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沮丧地狠狠咬下一口热狗卷,他真是脑子被费莱舍吃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除了不是亲生父亲之外, 本叔为他做到了一切父亲应该对儿子做的事情。
烦躁地将剩下的热狗卷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彼得的脸颊被食物顶的鼓鼓的, 他就这样走出便利店, 决定站在外面吹吹风, 让自己的脑袋好好清醒一下。
然而坏事好像都是接肘而至的,彼得一走出便利店,离这不远的路口处就传来一声女人被惊吓到的尖叫:“别抢我的包!”
那女人不敢独自一人追上去, 站在原地哭喊着, “有人抢劫!谁来帮帮我!嘿!有人来帮帮忙吗?!”
那个抢劫犯带着口罩和棒球帽, 正直冲着彼得这个方向来,他一手拎着一款明显是女士的皮包,一手拿着把枪向前举着胡乱挥舞着,明显并不会用枪,只是拿来唬人用的。
只要彼得愿意出手,凭借他被蜘蛛咬到之后得到的蜘蛛能力,那个抢劫犯肯定会被他抓住,但是彼得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了道路。
此时彼得想法与一方通行对他的安排不谋而合——将不会显现在外表上的蜘蛛能力隐藏起来,做一个平平凡凡的高中学生,安安稳稳地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轨迹,彼得在这种脑子发热的情况下几乎是有些痛恨地想道,如果没有蜘蛛能力,他就不会跟本叔发生矛盾了,这个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意愿得到的超能力,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
彼得看着抢劫犯从自己身边奔逃而过,心中甚至有一种幼稚的对抗了那只咬了一口他的蜘蛛的快意。
直到他听到从身后传来的一声熟悉喊声。
“彼得!”带着担忧、愠怒和焦急,沙哑厚重的男声,永远带着父亲一般的无奈包容。
“滚开!”粗鲁带着乡村口音的声音响起。
蛮横的碰撞声,衣服的撕扯声,还有本叔惊怒的吼声。
“你这家伙干了什么?将包还回去!不准走!”
然后是一声震彻心扉的枪响。
这个今年才十五岁的男孩仓皇地回过头,目睹了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叔叔被砰的一声撞倒在地,发出低低的虚弱的呻.吟。
彼得脑子一片空白,他忘记了刚刚与本叔发生的争吵,忘记了正在逃跑的抢劫犯,转身拼命地奔跑起来,直到来到本叔的身边。
“不不不!本叔你撑住!求你!求你别离开我!”彼得在本叔身边跪下,看着在本叔胸前一呼一吸间越渗越大的血迹,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搁。
他棕褐色的永远湿润的眼睛此时浸透了泪水,眼眶被染得通红,还带着稚气的脸上被乱七八糟的泪痕搞得一塌糊涂,他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抖着手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拼命按着救护车的电话。
此时他根本顾不上救护车昂贵的出动费,现在只要有人能救本叔,就是让彼得下半辈子都打工替他还债都肯。
“让开!”
忽然一只手搭上彼得的肩膀,将他粗暴地推到一边去。
彼得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地砖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拿着已经接通了的电话,愣愣地看着半蹲在地上,皱着眉头将手放在本叔胸前伤口处的一方通行。
然后因为突然的惊吓缓缓打了一个哭嗝。
“嗝。”
“别哭地像只被人踢到下水道里的流浪狗,他不会死的。”一方通行在脑中演算复杂的公式使用[矢量操作]代替了本叔身体内被子弹损伤到的一部分器官的功能,暂时维持住了他的生命。
白发红眸脾气不好的少年回头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叫救护车过来,我可不会救人。”
这时彼得才意识到电话里医院的接线员已经喊了半天的‘sir’了,眼见着就要挂断,他急忙抢上一声,“等等等等!纽约皇后区XX街道XX号,我们这里有一个中枪的伤员,拜托拜托快点过来!”
对面似乎应了一句什么,之后就将电话挂断了。
彼得在一边看着本叔胸前衣服上的血迹似乎真的没有再扩大了,才稍稍放松了一下神经。
“艾克,本叔真的会没事吗?”他不敢太靠近一方通行,害怕打扰到一方通行对本叔的救治,只敢隔着一段距离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会。”一方通行非常平常地说出了这个单词,以至于彼得一开始错听成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意思。
“那就……什么?!”彼得一口气松到一半,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非常难受,他那湿润的眼睛里立刻又涌出了泪水,连说话的语气中都又带上了些微哽咽的滞涩,“本叔……他、他……”会死吗?
彼得根本问不出来后面的几个单词,结结巴巴地卡在那里,心中涌上无限的惶恐。
但一方通行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彼得的表情,他闭着眼专注地维持着人体内的器官运行,随口说道,“你们这里的医疗水准太落后了,这个子弹没有形成贯穿伤,而是留在了你的叔叔体内,子弹剩余的冲击力对他的内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想要他完全恢复以前的健康水准应该是不可能了。”
彼得憋到一半的那口气顿时泄了出来,他学着一方通行半跪在本叔身旁,用手垫在本叔的后脑,好让本叔舒服一点,一边轻声向一方通行道谢,“谢谢你,艾克。”
一方通行装作没有听见,没有回应彼得的道谢。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本叔身体中内脏的损伤也在一方通行一点一点通过[矢量操作]的调整中好转了许多,之后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医生,于是等彼得跟本叔一起坐上了救护车之后,一方通行就与他道了别,回到自己的公寓中。
直到躺在卧室的床上,一方通行在彼得面前一直掩饰着的异样才慢慢显露出来。
他的身体,从指尖到肩膀,都在不停地颤抖。
白发的少年翻身环抱住自己的肩膀,牙齿在神经质地抽搐中不停地磕碰着。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一方通行琉璃般的红眸中瞳仁涣散,眼神木然地如同摆在橱窗之中的玩偶。
本·帕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刺激到了一方通行敏感脆弱的神经,他觉得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座黄昏的教堂,鲜红如血的炽烫残阳之中,织田作也正如本·帕克一般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一方通行以为自己又来晚了一步,又一次有人仅仅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几秒失去了呼吸。
[他本来可以救下他的。]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一般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窒息。
直到他上前推开彼得,发现本还有浅浅的呼吸。
[他还活着。]
恶魔松开了他的脖颈,新鲜的空气再度涌入肺泡,连僵硬的舌根都重新变得柔软。
过了几分钟之后,身体无法自控的痉挛慢慢平复下来,一方通行用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掌覆盖住眼睛,自嘲一声,“真难看。”
。
第二天彼得没有来学校上学。
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同样,第五天是周末。
然后周一彼得来上课的时候,他第一次避开了内德,悄悄将一方通行拉了出来。
他们走在教学楼后面鲜有人经过的林荫道上,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
然后彼得对他说,“我想要用我的力量帮助别人。”
他坐在路边随处可见的长椅上,语气寻常,神情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艾克,那一天晚上,我站在便利店的门口目睹了一场抢劫,那个抢劫犯抢了一位女士的皮包之后逃向了我所在的这个方向,只要我伸出手来阻拦一下,我就能抓住他了,因为我有这个能力,你知道的——但是我没有。”
“我放任他逃走了,艾克。我以为这样就可以隐藏自己的能力,就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那样。”
“但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艾克。我对这一切的无动于衷,让本叔差点死去。”彼得·帕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垂下头颅,双手交握相互摩挲着,像是紧张时候的小动作。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一切将不可挽回。”
一方通行既不反驳,也没有赞同,他就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彼得:“这是本叔曾经对我说的话,我想,我应该这样做,我早该这样做的——背负起属于我的责任。”
这与一方通行想要彼得过上的那种生活完完全全地相反。
然而他开口说道,“随便你。”
带着轻微的焦虑和不安,有一点事情超出掌控的烦躁,但是一方通行没有试图干涉彼得的决定,说到底他也不是那男孩的什么人。
彼得转头对他笑了笑,“艾克,谢谢你。”
一方通行感觉非常不舒服,像是被暴雨恶狠狠地淋了一身一般浑身不自在,他倏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走到哪里,反正他想要离彼得远一点,越远越好,“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艾克!”彼得站起身来,突然叫住了他,“我、我知道你也有超能力。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跟你讲这些,没有想要干涉你的想法的意思,我发誓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