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人,还是曾经的同伴?那些平时完全没有在意的刀剑掉落,是否是吸取了足够灵力重新恢复同伴身份的敌人?
此时此刻,他们流出的鲜血会不会引发连带的因果效应,于是一步步陷入永恒的死亡与新生的无限循环?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战争,刀剑男士与时间溯行军的拉锯战,从最开始持续到现在,而可以预期的是将会永永远远持续下去。
比死亡更绝望的,是无止境的战斗和没有希望的未来。
他们仍然前仆后继。
只要前冲就足够了吧?
冲啊冲啊冲啊,保护历史消灭时间溯行军,与审神者相遇,跳转时间点,流血或牺牲,然后继续战斗下去。
江户需要保护,战国需要保护。日本的历史被来来回回翻阅,审神者一个个死在敌人刀下。下一任主人是谁?下一个战场在哪?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需要享受本丸的正常时光,就像是面对魔王的勇者那样,竭尽全力嘶吼着提起刀剑冲上去就对了。
拥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那么死掉多少次都无所谓,为了正义,为了大义,永远向前,就像刀剑的定义,冲啊冲啊冲啊,死在战场,将时间停滞在碎裂的那一刻!
可是……
可是战争是不会结束的呀。
一无所知的分神们竭尽全力,而已经理解一切的刀剑本体们只能感受着那些满腔热血毫无疑虑的情绪,被一次又一次死亡一次又一次无谓也无畏的牺牲冲击神经。
没有意义的呀。
那些可爱负责的审神者们不知道他们还要战斗多久才能回家,他们的死去是毫无意义的。
没有记忆的刀剑们怀抱着希望战斗,刀剑的痛苦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的拼搏杀戮是毫无意义的,胜利与失败是毫无意义的,痛苦是毫无意义的,快乐与愉悦是毫无意义的……
——存在也是没有意义的。
只会攻击的刀剑,却被自己的攻击所害。他们要如何用刀锋保护自己的同伴,如何用刀锋劈开这无解的宿命呢?
不能再战斗了呀,不能再战斗了啊,要如何让他们继续毫无负担的继续战斗下去呢?
到了不能再战斗的时候,到了不得不停手的时候,就算逃跑也没关系吧?
人生苦短,只顾今朝就足够了吧?
所以,所以,和大家一起留在本丸就好了。
年纪比较小的刀剑们仍然一无所知,这个现实太过残酷。他们要扛起重担,让那些不知情的同伴们能做梦的时候就多睡一会。
默契的改变口径,将世界的难题掺着玻璃渣吞咽下去,佯装这个世界的所有困难都只需要战斗就能解决,如果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那碎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然后,拥有了重来的机会。
撞上蛛网的蝴蝶,对着一窝濒死的水蛭摊开了柔软的腹部。
真的能够解脱吗?真的能够重来吗?
不安蔓延着,在每一次对视中传递。相聚饮茶时,喝下的茶水比劣酒还要刺喉。
恶意在无声中滋生,如冰冷的触手爬满全身。
「既然你说可以被依赖,所以全都交给你也没关系的吧?」
「都事到如今了,就继续让我们赖着吧?」
「不要上战场,不要死去。无论过去和未来,无论战争或和平,都不要去管了。所有人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吧?」
在下一次崩坏之前,更沉迷一点这样的生活。浸泡在温馨与幸福的温水中,直到绞尽脑汁也毫无办法,走向最终的沉眠为止。
最先伸出手的,就应该负起责任来,不是吗?
知道一切的老刀们大口吞咽着血肉,即使预感到未来的灵力损耗只能越来越大,却佯装无事的左右着不知情同伴们的方向,一如既往生活下去。
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他们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直到某天,被寄生的家伙说。
“带我出阵吧?”
“……好啊。”
鹤丸国永这家伙,真讨厌。
无论在哪里都一样,既无法伤害刀剑们,又无法伤害审神者。
明明是个跳脱的人,却只会逃避,太过优柔寡断。
趁着他们没有苏醒的时候,提前提出了办法。明明谁都不说的话,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不是吗?
在鹤丸苏醒之前,三日月宗近这个留到了最后、对一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家伙,一点都没提到【外出的办法】哦。
阴暗处私语,黑暗的房间内,心知肚明彼此知晓的老刀们,瓜分了出阵名单。
于是一路沉默。
于是一片死寂。
“主人……我们到底在和什么战斗呢?”
抬头,蓝发青年垂下眸,一如既往地笑着。金色的流苏软软地搭在发间,明明是正常的笑容,放在此刻,有种莫名的僵硬和古怪。
「既然如此,继续赖着你也没关系了吧?」
手上的药研触感冰冷,以警戒队形围绕着的刀剑,明明是保护的姿态,却在无形中形成了包围圈,如精心编织的蛛网,将主人套锁在最中央。
而中央的蝴蝶,只是沉默地投以不参杂任何负面情绪的眼神,纯粹而干净,仿佛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危机,只是平静的,安静的看着。
三日月宗近突然想到,其实主人和主人的朋友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都有一种仿佛支撑全身的笃定。这种笃定掩藏在日常的行为作风下,再怎么不着调,骨子里也嵌着贯彻始终的强势与稳定。
在无法操控的上位者面前,要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指节松开,一振迤逦精美的太刀霎时坠落在地。
同时,其余五振太刀也陆陆续续坠落,刀剑与地面接触,发出‘当啷当啷’的脆响。
——示弱就足够了。
“…主人…您能告诉我们吗?”
在他们眼中,这个无法调解的扭曲世界是无法改变的,从最开始他们就不对‘解决’问题抱有期望。
刀剑付丧神们漫长的一生中仅有一次的生命,无法坦然死去也无法努力活着。如若能如寻常本丸一般,无论是在甜蜜日常中等待末日的降临,或是在刀剑相向的厮杀中共同覆灭,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且无悔的结局。
留下来。
无法舍弃就留下来,然后一同毁灭。
如若能够拥有这样的结局……
“只要是沾染了人性这东西,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那日天守阁的黄昏中,首领宰漫不经心的落下预言:
“生而为人,这是世上最不幸的事。人性的可怖之处,在于极端环境下超乎想象的扭曲与崩毁。……在这方面,身为器物无知无觉,或许是件幸运的事吧?”
怎么说呢,在场几刃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本来气氛还算凝重,结果审神者突然毫无负面情绪的笑了一声。
然后命令他们在一个小时内把整个时间点前后五公里的时间溯行军全部清扫干净。
前后五公里, 五公里啊。
就算他们来这一刀一个溯行军切瓜切菜一样,光跑也得跑挺长时间,还要地毯式搜索,而且还有可能再次撞上难度较高的检非违使。
众所周知,太刀的速度实际上没有比一个正常男性的速度快多少,于是六刃面面相觑后,果断分头行动。整整一个小时, 一边跑一边杀一边跑一边杀,扛着掉落的一堆短刀回去的时候,看见审神者正在掐秒表。
汗流浃背了。
出去的时候大家心情沉重,回来的时候不止心情,表情也很沉重。然而审神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摆摆手就回了天守阁。
至少,至少看审神者的态度,他不会告诉其他刀剑这件事。
就是害怕得知这件事后, 审神者告诉了其他嘴不严的刀剑, 又或是被这个现实吓跑,所以他们才来了这么一出。但看审神者现在这个八风不动的样子, 之后应该也不用担心了。
最爱干净的鹤丸国永机动算是高的那一批,然而他倒霉的遇上了两波检非违使, 一打六, 到了现在不仅身上的白衣沾了大片大片的血啊泥啊, 脸上也没干净到哪去,灰头土脸的。一路狂奔回去洗澡, 吓到了不少刀剑,还以为这次外出出了什么事。
刀剑们哪敢抱怨审神者不当人的命令,只能含蓄一笑,表示这次体验非常好,久违的找到了战斗的感觉。各个都是表演的天才,把其他同伴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这次战斗十分激烈。
聪明的刀剑们缓缓顶起一个问号。
他们记得江户的时间点溯行军超弱来着?是外面时局又变了吗?
完全没去管那群演技超高的刀剑们又如何阴暗爬行,绕了一圈回天守阁,没看见应该在外面散步的「时间」,倒是看见一群短刀正坐在一起野餐,见他来打了个招呼。
“大将!要一起吃吗?”
自从本丸内唤醒了一振烛台切光忠后,伙食质量一下就上来了。因为刃口众多,让少数几振刀负责百来号人的伙食有点过分,所以刀剑们其实是在各自刀派内准备食物,刃口少的刀派就一起凑一凑。
每个刀派多多少少都有厨艺不错的,实在不行还有没有刀派的刀来救济,但会做饭和做饭好吃的差距其实挺大,其中长船派家就吃的众所周知的好。
长船派的精神面貌都和别人不一样,被爱称为牛郎团,十分精神,溜光水滑的。
隔壁来派就截然相反,自己煮饭的时候,精神就很萎靡。
而一共有18振刀的栗田口派,嗯,能干活的只有一期一振和弟弟们。不是说家里没有别人了,有是有,但要么是狐狸塑狂热油豆腐控,要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清冷酷哥。
短刀们都有点孩子心性,喜欢整点花里胡哨的,偶尔会外出野餐,短刀们自己煮的饭,爱怎么吃怎么吃,谁也管不着,就很自由。
偶尔他们还会收留来派的短刀一起吃,所以说你们来派……(指指点点)。
不是第一次见他们外出野餐,千间幕拒绝了,问他们知不知道「时间」去了哪里。
“先生和狐之助一起回了天守阁。”
“狐之助?”
自狐之助爆马后就不太出现在本丸,有事的时候会来找千间幕,没事就找个地方安静的待着。虽然他的热情和冷淡表现的非常割裂,不过狐之助并不能算是一个生物,想要寻找他的行为逻辑只是无稽之谈。
让千间幕在意的,是「时间」把狐之助带回天守阁的这一行为。能够让他产生行动的,必定是触发了关键节点。遍数他灌输的规则,好像里面就有‘待客’这一条。然而狐之助和「时间」见过面,这个客恐怕不是狐之助。
推开门,看到那个静静坐在矮桌对面的护理冷漠而无机质的眼睛,千间幕全都明白了。
狐狸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安静的如同某种雕像。千间幕敛下眸,拆下腿上和腰间的短刀放到一边,重新煮了一壶热茶。「时间」默默让开位置,千间幕就坐在了狐之助对面,给它到了一杯,随手也给「时间」倒了一杯。
等一整套动作做完,千间幕才发问。
“好久不见?”
“没有很久,对我来说,时间没有意义。”
狐之助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千间幕诡异的听出了几分失落: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你吞噬了一部分时间。”狐之助端端正正的坐着,陈述一个现实:“你有跨世界的能力,这是我和你的世界做不到的。”
“所以是有事找我帮忙?”千间幕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在那之前,我想知道刀剑和溯行军和检非违使的关系,既然有事相求,告诉我也没关系的吧?”
“……可以告诉你。”狐之助的眼神闪烁了片刻,总觉得它更丧了,含糊嘟哝着。“反正……”
它低下头,似乎在思索如何解释,不过在那之前,他转过头看向「时间」的方向。
“这位……?”
“没关系,他没有思维,不会有记忆。”
千间幕没有多在意的解释道,不过刚刚解释完,他稍微顿了顿。
这种活死人的状态,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是个难解的问号。
“是吗?好吧。”狐之助歪歪头,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直视千间幕的眼睛。
“先从你的问题开始吧。你今天既然出阵了,那么大概就会有所猜测……这个世界,已经进行了两次重启。”
刀剑世界的主世界是一颗很普通的星球,星球边缘静静环绕着两圈无形的环形碎片带。组成这条环带的每一颗时间碎片,则来自于前两次世界毁灭。
这些破碎的时空被整合管理,后来被称之为本丸。
2200年,第一批历史修正主义者自发研究了时间跳转机器,跳转回了现代,目的只是改变过去的一些小事。
某个人意外死去,某个遗憾想要挽回。想要拯救一个人的心情无可厚非,单独拯救一个人也不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大影响,历史的修正性能够维持一定的时间稳定。然而,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他们很快就玩大了。
历史修正主义者中灵力充沛的家伙,遇到了即将消散的付丧神。付丧神也有遗憾,前主死去,没有道别,功败垂成。就光是织田信长,在本丸内都称得上刀剑们的芳心纵火犯。对于本能寺之变,如果有机会,绝对会有刀剑试图帮助他逃离死劫。
第一次灭亡,试图改变历史的刀剑们在肆无忌惮的放肆中成功了,世界也崩坏了。刀剑中的偏激党,一门心思改变历史而过分扭曲历史,甚至主动参与到历史中的那些付丧神,在世界彻底陷落的前一刻化为了时间溯行军,彻底与时间规则融为一体。
而其中试图阻止同类改变历史却失败的付丧神,被格式化为检非违使。因为他们只知道要阻止付丧神的行为,所以对【伤害历史】以及【付丧神】这两类,报以同样的敌意,会给予相等待遇的打击。
历史被正式改变的那一瞬,世界其实就已经崩溃了,因为2200年的未来已经不复存在。世界意识此刻仍然拥有时空的力量,他竭尽全力回溯了时间,回溯到历史修正主义者开始搞事之前。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洗去,世界毁灭的残渣无休无止的环绕着世界,而那些已经被规则融入的魔化付丧神们,也成了这个世界的伴生品。
第一次重启后,2200不久后,历史修正主义者再次出现。
然而此刻,历史修正主义只是点燃火药桶的那一枚火星,他们甚至很快就消弭在了战场上。在‘跳转时间’这一行为落到现实的那一刻,时间溯行军正式动军,成为了改变历史的主角。
不过此时此刻,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并没有很大的兵力,他们仍然是个体行动,且具有一定魔化低级智慧,一方是不计代价的改变历史,一方则是不计代价的消灭付丧神。除了扭曲的意志外,他们和正常刀剑并没有哪里不同。
同期,世界成立了时之政府,并从时间溯行军身上找到了灵感,开始征召刀剑付丧神,同时研究出了付丧神载体。以星球之外的时间碎片为基点,化为本丸,启动‘刀剑乱舞’计划,征召审神者,为保护历史开战。
然而很快,又出了大问题。
首先,本丸内部,刀剑和审神者磨合艰难,观念的调整至少要经过三代审神者才能稳定。其次,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得到了时之政府研发的刀剑付丧神载体。
这些载体,本质上是滴了付丧神血液(灵力)的壳子,输入灵力则激发。然而对于仍然有着智慧且更了解付丧神的溯行军,这些载体只需要稍微改动,那就是白给的士兵。
时间溯行军掠夺了大量的载体,并批量产出士兵,那些年甚至难以统计他们到底制造了多少载体。本丸内刀剑仍然在忍耐与审神者的痛苦磨合,而时间溯行军却还在不停削弱他们的意识。最终,本丸内的刀剑不堪重负的碎裂,与之相对的,是时间溯行军不得不面临一个刀剑碎裂后,溯行军开始匮乏灵力异化的现状。
这些观念已经被彻底刻入骨子的刀剑们,最终选择选择自毁来固定上亿时间溯行军的灵力。此时此刻,本丸刀剑尽数碎裂,而上亿渴求灵力,满脑子都是改变历史,没有理智但数量充沛的时间溯行军们,对历史人物发动了大屠杀。
检非违使为了阻止大屠杀,也选择了载体自塑和自毁,然而杯水车薪。
面对着第二次惨烈的灭亡,世界意识孤注一掷的地动用了剩下全部的回溯的能量,一口气回溯到更前的时间点。
在这次重启,时之政府发现了两条光带,有了对比研究,他们发现世界已经重启过两次这件事。因为此时溯行军虽然也有将载体转化为同类的存在,但他们只是刻板行事并没有智商可言。所以这次他们拥有足够的喘息时间,甚至搞出了网络本丸这个新东西,一鼓作气杀翻了时间溯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