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那样的眼神,陆泽清觉得对面的男人像是在看什么死物——并非杀意,而是毫无温度,仿佛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
实际上原本陆泽成该是恨他的,不仅恨他,还有陆家。毕竟陆涛干了那么不人道的事,当初陆泽成的养父,也就是陆泽成母亲真正的丈夫曾在A市大闹过。
这事虽然被压了下去,但陆家一些老人却还记得,陆泽清也是恰好听到了两句。
他原本以为陆泽成会愤怒,或者耐不住性子去询问他,因此早就做好了引人离开的准备。
但陆泽成给他的眼神太冷,也太漠然,让陆泽清没来由的感觉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什么恶鬼在惦记着他。
忽然间,陆泽成向前迈了一步。
这明明应该是陆泽清愿意看到的,但他反而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乍起,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在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陆泽清的动静太大了,原本就在留意的那几个工作人员立刻大声呵斥,并且准备过来。
如今整个节目组都知道了陆泽清做的好事,因为他被扒了个底朝天,所以陆家,以及他和陆泽成的关系自然也被扒了出来。
所以几个工作人员都很担心,怕陆泽清因为自己的生涯葬送,反而又想拉陆泽成垫背。
陆泽清咽了咽口水,内心愤怒还有点憋屈。明明是他被吓一跳,那几个工作人员反而先去问陆泽成去了。
“没事。”陆成转头道。
他恢复了在外一如既往的那种平易近人,对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
“走吧,出去聊。”
虽然陆泽成提出了先走,但领路的却是陆泽清。
或许他脑子里也没有想太多,但等两人再次站定,他们已经到了节目组规划要拍照的那片悬崖边。
陆泽成先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他不发话还好,他一开口,陆泽清猛地扭头,两步靠近他,愤怒道:“你还在这里问?!”
如果不是因为陆泽成,他根本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我做了什么?”
陆泽成倒是平淡地整了整袖口:“我什么都没做。无论是找枪手,得罪他人,还是如今你去偷东西,被人唾弃人人喊打......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你?!”
如果陆泽清冷静下来思考就会发现,陆泽成说的是对的。虽然有人在背后做推手,但真正让自己沦落到这地步的,还是陆泽清自己。
只可惜还没等他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就有人更先一步地打断了他。
“陆泽清在这里!天啊,他们怎么在悬崖旁边!”
这声音很陌生,陆泽清慌张地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一家不知名的媒体。
大概是之前的直播和网上的舆论热度都空前高涨 ,即使是郁季吩咐过下面人去警告,也还是有不怕死的想来抓热度。
“他是不是疯了?!难道他还想害人?!”那小记者如同煽风点火一般道,“也不知道陆家看到了会作何感想?”
陆泽清听到“陆家”,心头顿时一慌。
他现在到了这地步,虽说陆家也不支持他了,但总还是有关系在的。他原本还想着回去跟陆涛说说好话,就算在国内待不下去,还是能去国外避避风头。
因此他只是怀着不甘和愤怒叫陆泽成出去谈话而已,原本有不少人看到了,纵然再愤怒他也不会毫无准备就害人。
但这一喊声却让他下不来台,因为节目组的人也发现他们两个单独出去了,担心陆泽成的安全而找了过来。
周围不少人都用诧异和嫌弃的眼神看向陆泽清,反而让他的心态先绷不住了。
他像是昏了头一般,真的扑过去抓住了陆泽成。
“都别过来!”
带着陆泽成也不是不行,他想,都到了这份上,就算他不混娱乐圈,这张脸也已经传遍全网。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可能被认出来,不管是路人,还是轻鸣或者来参与节目其他人的粉丝。最重要的是原本他还想躲到国外,但他单独找了陆泽成,还选了悬崖这么一个地方,估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心中有什么想法,不管有没有实施。
这样下来他甚至可能会背上企图谋害他人的罪名,不说别人,郁季看到这里也不可能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他双目通红地想,那还不如拉一个垫背的。
“快点拍, 这可是独家报道......”
现场在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尖叫,有人试图报警,还有不少记者的镜头稳如泰山一般对着激动的陆泽清。
而在郁季的眼中, 陆成的身影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让他的心猛地揪紧。
记者们的闪光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们兴奋地记录着这场“意外”,又或者这本就是某人授意下的结果。
“滴滴——”
“是警察!警察来了!”
好在郁季已经稳定了后方,森林里的信号不好, 但余遥早就提前在他的授意下报了警。
“快让位置 !”
看到不远处有闪烁的灯光和警笛声, 陆泽清不由得更加慌乱。
“这里不是信号不好......警察怎么会那么快......?!”
经过之前的慌乱, 其实陆泽清很快就想通, 如果森林信号不好,那这些半路杀出来的记者也没办法做到连续不断地直播。
这些人大概率只是录下了他现在的样子,如果有足够的金钱或者人脉, 完全可以运作一下瞒住此事。
就算瞒不了,反正他也没对陆泽成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实在不行,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 一事无成也好过坐牢。
但这一刻, 他却真真正正无计可施。
因为这刺耳的警笛就让他完全没了任何侥幸的心理——警察不可能会被他说服, 而他刚才所做的一切早就被不少人给录下来了。
而让他更惊恐的事情也在此刻发生。
因为本来两人都在悬崖边,因为慌乱的他一脚踏空,整个人带着陆泽成一起向后翻倒!
“糟了——救人——!”
在短暂的寂静后现场爆发了更大的混乱,而在不远处,郁季的动作比思维更快。
悬崖的位置宽阔,来之前他看了周围的地图, 这里虽然看似陡峭,实则不少地方都有缓坡。
郁季迅速脱下外套,趁着没有人注意,来到了其中一处较缓的地带,把外衣绑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这样一旦失联至少有人能发现他是从这里下去的。
他的腰间是早就准备的安全绳,郁季将绳子牢牢绑好,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抓住粗糙的布料,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攀爬。
其实原本他不该亲自来的,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更好的方法是等警察和专业的救援人员来。
但他却无法忽视任何一种不详的可能,就比如如果Holic还有后手,森林里埋伏着他雇佣的人要害陆成......
总之,他还是入局了。
山间的天气复杂多变,酝酿了多时的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雨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弥漫,郁季的手掌被磨得生疼,但他却顾不得许多。
由于这片悬崖独特的地理情况,呈现竖直的凹字使得上方无法清晰地观测到下面的景象。
但好消息是,就算两人不慎坠落,如果幸运,大概率掉在凹陷部分也不会重伤。
郁季的目光先在几片凹凸不平的石崖上穿梭,庆幸的是没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这也就意味着陆成掉落的地方还算安全,更何况那家伙也不是弱鸡,就算是意外,也至少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惊慌失措,基本的自保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郁季的心略微放下了一点。但天公不作美,很快,那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有隐约下大的趋势。
“陆泽成?陆——陆成?!”
因为生怕下面真的有“埋伏”,郁季的声音也没有很大,但很快他就看到了在山坳之中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的是陆成拍摄时的衣服,郁季心中猛地一跳,顾不得许多,立刻松开了安全绳,让自己猛地下降了一大段。
“陆成,喂,你没事吧?!”
周围没看到陆泽清,不知道他是否落在了别的地方,郁季也无心管他。
他小心地走到陆成身边,就看到陆成左手手心都是血,大概是下落时试图抓住什么来减缓降落。
“陆成?”郁季小声叫他。
陆成的呼吸微弱,胸膛微弱却有力地起伏。郁季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额角有一块撞击,但除了额角和手上之外没有太明显的外伤,昏迷可能是被撞击导致的。
“你这家伙,搞不懂,”
郁季稍微,嘀咕:“明明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非要跟着人一起掉下去......?”
不过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这样才是将陆泽清这个“主角”钉死,让他毫无翻身之力的最好方法。
而那些作为帮凶惹得陆泽清情绪波动的记者,不用想都知道是华定娱乐的手笔。
日后清算起来,就算华定娱乐本身没做违法行为,舆论也够一人一口唾沫将它淹死。
他小心翼翼地将陆成抱起,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这座山毕竟不是什么原始森林,很多位置本地的村民和驴友都有标注。
郁季来之前背好了地图,他知道在山坳缓坡的附近有一处山洞,不少爬山的背包客都曾短暂歇脚过。
山洞入口在暴雨中显得有些模糊,不过就算暴雨郁季还是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它。
他将陆成轻轻放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信号已经被暴雨阻断。
这也算意料之中。郁季想着,又摸了摸随身背着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了纱布绷带和消毒用的药物。
“你等着吧,看到时候我怎么收拾你。”郁季哼笑一声。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的怨念太深重,陆成的眼皮微微颤动。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面容。
陆成微愣了几秒,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只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郁......先生?”
“不好意思,你谁?”郁季冷冷一笑。
陆成苦笑了一声,而郁季懒得再跟他说话,只是为陆成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处理。
“我不是故意的。”
陆成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在纱布系成蝴蝶结的时候开口:“虽然我做好了他可能会冲动的准备,但陆泽清是意外跌落的,我也没意料到。”
“你都故意跟着他出去了,还有什么是你预料不到的?”
陆成还想解释什么,但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郁季还是深深叹气。
“其实我......”
“别说话,保存体力。”郁季打断了他。
山中无论是天气还是天色,都来的格外迅速。现在的时间只是近晚,但山洞外的风雨声愈发猛烈。
天色也暗下来了许多,由于无法联系,郁季也不清楚为什么救援还没有来。
陆成斜靠在岩壁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他的脸色好了很多。
郁季的背包里背了相当足量的应急物品,比如此刻就有防风打火机,压缩饼干,毛毯和易燃的取暖物。
他点燃了篝火,又扔了一瓶水给陆成;“也不知道他们今晚能不能找到这里。”
“大概是雨下的太大,又或者,他们发现了受伤更严重的人,不得已先把人带出去治疗。”陆成说,“或许要明早了。”
郁季扬眉:“你知道陆泽清掉在了哪儿?”
“也不算知道。”陆成笑了一声,“只是我们两个都翻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远处有狙/击/手。”
郁季猛地直起身:“什么......?!”
“但那似乎不是冲着我来的。”陆成摆了下手,“反而更像是冲着陆泽清。”
“我先立刻抓住了土块和石头减缓下落,陆泽清在我旁边,开始我们还能看着,但后来似乎有人开枪,击中的是他下落的路线。”
郁季若有所思。
“Holic显然也知道不能直接害死他,只是拐弯抹角降低他生存的几率。”陆成说,“后来他下落的位置跟我就分开了,但看方向,那边有不少乱石堆。”
“有意思。”郁季摸了摸下巴,“我本来以为,他的目标是你。”
“或许也有吧,但我们都是‘普通人’。只有解决了不普通的那个,我们才站在了同一起点上。”
“......”
陆成在布局,郁季在布局,Holic自然也在布局。
这场综艺他们看似在互相对抗,但所有人的重点其实都在陆泽清身上。
陆成利用综艺来让陆泽清身败名裂,而Holic同样利用媒体让陆泽清陷入被动和疯狂。
不过,很显然地,无论是陆成还是Holic都不敢轻易让对方的小命终结在自己手里。
而作为这俩家伙试刀石,郁季啧啧一声,心想陆泽清还真是轮得上说一声倒霉。
“你觉得陆泽清会死吗?”
“当然不会。”陆成拨了拨篝火,“这悬崖不算很陡,就算摔到乱石堆可能也就是个重度骨折。”
“不过这种时候,或许没有死对他而言才是更大的折磨吧。”
郁季啧啧感叹。
毕竟人死眼一闭如灯灭,可如果陆泽清醒来,发现自己不仅背了故意杀人的罪名,而且还摔成了重度残疾,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正如郁季和陆成所猜测, 救援队确实先将伤情严重的陆泽清救了上去。
陆泽清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再清醒过来时,感到自己的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着他的神经。
他试图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洁白。
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让他的胃里一阵翻腾, 紧接着神经被唤醒,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浑身剧痛。
陆泽清试图动一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控制四肢, 而点滴的管子连接着他的手臂。
他的记忆这才开始慢慢回溯, 那些在山崖边的惊恐、坠落时的绝望, 以及翻下山崖后他明明可以很快找到地方稳住下落, 眼前却划过了一枚子弹......
有人要杀了他!!
他的心咯噔一声,整个人几乎直接从床上翻下去。
“你醒了。”一个冷硬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陆泽清转过头,看到那是他在华定娱乐的经纪人, 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陆泽清勉强开口:“周哥!我......”
周宽没说话,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 那冰冷的眼神让陆泽清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拍到了你。”周宽声音淡淡, “所有目击证人都证明是你去威胁陆泽成, 并且将陆泽成拽下了山崖。”
陆泽清的心中涌起一股恐慌, 他想要辩解,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
他虽然当时确实踏空,但陆泽成在他前面,本来可以有机会抓住崖壁和枯枝,是那家伙刻意没有动,给所有人制造出他就是要害他的假象!
而且还有远处有人要杀他,华国禁枪, 能有本事调动那样的人,一定是郁季......!
周宽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是冷冷地说道:“我说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包括记者拍下的视频和现场的目击证人。”
“等你的伤情轻一些,就该去坐牢了。”
“你说什么?!”
陆泽清的脑子一瞬间像是被放入洪钟狠狠敲击,他试图辩驳却又深深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几乎百口莫辩。
“到底是谁找来了那些记者!”他如困兽一般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我原本只是想找陆泽成说话,我没想......!”
“那是谁逼着你去威胁他了?”
周宽冷冷一笑,陆泽清顿时哑口无言。
“原本你还要赔偿公司近千万的违约金,不过谁让你是陆家的少爷。”
陆泽清一愣,周宽道:“陆家产业的股价大跌,陆涛没办法,只能帮你付了这笔钱。”
这看似是个好消息,但陆泽清却觉得眼前一黑。
这原本该是他最后的底牌,他毕竟给陆涛带来过一些利益,他身上的罪名再严重,如果陆涛肯操作,至少还能保他一条命。
但拿出一千万的陆涛如今恐怕自顾不暇,哪儿来其他的资金为他打点?
陆泽清的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宽已经离开了。
医院的门被推开,一群记者蜂拥而入,他们的摄像机对准了躺在病床上的陆泽清,闪光灯几乎将他的眼睛刺伤。
“陆泽清先生,你能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吗?”
“请问,你是出于什么动机要杀害陆泽成先生?”
“你这么做是否出于陆家授意?据说陆泽成先生是您的兄弟......”
记者们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袭来,陆泽清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快要爆炸。他下意识想要逃避,却发现自己早就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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