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向导的救赎训导(晨曦sunday)

几年不见，普拉瑞斯长高了很多。更加让人难以移开双眼。
“小子，你不能进去见瑞瑞，在外面稍等我片刻。”，阿尔诺嘱托了一句，走下了车。
林钧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战事将起，为了保护普拉瑞斯的安全，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阿尔诺一进门，早就等在门口的普拉瑞斯就迫不及待的扑进了他的怀中。
随后大门紧闭，林钧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不多时，阿尔诺眼眶微红的拿着一箱行李从屋内走出。
林钧听见他轻声哀叹，“本来平时陪他就少，等到以后战争打响，更不知要多久才能见他一面。”

林钧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性格, 僵了半天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好专心开车。
直到他听见阿尔诺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家瑞瑞怎么样？”
阿尔诺突如其来的问题, 如同从天而降一道惊雷将林钧劈懵在了原地，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如今他也到了要匹配哨兵的年纪，你喜欢他吗？”
你喜欢他吗, 你喜欢他吗？
这短短几个字, 不停的在林钧脑海中萦绕。
回想起那在阳台上惊鸿一瞥的身影, 林钧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如果不是还在开车, 他当下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喜欢……那当然是喜欢啊。可这是他喜欢就能算数的吗？
“我自然喜欢普……”，说到这里, 林钧突然在称呼上卡了壳, 两人现在已经不是同学。他现在要怎么称呼普拉瑞斯呢？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阿尔诺微笑着将他打断, “你这孩子紧张什么, 我可只负责介绍, 最后答不答应还是看瑞瑞自己。”
林钧立刻用力点头，“这个我明白。”
“那好，等这次战后你拿到军功, 我就将你引荐给瑞瑞。”
林钧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他拼命调动着心中仅存的理智, 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询问道：“元帅,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是我吗？”
那可是普拉瑞斯, 联邦的瑰宝。
只要他愿意, 多的是天之骄子愿意做他的哨兵。为什么这个机会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在他头上？林钧不明白。
“当然是因为瑞瑞喜欢你。”，阿尔诺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啊，啊？”, 林钧瞳孔骤然一缩，一脸不敢置信。
“还记得你们之前一起去游乐园吗？”
林钧点头，他当然还记得。他这一生估计都很难忘却那一天。
“我的伴侣，他们的母亲走的很早。你应该知道，家里只有两个情绪不稳定的哨兵日子是过不下去的。所以联邦规定B级以上的哨兵不能独自抚养孩子。”
说到这里，阿尔诺长长的叹息，眼眶微微发红，陷入悠远的回忆。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就应该将他们交出去，交给白塔养育。但我做不到，我已经失去伴侣再失去孩子我真的会疯掉。为了满足我的私欲，为了让他和阿比斯能留在我的身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小北极星就接过他母亲的职责，一直辛苦的照顾着我和阿比斯。”
“我将太多他不应该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加注在他的身上，是我对不起他。”
听着阿尔诺的讲述，林钧莫名感觉心中酸楚。
在他的印象中，普拉瑞斯向来十分冷静自持。和他游玩的一整天也是如此，唯一一次情绪外放还是在摩天轮上时，向着林钧抱怨为什么他要永远让步迁就着父亲和哥哥。
想来，普拉瑞斯对此也怨恨过。
“那天苏珊找到你们之后，拍了许多照片给我看。自从他母亲走后，我真的很少看见瑞瑞有那么开心的时候。想来，瑞瑞也很喜欢你。”
阿尔诺的话，让林钧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郑重的点头，“我明白了，我很努力。”
努力攒下军功，努力晋升。拿到站在普拉瑞斯身边的资格。
几个月后，联邦前线和帝国的冲突全面爆发。林钧在第一军团中，跟随着阿尔诺奔赴战场。
然而让林钧倍感失落的是，他仕途进展的很不顺利。
毕业离开学院之后他才发现，不是什么事情努力就能拔得头筹，努力就能获得回报。
他渴望能立下不世之功，凯旋之际直接成为联邦万民称赞的英雄。
但战场上的一切功绩，不仅需要实力和胆魄还需要运气和机遇。帝国和联邦在军事实力方面差距太大，战斗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立功的机会就更少。
临近战争结束之前，林钧拼命努力在前线领兵厮杀。也只从中尉，升到了少校。
阿尔诺听后，忍不住用力敲了敲他的头，“你这小子，少校你还不满意，你可才来军队半年。很多人来军队十几年，都不一定能摸到这个位置。”
林钧却并没有感觉到安慰，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也将亲和的阿尔诺当成家人，忍不住在他面前小声嘟囔，“还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是一事无成的流浪汉呢，这不一样。”
“嘿，你这小子。”，阿尔诺被他气的瞪了瞪眼，“如果是因为瑞瑞，放宽心。你这个军衔已经足够了。”
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最后一战的前夕阿尔诺爱惜的抚摸胸口那枚北极星吊坠。
“很快，这一仗打完就可以回去见瑞瑞了。”
是啊，真好。
美好的一切在这一刻，像被石头击中的镜子，瞬间碎裂成片。
就在联邦即将在这场战争中大获全胜之际，帝国展开了最后凶猛的反扑。
战场的炮火下，林钧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阵声波，下一瞬刺眼的白光将阿尔诺的机甲整个笼罩。
林钧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系统的广播中传来战友的呐喊。
“是精神武器攻击！大家注意躲避，注意躲避！”
精神武器？！那阿尔诺岂不是……
转瞬之间，阿尔诺的机甲失去控制，向着周围一个小行星坠落而去。
林钧反应迅速，他立刻跟随他而去，第一时间找到了迫降在此的阿尔诺。不幸中的万幸，这是一颗有大气层的小行星，气候在宇宙中算得上相对适宜，迫降进行的十分便利。
他用力分开受损严重冒着火星的机甲，将阿尔诺从驾驶舱内背了出来。
阿尔诺看上去没受什么外伤，只是被自己破损的机甲划出了几道口子。但他整个人却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动静。
“您醒醒坚持住，我已经通知了急救马上就会有向导赶来。”，可无论林钧说些什么，阿尔诺依旧只是安静的闭着双眼，没有一丝反应。
林钧早已将阿尔诺看作自己的父亲，见他此刻的模样，泪水情不自禁的溢出眼眶。
很快有好几个a级向导赶来，在查看过阿尔诺的状态之后他们脸色极差，“快！送元帅回基地救治。”
一路上林钧见证着向导们在阿尔诺面前轮换交替，无数冰冷的药物被推进他的身体。
“您不想再见到普拉瑞斯先生吗？我们已经胜利了，只要您醒过来，您就能回去见到他。”
终于，“普拉瑞斯”这4个字触动了阿尔诺的神经，他的眼神睁开一条缝隙不断嗫嚅着嘴唇。
林钧察觉到他可能是想说些什么，立刻俯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阿尔诺撑起最后的力气，将胸口染血的那枚北极星递到他的手中，“阿比斯那小子……靠不住，替我……替我爱他。”
林钧紧紧将那枚吊坠握在手心，将紧握成拳的手贴住自己的心脏。他当然知道时阿尔诺口中指的是谁，不停点头。
“我答应您，我会的。”
听到这句回答，为联邦戎马一生的统帅彻底闭上了双眼。
随行的向导没能将他救回，阿尔诺最终死于精神图景崩坏。
林钧就这样意识恍惚的，带着那枚无人在意的吊坠和阿尔诺的尸首一起回到首都。
联邦为阿尔诺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那一天下着瓢泼大雨。浩浩荡荡的民众依旧打着伞，围满在路边目送着阿尔诺的灵车驶向墓园。
飞机不顾天气的恶劣，毅然决然地冲向雷云按照联邦的传统，为阿尔诺撒下满城的花瓣。
洁白的维塞莱茵花混杂着雨水，一点一点落满整个塞莱因斯城中。
墓园里，举行着盛大的追悼仪式。
阿尔诺被装在透明的棺椁中，时予安一只手搭在冷棺上，眼泪不停的向下滴落砸在馆盖之上。
此刻，林钧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尔诺说阿比斯靠不住了。
在看见冷棺中阿尔诺的那一刻，阿比斯整个人就瘫软的跪倒在了地上。眼神瞬间失去神采，像是一个被抽走灵魂的布偶，任凭谁如何叫他都没有一点回应。
林钧和普拉瑞斯相隔的位置实在太远，只能遥遥看见他的背影不断走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林钧当然清楚他在找什么，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抚摸上自己的心口。那枚由阿尔诺亲手交付于他的北极星吊坠，被他擦拭好后佩戴在身上。
犹豫良久，林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着普拉瑞斯的方向靠近。
两人距离越走越近，普拉瑞斯的背影也在林钧的眼中逐渐变得清晰。
“请止步！”，林钧突然被拦住了。
拦住林钧的人，是一个手握配枪一身护卫打扮的哨兵。
那护卫看了一眼林钧的军装，“您是第一军的军人？我理解您想要看见阿尔诺统帅的心情，但此刻普拉瑞斯大人正在那里参拜，在他离开之前陌生的人不能靠近，请您谅解。”
林钧心中一凛，他抬起头看向普拉瑞斯的周围。不可避免地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顾东辰也在其列，无一例外那些人最低也有将级的军衔。
林钧知道，只要他将吊坠拿出来告知或者喊一声顾东辰，他完全可以靠近，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到普拉瑞斯的面前。将过往的事情一一说明。请求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抚摸了一下肩膀上，印刻着少校军衔的臂章，心中瞬间打起退堂鼓。

林钧在心中询问自己这个问题, 得出的答案当然是“不需要”。
即便阿尔诺不在了，即便阿比斯年轻靠不住。作为联邦唯一的一位S级向导，普拉瑞斯身边依旧有无数人保护着他。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少校, 根本挤不上去。
他最终还是退却了，收回迈上前的脚步。
那天临走前，不知为何顾东辰特意叫住了他。
“阿尔诺走之前，没和你嘱咐什么吗？”, 许是因为年纪大了, 顾东辰的眼睛有些浑浊, 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像是已经看穿了一切。
林钧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胸口, 那枚吊坠此刻就潜藏在他的衣服里面。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顾东辰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 林钧嗫嚅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 偏过头拒绝和顾东辰对视，“没有。”
闻言顾东辰沉默的注视了他很久很久, 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没说就算了吧。”
那天之后战争彻底结束, 前线的军官重新整编，林钧毫无意外的被顾东辰讨要去了第六军，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就像他预想的那样, 战争结束离开战场, 攒功勋变得格外艰难。曾经半年从中尉到少校就是他晋升速度的巅峰。哪怕林钧拼命努力, 抓住每一次机会, 他的军衔依旧晋升的十分缓慢。
时间在他指尖悄然溜走, 十二年之后林钧迎来了自己的上将授勋仪式。
当晚，握着手中那枚代表荣誉的功勋章，他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这些能堆满整墙的勋章, 全都被他发了疯似地一股脑塞进箱子里。
不出意外的话，上将是他这一生能够达到的定点。但是荣誉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早在他成为上将的三年之前整个联邦都在欢庆一场权力交接。
司仪在象征着整个联邦的英魂殿上，将一个纯金打造的橄榄枝花环戴在普拉瑞斯的头顶。庆贺普拉瑞斯·樊德登上议会的宝座，联邦迎来了新一任的【皇后】。
林钧通过星网观看了他就职仪式的直播，直播中久久的凝望着高台上普拉瑞斯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林钧目光灼热的抚摸眼前的屏幕，太多年了实在过了太多年了。曾经发誓要刻进自己魂骨里的身影，也在时间的冲刷下逐渐淡去。
他已经记不起普拉瑞斯的样貌了。
整个大殿摆满了湛蓝的维塞莱茵花，这是联邦有重要奠仪时的传统。湛蓝的维塞莱茵花，代表整个联邦庆贺着白塔即将迎来新的主人。
想到这里，林钧紧紧握着手中那枚五角形的勋章，连勋章的边缘刺入掌心的浑然未觉。
他在向前，普拉瑞斯也是。
普拉瑞斯永远都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任凭林钧再努力的追赶也无法抹平的与生俱来的差距。
他心中升起无限的疲惫，第一次想要放弃。同时也放弃自己存在的意义。
林钧近乎麻木的接受了事实，他的生命就是这样毫无意义，父母早就将他舍弃，无论怎么努力向前也追寻不到那个曾带给他温暖的身影。
他成为上将又如何？不会有人爱他……
他这个军衔平时除非一些重要事件，已经可以告别危险的外勤任务。但林钧不在乎，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是否能活着。他总是整个第六军中出外勤最多的军官，像是要在那些危险的火拼里寻找一点活着的价值。
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让他的精神压力到达极限，直到他因为连续的作战精神崩溃陷入昏厥，醒来时顾晏清一脸担忧的坐在他的床边。
“喂！林钧你不会真死了吧。”
“没死，不要咒我……”，林钧下意识回嘴，随后费力的抬起头一眼便看见，顾东辰正靠在门口和医生交谈。
有一瞬间林钧恍然回神，他也不是完全没人在乎……
之后的日子里，他出外勤的日子里顾晏清总是不厌其烦的将自己的名字加进他的队伍中。
“反正我一天到晚闲着也是闲着，你带上我又能怎么样。”
顾晏清嘴上说的满不在乎，但林钧明白他是害怕自己又一副寻死的样子。
他还不能死，起码暂时不能。他的生命并没有他设想的那么没有价值，他走了还是会有人伤心的。
他浑浑噩噩的活了下来，直到一次白塔发布的重要任务中。他先是听到一阵声波的响动，紧接着耀眼的白光袭来。
就和阿尔诺死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他只来得及推开身旁的战友，就只能任凭耀眼的白光将他只身一人笼罩。
疼痛顷刻间从他的大脑中迸裂开来，耳边是战友的呼喊，彻底瘫倒在失去意识前林钧控制不住的想。
如果就这样死去，貌似也还不错。
林钧的意识在黑暗中独自徘徊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归于终焉。他感受到一股温暖的精神力。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随着这股力量的治愈，林钧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他费尽全力睁开眼睛——一个令他无在无数日夜魂牵梦绕的金色身影，就坐在他的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
“先生？”
是普拉瑞斯吗？林钧不知道，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去接纳这个他一直渴求着的人。
他没死成，被救了回来。清醒过来的第2天他不顾白塔医生的劝阻，费尽全力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想去建那个向导，他想去求证。
很可惜，不是普拉瑞斯。林钧看见了他放在桌上的名片，A级向导时予安。
这么多年以来，白塔给林钧介绍过很多向导。但他总是下意识抗拒和向导接触，不仅是因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承担起一个家。还因为他心里住着一个人，这对人家向导并不公平。
但或许是特别的缘分，时予安还是强硬的走进他灰暗的生命，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哪怕相处不久，林钧也能看出时予安先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总是温柔耐心地给予他关爱。告诉他要在乎自己的身体，要热爱生活，要对自己的精神体好些。
在他穿着随意单薄时，递给他厚实的衣物。在他因为误会胡闹时，耐心的安慰解释。在他做错事情时，也不会恼怒生气。
林钧感觉自己空寂的心脏，逐渐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填满。
第一天来到疗养院时，他将那枚自从阿尔诺死后，十几年来从不离身的北极星吊坠收进了首饰盒中。
那一天，他决定好了。将自己年少时的悸动和妄念彻底放下，回应给时予安最纯粹炙热的爱。
当林钧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他已经拿着那枚吊坠走到了普拉瑞斯观看比赛的高台之下。
现在，他该把这枚吊坠彻底交还给他的主人。
“请麻烦帮我通传一声，我有事情求见【皇后】陛下，他看见这枚吊坠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