧画好给我们送上来!”
兰危沉默,那人去灶台之上,捡了个包子尝了尝,赞叹:“嗯,很香嘛!师弟你比起修道,还是更适合去当大厨,也不会天天这么丢人现眼了。既然手艺这么好,别浪费啦,这个月每天给我们送三十个包子过来当宵夜吧。”
这摆明了是羞辱人,兰危是师弟又不是厨子,更不是他家的私人厨子。
做到这个份上,顾易都看不下去了,他从前虽然在月白峰也嚣张跋扈,但也顶多有些看不起人,去欺辱霸凌谁的事,却是从来没做过的。
实在欺人太甚。
兰危眉眼冷厉,正想再说什么,那个耿师兄已经拿着折扇上前:“不急,想好了再回答!师弟若敢不听话……世道艰难,下次出门任务,没有师兄们照顾,小心不要不明不白死在了外头,全尸都落不下一副啊。”
丢下这句赤-裸裸的威胁,这人总算满意,带着小弟们趾高气扬出了房间,临走时还顺口闲谈:“顾二这么久没回来,不会真死在外边了吧?”
“谁知道呢,死了最好,省的一天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看人……”
“他死了我们去上课是不是不会再被先生拎出去批评了?”
“就是就是,顾二不在,下次出任务,我们一定要争个第一给师父看看……免得他看见人家的好徒弟羡慕。”
声音渐渐远去,顾易及时从屋顶下来,上前扶住受伤的兰危,伤心道:“对不起啊哥哥……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顾易心想,没错,就是不关我的事。
但还是咬着下唇:“可是……如果不是要给我做饭,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兰危:“也会。”
顾易睁大眼睛:“啊?”
“他们是故意找我麻烦,所以不管我怎样做,都会的。”兰危向他重复,“不是因为你。”
顾易顿时大点其头,摩拳擦掌:“我看也是!哥哥,你就由他们这样欺负你吗,有没有想出报复的法子,我给你帮忙呀!”
“没有。”
顾易:“嗯?”
怎么可能,这才不是你的作风。
兰危拖着受伤的手臂回了房间,顾易跟上去,见他脱了上衣,开始处理伤口,单手实在不好处理,上前叹口气,接过他的工具。
“我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不叫我帮忙?哥哥,你怎么什么事都要自己扛。”
兰危盯着他的动作,顾易下手特别地轻,痛感微乎其微,果然比他自己下手强得多,伤口擦得深了,疼痛避免不了,顾易便垂下睫毛,轻轻给他吹上一会儿。
“哥哥假意受伤,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不过,他们这么过分,哥哥就没想过找师父来主持公道么?难道你们师父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你呐?”
兰危:“没事。”
还骗人,没事个屁。
明明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师父靠不住。
顾易有心想要指点他,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
吕不同本就是为了他身上的万法珠才留下他的,可不是为了那封信,兰危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下意识对自己师父有防备之心,只是不够彻底,所以才在后期继续上他的当。
若是真的好师父,明知道顾逸风头那么盛,怎么可能还让自己的徒弟去和他定赌约,这举动摆明了要将他架到火上去烤。
伤口处理干净,便该上药了,但现在问题也来了,兰危的药上次已经拿给顾易了,他没买新的。
顾易见他呆住了,自己也想起了这点。
算了,这个是他欠兰危的。
他将手指放在牙齿下咬破,然后挤了挤汁液,往兰危伤口上抹去。
兰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十分用力。
顾易抬头道:“放心,毒不死你……这汁水可以治愈伤口,哥哥既然给我做饭吃,我当然要帮哥哥了呀。”
然后挣开他的手,将汁液抹上整个伤口,然后低头吹干,用纱布包上,包到最后,灵机一动,打了个雪白的蝴蝶结,然后拍拍手:“好啦!”
兰危活动了下手腕,对他道了声谢,然后来到案前,拿出黄纸,竟然当真给那几个人画起了符。
顾易知道,他审时度势,觉得自己如今还没有足够对抗对方的能力,所以暂时蛰伏,才好争取更多时间,不过以他的性格,实在是看得生气。
兰危画符,他在这里看他画符,实在分不出他们两个谁更傻一点。
况且,他也得找机会回去月白峰给大家一个惊喜了,否则这些人整天盼望着他死,实在很讨厌。
该找个什么理由,能不在这看兰危画符,又可以不被兰危怀疑地离开呢。
十五张定尸符,要完全成型,几乎要耗费初学者一整天的时间。
顾易起初还能在旁边关心他,后面实在无聊,身形一缩,倒在兰危被窝呼呼大睡起来。
一直到傍晚,才被兰危唤醒,兰危一只手将他捞起来:“吃了饭再睡。”
顾易睡得太香,差点流口水,在他手上翻了个身,不想起来,兰危将他放在肩膀上,顾易自然而然地抓住他的衣领继续睡,然后随意走路颠簸,就顺着他的衣领,落到了胸前,然后顺理成章地,滑进了他的衣领里。
兰危一把将他捞出来,又将人叫醒:“我去做包子,你想吃什么馅。”
顾易瞬间惊醒过来。
做个什么包子,我看你就是个包子。
他道:“人肉馅,我去把那个人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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