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有腾开的地方,赵婶家的房子之前翻修过,现在是一个两层带个阁楼的大房子,程添安和外婆不在家,他家里的老房子长时间没人住了。
“安安,婶子中午做了你最喜欢的咸肉菜饭,你叔叔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野生鱼。”赵婶心心念念灶上的东西,也没聊几句就要去厨房忙活,“你们休息一会儿,我这儿准备好了就吃饭。”
“婶儿,我们帮你吧。”程添安和商嗣沉一起站起来。
商嗣沉也说:“阿姨,我来帮你吧。”
“用不着用不着。”赵婶一把按住程添安的肩膀让他坐下,“都不许动!”
程添安哪儿敢动,他赵婶可是过年能一个人按住一头猪的狠人。
“不去了不去了。”程添安立马改口说:“婶儿,我们想先回家看看,行吗?”
赵婶顿了顿,反应过来,“对对对,确实是要去看看,钥匙带了没有,没带的话我拿给你。”
“带了带了。”
程添安和赵婶一起出去,厨房里已经弥漫着菜饭的香味,土灶焖的咸肉菜饭,油润咸香,要是能有锅巴就好了。
赵婶在一旁看出他的心思,“放心,锅巴给你留着。”
程添安笑了,“谢谢赵婶!”
等商嗣沉停好车,把东西都拿进屋子里,程添安才想起来另一件事情,他凑到厨房门口,问里面挥舞锅铲的赵婶,“婶儿,我叔呢?”
“你叔?你叔好像去挖藕去了。”赵婶看过来,“哎呀,你别站在那个门口,烟大,去玩儿。”
程添安抿了抿唇,“嗯…好吧。”
程添安家的老房子就在赵婶家后面,从田里走,过一条小路就到了。
门口的两棵梨树早几年砍掉了,现在的空地都给赵婶种上了菜。
田埂上的小路,容不下两个人过,商嗣沉便在程添安身后,跟着他的脚步走。
他脚步轻快,商嗣沉看着他的背影也觉得开心,微风宜人,周围田里的水稻即将成熟,踩在脚下的土地也踏实安稳。
“到了。”程添安说。
老房子没人住,除了赵婶隔一段时候会来看一下,别的也没人会来。
程添安推开门,屋内的灰尘免不了落下来,商嗣沉见状脱下外套盖在了程添安头上。
“咳咳。”程添安轻咳了两声。
“没事吧?”声音从头顶传来。
程添安缓了缓,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摇了摇头,“……没事。”
家里的样子还是和他小时候一样,程添安突然眼眶一热,“就是很久没回来了。”
“还和以前一样吗?”商嗣沉问。
“嗯,一模一样。”程添安闷闷地嗯了一声,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外婆房间里的东西大都搬到疗养院里面去了,他的东西里一些被赵婶收起来了,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玩具。
商嗣沉从翻出口罩递给程添安,见他愣神,便自己给他带上了。
“呛着了难受。”商嗣沉说,“要找什么?我来。”
“你不带口罩吗?”程添安站在原地和他对视。
“……就一个。”
尴尬了。
他看着商嗣沉走到床边的那个小书桌前,那张桌子是赵叔给他打的,用了好几年还是结结实实的。
桌上散落了一些他小时候用的铅笔和本子,商嗣沉拿起一个田字本,封面上的名字写的歪歪扭扭的,“添”字用的还是拼音。
里面写的字板板正正,他一点点往后翻,在最后一页下面看到了一行小字:不xiang写字……旁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
下面一本是数学计算的本子,最后一页写着:不xiang 学shu学…加一个哭脸。
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写的怨念,商嗣沉忍俊不禁。
“屋子里应该没什么了。”程添安没注意商嗣沉在干嘛,说着从旁边拿起了两把铁锹,一把递给商嗣沉,一把自己拿着。
“会挖土吗?”他问。
怎么突然问道这个?商嗣沉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他种过树,当然会挖。
“那跟我来。”
程添安带着商嗣沉来到屋子后面的两棵杉树中间,思索了片刻后在其中一颗周围画出一个圈,用铁锹指了指,“应该就是这里,挖吧。”
“好。”
商嗣沉也不问挖什么,接收命令就是一锹下去。
有个免费的苦力就是好啊。
两棵杉树中间绑了一个秋千,商嗣沉把外套垫在秋千上让程添安坐着,另一把铁锹就放在旁边,程添安只需要时不时指导一下方位。
如商嗣沉所说,他真的很会挖。
程添安从旁边的柿子树上摘了个柿子,坐在秋天上晃腿,“商总,你这么大一个大总裁怎么挖土挖得这么熟练?”
商嗣沉铁锹一顿,他抬起头,秋天上的人吃着柿子晃着腿,悠闲极了。
“植树节公司会安排种树。”
“啊,上班那么辛苦居然还要去种树!你难道也会去吗?”程添安不可思议道。
商嗣沉笑了笑:“会,参与种树会有奖金和奖状。”
“什么奖状?奖金多少钱?”
“每年活动内容不一样,这个不好说。”
好吧,程添安撇了撇嘴。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明年去种一次不就知道了。”
程添安拧眉:“不是员工也可以去吗?”
商嗣沉抬眸和他对视,意味深长道,“可以带家属。”
程添安:“……”
又换了几个地方,铁锹终于挖到了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听到一声“砰”的声音。
程添安一下子从秋千上蹦跶下来,他这个动作看着商嗣沉心下一惊,差点铁锹都扔了去扶他。
程添安后知后觉回过神,定在原地摸了摸肚子,低头柔声安抚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记你了,没事没事哈。”
他说着走到那个坑旁边,一个方方正正的蓝色铁盒子已经被商嗣沉挖出了大半。
程添安盯着坑呆了呆,天,他小时候居然挖了这么大个坑就为了埋一个小盒子?
商嗣沉把坑底的盒子拿出来,大致擦了擦之后交给程添安。
盒子上还上了把锁,居然还是密码锁,这猴年马月的密码怎么可能还记得!
算了,只能回去暴力破解了。
商嗣沉放下铁锹,和他一起盯着铁盒子,也有些好奇地问,“这里面是什么?”
“秘密。”程添安偏头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
他说:“我的宝贝。”
程添安把盒子抱在怀中,看商嗣沉填好那个坑,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先前屋子里的灰尘落在他头发上灰扑扑的,那张脸上都沾了些泥土,不显狼狈,反而添了点粗犷生动的味道。
“擦擦吧。”程添安抽了张纸递给他。
商嗣沉手上脏,自然而然把脸凑过去,“我手脏。”
面前的一张脸突然凑近,程添安怔愣了片刻后,缓缓抬手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泥。
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程添安刻意放轻了呼吸,但冰凉的手不免碰到商嗣沉的脸。
“好了。”他低头避开商嗣沉的目光,快速往商嗣沉怀里塞了个东西,说,“这个给你,快,快回家吧,赵婶喊我们吃饭了。”
“嗯?”商嗣沉凝神听了听,是他耳朵有问题吗?没听到有人喊话的声音啊。
思索间,程添安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脚步略显慌乱。
他低下头,掌心多了一个圆润饱满的柿子,殷红可爱。
商嗣沉把柿子揣进口袋跟上程添安。
回到赵婶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叔在门口脱防水服, 手上胳膊上满是淤泥,看样子是挖藕刚回来。
“赵叔!”程添安看见赵叔,立刻迎了上去。
“安安啊!”赵叔闻言抬起头, 抬手不让他靠过来,“你别靠近, 我这全是泥,脏得很。”
“不脏不脏。”程添安将盒子交给商嗣沉, 过去帮赵叔把防水服脱下来。
商嗣沉一手抱着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两把铁锹站在原地。
“叔,这就是我男朋友。”程添安把衣服放在一边, 和赵叔介绍道。
商嗣沉闻言也放下铁锹, 微笑欠身, 毫不嫌弃地和赵叔握手,“赵叔您好,我叫商嗣沉, 是安安的男朋友,您叫我小沉就行。”
赵叔看向商嗣沉,上下打量了一番,“哟, 这大高个!”
赵叔语出惊人,一句话把程添安和商嗣沉都给搞懵了。
程添安跟着赵叔的视线看过去,和商嗣沉对视, 嗯,确实是大高个。
赵叔看着看着, 突然仰头看天,叹了口气,“男朋友好啊, 谈恋爱好啊,反正都比你小东哥满地找牙的好。”
满地找牙?什么意思?
“哎呀,你就别在哪儿学隔壁老王伤春悲秋了,洗手,端菜,吃饭。”赵婶端着菜,路过几人吩咐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赵叔立马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对对,先吃饭吃饭,安安,还有那个…小沉,过来拿碗筷。”
中午的菜色就是平平淡淡的家常菜,除了咸肉菜饭和红烧鱼,还有青菜肉丸汤,油焖茄子和韭菜炒鸡蛋。
程添安食欲大开,一点儿要吐的感觉都没有了。
韭菜是刚割的,鸡蛋是才捡的,咸肉菜饭里的每一粒都浸足了味道,野生的鱼红烧起来一点也不腥,程添安最喜欢赵婶做的油焖茄子,不像外面吃的那样软趴趴的,带着点脆生的,肉丸子一部分掺了藕的用油煎,另一部分就做汆丸子烧汤。
好香好香。
“小沉啊,我们这就是一些家常菜,你多担待。”赵婶说。
“怎么会,赵婶您客气了,就是家常菜才难得。”
商嗣沉一句实话哄得赵婶眉开眼笑。
“吃饭吃饭。”赵婶招呼着,她一边往程添安碗里夹菜,一边说,“锅巴还留在锅里,等下午炸了撒点椒盐再吃。”
“嗯嗯!”程添安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他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瞄商嗣沉,他可是见过那张忌口清单的,也不知道他吃不吃的惯。
事实证明,程添安多虑了。
商嗣沉适应能力极强,他笑意盈盈,一点儿也不挑剔,也没有架子,赵叔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赵叔问什么问题他就答什么。
“是,家里有我父母和爷爷,现在都在虞城生活,我今年二十九了……”商嗣沉说,“家里是公司的,做点小生意……”
这么一会儿,赵叔赵婶已经把商嗣沉的家庭情况问出来了。
“安安啊,你们这次回来住多久啊?多住几天吧。”赵婶说。
程添安想了想,“说不准呢婶,嗣沉工作忙,我在学校也还有事情,应该也待不了很长时间。”
赵婶叹了口气,“和你小东哥一样,忙的连假都没有。”
在医院当牛马的日子确实苦,赵宛东也是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程添安看向赵叔,“叔,你刚才说找牙是怎么回事?”
商嗣沉筷子尖一顿,这位小东哥听起来应该是赵叔赵婶的孩子了,
赵叔端着碗愣了愣,一下子笑起来。
一旁的赵婶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你小东哥在医院实习,遇上一大爷假牙掉了,非说在医院掉的,你小东哥和几个其他医生趴在地上给人家找的呗。”
真“满地找牙”。
“然后呢,找到了吗?”
“能找到就怪了。”赵婶说,“抠医院地砖缝找了一个多小时,接过人家大爷脑袋一拍,诶,根本没戴出来!”
赵叔再听也还是觉得又好笑又离谱,“到最后,这大爷居然还要投诉他们几个实习医生,说是因为找牙浪费了他好多时间,医生也不知道提醒他一下,你们说句公道话,离谱不?”
赵婶轻嗤了一声,“别说公道话了,我就是说句母道话也觉得离谱。”
程添安也觉得离谱,心疼小东哥一分钟。
几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商嗣沉说要去洗碗,赵婶立马拦了下来,“哪儿有让客人洗碗的,你们赵叔下午要去藕塘,跟去玩儿吧,晚上回来抓只鸡顿鸡汤喝,我看你们还是太瘦。”
但程添安心里想着他父母的事情,便和商嗣沉先没走。
帮赵婶收拾好桌子,程添安终于拿出了那三封信递给赵婶。
赵婶知道程添安想问什么,她打开信封,深叹了口气,“安安,说实话我确实看过信。”
程添安闻言心下一紧,身边,商嗣沉察觉到他的紧张握住了他的手。
“安安,当年你妈妈离开之后确实寄过一些信回来,我给你外婆念过几封。”赵婶回忆道,“一开始的信里写东西还多一些,但也都是报平安的话,再后来,就全变成了这些,你外婆知道写的是什么,也就用不着拿给我看了。”
“那赵婶,你知道我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吗?”
赵婶想了好久,摇了摇头,“具体的我还真不太清楚,大约是你外婆不同意你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吵了一架。”
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他外婆不像是执拗的人啊。
赵婶说:“好像是你外婆觉得门不当户不对,而且,你妈妈还是远嫁,那个年代你们也明白的,你外婆一听这话更加不同意了。”
“你妈妈当时可是我们村里的大学生,十里八乡说媒的都要把你们家门槛踏破了呢。”
赵婶想想也觉得遗憾啊,“你爸爸当年来的时候也是个清秀的小伙子,戴个眼镜,斯斯文文得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程添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只觉得心里堵堵的难受。
商嗣沉和他对视了一眼,程添安苦笑了一下。
赵婶说:“安安,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如去问问你外婆其他的信在哪儿,我只记得当时你爸妈生活在虞城,时间太久,其他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程添安轻叹了一口气:“……好,谢谢赵婶。”
“那有啥的。”赵婶摆了摆手,“你们休息,我去给你们炸锅巴去。”
赵婶站起来,程添安还是笑着应了声“好”。
赵婶走后,客厅就剩下了他和商嗣沉。
“没关系,知道他们在虞城生活过就好,我让人去查。”商嗣沉揽着他说。
程添安沉默了好久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商嗣沉,你说我妈妈会不会是被那个男人抛弃了?”
商嗣沉看到他眼里的不安与难过,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安安,不管你父母之前发生过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
良久,程添安的脑袋抵在商嗣沉胸口,闷闷的“嗯”了一声。
“想吃锅巴……”
想什么?他声音太小了,商嗣沉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程添安抬头,红着眼眶和他对视,“想吃锅巴。”
商嗣沉一愣,“好。”
下午程添安他们在家里,赵叔便没再去藕塘了,在旁边的小房间里面锯木头。
赵叔是个木匠,手巧的很,家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是赵叔自己做的,小时候他和赵宛东就在那个房间里刨木头玩,赵叔还会给他们做玩具。
赵婶在厨房炸锅巴,程添安就蹲在旁边偷吃,炸的速度还赶不上吃的。
商嗣沉跟赵叔一起学锯木头的活儿,商嗣沉力气大,学起来也快,学了一下午也有模有样的了。
赵叔看时间差不多,便放下了手头的东西。
“他婶儿,这么些鸡挑哪只好啊?”赵叔叉腰站在鸡圈旁边喊了一声。
赵婶闻言从厨房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上那儿抓个什么鸡,我让你去王婶家抓只走地鸡。”
赵叔愣在原地。
“快去啊,一会儿天黑了还怎么抓?”赵婶催促道,“安安,小沉,你们也去,挑只好的,不走地的不要啊!”
程添安眼睛一亮,闻言嚼着锅巴出去,他虽然不能抓,但看看热闹还是可以的。
商嗣沉站在自己身边,他看向商嗣沉,后者不知怎的好像僵在了原地似的,一语不发。
不会吧?!
程添安意识到什么,缓缓张大了嘴巴,伸手戳了戳商嗣沉的胳膊,问:“你不会怕**?”
旁边的人明显身体抖了一下。
“……没有。”
没有不了一点儿,程添安笑起来,挑了挑眉,“不怕?那一起去呗?”
商嗣沉没说话。
身后,赵婶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动作,抿着嘴笑,视线突然落在了墙边的一个小柿子上。
“诶?这柿子是哪儿来的?”赵婶走过去拿起柿子。
程添安和商嗣沉闻言一起转身看过去。
“婶儿,是我放在哪儿的。”商嗣沉说。他怕弄破了,便在墙边放了一下。
赵婶拧眉,“后面那棵柿子树上摘的?”
糟糕!程添安瞪大了眼睛,呼吸一窒。
“对啊,怎么了赵婶?”商嗣沉不明所以。
“哎呀,家后面那棵柿子树结的柿子可涩了,不好吃的呀!”
相似小说推荐
-
悬鸟(娜可露露) 在一起之后,温明惟从没说过爱,但谈照觉得,这人爱死了自己。
比如,他们第一次接吻,温明惟藏在他背后的手一直颤抖...
-
深渊巨龙守护你的钱包!(知云止) [玄幻灵异] 《深渊巨龙守护你的钱包!》作者:知云止【完结】晋江VIP2025.3.4完结 总书评数:199 当前被收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