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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张家楼/瓶邪合志 (南華_NAMWAH)


  不上白不上,我对自己说。我的手机开了四点的振动闹铃,就贴在我胸前的口袋里。如果顺利,这事儿应该能天知地知,胖子知我知,只要闷油瓶不知,那一切都好说。我努力地挪动自己,像蠕虫一样拱来拱去,慢慢凑近了闷油瓶一点,将自己的背跟他的轻轻贴在了一起。
  一夜安枕。
  我醒过来的时候,先是发现自己不在平时的房间,接着才反应过来,是我自己往闷油瓶这跑的。一场好觉,已经让我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信甚名谁,只知道闷油瓶不见了,阳光都已经晒到了我的脸上。
  他早上总是要跑一跑的,而我独自一个人在他的房间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个认知让我的大脑短路了一会,光速从闷油瓶床上爬起来,迎面就撞到了挂着毛巾打着哈欠的胖子。他看着我道:“一大早的你慌什么呢?”又促狭道:“小哥知道你搞他了?”
  我骂道:“滚你的蛋,什么搞不搞的,昨天就和平地睡了一觉,哈也没有。”
  胖子凉凉道:“哟,我说什么了,我的意思是,你怕小哥知道你用安定给他下套啊?”
  我那一整天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想来闷油瓶应该是在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我的,他没把我扇醒,应该说明这事儿他不是很在乎。话说回来了,以前我们下地的时候,三个人挤一个帐篷的事儿都是常事儿。但说实话,他会不会意识到我昨天给他下了药,这件事又会不会戳中他的G点,可就不好说了。
  闷油瓶有时候会进山,直到晚上才回来,不过他是吃菜大户,因此胖子之前就要求他事先跟胖子沟通好回来的时间,避免剩菜。我一看,今天青菜大概有足足两斤,看来闷油瓶是要回来吃晚饭,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我正洗着青菜,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蹦跶着,突然感觉后腰被人碰了一下。
  这部位不是闹着玩的,曾经枪口顶在我后腰上的感觉差点给我PTSD都整出来了。我当即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回头一看,闷油瓶本尊正站在我的身后。夏天还没过去,我们穿的都是背心大裤衩,他光溜溜的一截小腿刚刚就这么贴在我的弯腰露出来的皮肤上。
  这什么意思,打击报复?我把手上的芹菜甩进盆子里,不自觉做出一个防卫的姿势,道:“不是…小哥,你——”
  闷油瓶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把手搭在我肩上,道:“没必要用酒。”
  “如果你需要,可以贴着我睡。”
  我呆了,意识到闷油瓶昨天很有可能全程都醒着。一时间我只能做出“惊愕”这一个表情,感觉自己的脸僵成了石膏像,指不定还是猪肝色的。
  自从闷油瓶给我下达了一张口头通行证,我就开始厚着脸皮,夹着枕头和被子到他房间去睡觉,一周两三天,频率还挺固定。真的这么睡的时候,我也君子起来,不贴着闷油瓶,两个人各占床的一边。我们俩睡眠习惯都还好,没人像胖子一样睡个觉也惊天动地。最开始我醒得早,四点多要是起了,就回自己房间睡个回笼觉,后来生物钟都固定下来,醒来的时候连闷油瓶的影子也摸不着了,却总归是相安无事,万分和谐。
  直到有一天,胖子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村子里死了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前几天还刚在我们家买过咸菜,灵堂就设在家门口。
  村子小,就连闷油瓶都记得那家人的情况。那男人オ二十出点头,是村里面少见的还没出去打工的年轻人,连媳妇也还没讨,家里只有一双父母。那个年代的人生孩子都早,这对父母比我和胖子都大不了几岁。
  虽说两家人不熟悉,但也算做过生意,胖子决定晚饭之后去送个五百块钱人情,邻里往来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有在村里“从政”的那点花花肠子。
  我顿了一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去的路上,胖子就跟我叨叨他听说的具体情况:“年纪轻轻脑出血,夜里走的,早上人都凉了。那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挺惨的。”
  我手心出汗,只能点头说:“可惜了。”
  福建这里的灵堂搭得和我们杭州那边很像,只是据说这里还有一些特殊的习俗,比如说“浴尸”,当然我们去得晚了,没能看到。这一家子里面有不少人在外面打工没回来,守灵的竟然只有那两个老人。守灵期间一般是男不剃头,女不梳发,我想就算没有这个老规矩,这一对父母也不会顾及上自己的样子还得不得体,事实上,他们头发都丝丝缕缕地变成了灰白色,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挣扎的叶子。
  那天晚上回去,我窝在自己房间里不想动,噩梦轻易地吞没了我
  几年前我有过一次濒死体验,那是在我开始吸费洛蒙的初期,当时黑瞎子给我搞了很多黑毛蛇来磨我的心志,美其名曰是“练鼻子”。在吸食费洛蒙之后,我全身的感受器阈值都在降低,共情对我来说变得越来越容易,这为我的局做了最基础的铺垫,这也让那些幻境变得更有感染力。
  有一次很不凑巧,我经历了一个沙漠探险队员在蛇堆里窒息而死的全过程。后怕,可怖的,能够吞噬一切的绝望席卷了他,也侵蚀了我的精神。密闭的空间是他小小的坟墓,没有碑,也没有墓志铭,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后来我还经历过许多幻境,斑斓有之,壮烈有之,但我却无法成功地走出这一个梦。他让我想起太多东西,想起孙狄,想起我手上十七道疤见证的十七场死亡,想起血和狰狞的伤口。我也会想起三叔,甚至想起我的爷爷。他们也这么痛苦吗?
  死生之事,是我的梦魇。
  久违的神经性头痛卷土重来,在我脑袋上降下一圈铁箍。我的精神防线本来就是崩溃后重建的,这次的发病比以往都要严重,这铁箍里面还带着钢刺,扎得我从身到心都生疼。
  很多时候我是想不起闷油瓶的,但每当我向别人介绍自己说“我叫关根”的时候,却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他,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自嘲一笑。
  根,在佛教里是“感觉器官”这么个意思,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名字给我用是假的,闷油瓶才是真正的六根清净之人。他之所以那么强,不仅仅是天赋异禀外加后天训练得当,更重要的是他性格静,你很难干扰他的知觉,这一个特点从何而来,我就不得而知了。说实在的,这份清净哪有那么容易,我后来也求这个,去寺院,读经抄经,到头来还不是无法面对内心的罪疚感和欲望。
  闷油瓶这个人,有佛性,有慧根,不像我一介俗人,取个别名也要欲盖弥彰。我永远忘不了刀子没入血肉那种真实的钝响,我的手早早脏了,上面都是鲜血眼泪与无望的灵魂。
  算了算,我也差不多一周没有偷偷摸摸往张起灵房间里溜了。头痛磨人,白天维持维持表面安宁也就算了,一到晚上,我便真的只想一动不动地靠着床,跟它拉锯。胖子给家里备了止痛药,但我没想着吃,因为我知道这种疼痛能让我心里稍微好过一点。
  可我真没想到闷油瓶会主动来找我,像我一样夹着枕头,抱着被子,走到我的房间里来。他那么帅,做起来都很滑稽,我突然有点怀疑自己之前到底是怎样一个形象。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抽烟,床上乱得像狗窝,我胡乱倚在上面。烟头很亮,仿佛黑暗中忽明忽灭的小灯盏,尼古丁让我陷入了虚假的满足和熨帖。
  我一时忘记把烟掐灭,等着他走近了,伸手慢慢把烟从我的食指和中指间抽了出来。他没用什么力气,我也并没有要跟他夺的意思,只是撑起身体道:“小哥,你怎么来了?”
  闷油瓶放下枕头和被子,站在床的另一侧,说:“睡觉。”
  我并不想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和他接触,也没有精神说多余的话,只道不用,顺便用我能做出的最不耐烦的肢体语言,向他挥了挥手。
  我糟糕的态度似乎没能对他的情绪产生影响,至少没有让闷油瓶感到恼火。相反的,他好像发觉了我的不对劲一样,朝我伸出手来。我条件反射地躲,他却不依不饶地捞了我一把。我突然觉得很烦躁,“啧”了一声,直接下了床往外走。
  可惜我这副身体不给面子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突然站起来之后,我脑部有点供血不足,一直在我耳边念紧箍咒的唐僧钻了空子,突然把语速加快了十倍,我头都要炸了,走到门口就忍不住扶着门框蹲了下去。
  闷油瓶绕过床撑住了我,问:“你怎么了?”
  我沉默,闷油瓶耐心等了一会,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威压:“你怎么了。”
  我这时候缓过来了,也晓得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急躁是最没用的,于是仰起脸道:“哎,小哥,没事,就是头疼,老毛病了。”
  闷油瓶伸手在我头上按了按,我说:“你别摸了,都是汗。”
  他看到他在一片黑暗中点点头,手却没停。
  我被一阵响动吵醒,在睁开眼的那一那头脑就清楚了,可见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房间的窗帘拉得严实,我拿起于机一看,我操,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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