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愤和恐惧以及满腔恨意交织，程格哪怕小时候被丢来丢去，他都没有被如此羞辱过，也从来没有那样无助绝望过。
程格紧抿的唇张开，不可抑制地发着抖，那细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生气，他真的想杀了温凌。
吃完半碗饭，程格的体温就开始上升，呼吸也慢慢变得不正常。
温凌放下碗，拿湿巾擦干净手，又帮程格擦干净嘴，把脸贴近程格的怀里，就这样坐着，全然不顾他的腿伤。
温凌松开所有束缚着程格的绳子，勾着程格的脖子，语气是命令的，声音却很温和：“去房间。”
程格和温凌僵持片刻，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能感受到有冰冷尖锐的东西正抵着他的后颈。
程格觉得羞耻，可在温凌的威胁下，别无选择。
意识是不清醒的，报复心却比昨夜更盛。
温凌伸出温凉的手，拿着尖锐的细针，在他后颈上磨。
他闷咳了好几声，又恐吓程格：“我背后疼，昨天没有这样的，你不要耍花招。”
温凌不明白，明明和昨晚差不多，却还是差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程格已经对细针划在身上的触感产生了应激，身子无端使不上力，就是再气，再想杀人，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看着温凌圆着湿润的眼睛，眼尾很红，还有些好奇的神情，程格就觉得心梗。
不知道是气得太过，还是因为大腿上的伤，亦或是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了，程格比昨晚还要早就昏了过去……
“小程啊，我们家最近真的有些困难，要不……你去你小姑家住段时间？”
“小程啊……要不你去你大姨家住先，你看我这……”
“灾星，他来了我赌钱就没赢过，怪不得克死他爹妈……”
“不乖。”
程格，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像个垃圾一样被亲戚丢来丢去。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他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同理心并不强。
这些话程格小时候已经听烂了，再听也不会荡起他心中的任何波澜。
从小到大，恶意善意他都感受过，林林总总加起来，程格觉得那些伤害和帮助都可以相互抵消。
只最后一句，短短两个字就能炸起他一身疙瘩，挑起他的最大的恨意。
那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无端的屈辱。
程格睁开眼，垂眼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人，只能瞥见温凌的后脑勺，眼睫以及鼻梁。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想偷偷逃跑，因为跑不掉，没有把人推到地上，也没有动手捅死这个神经病。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光说程格现在对温凌的恨，桶他一百回都不解气。
温凌根本就不怕疼，不怕死，揍他、捅死他一点都出不了气。
也许是昨晚气过了头，程格此刻居然可以保持冷静。
他觉得头昏昏的，闭了闭眼，心里默问：
【001？温凌的攻略值多少了？】
【1.5%。】
程格：【？？？】
【为什么不是2%！？上回都上升了1%。】
【你去问温凌。】
程格：“……”
但至少说明，攻略值确确实实是会上升的，那他的报复便可以实施。
程格认为自己是个演技好到浑然天成的人，小时候被人扔来扔去，他很难过，很自卑，甚至是气愤，但他仍然可以装出活泼的乖小孩的样，逗亲戚们开心。
长大后程格觉得自己的脾气越发暴躁，可因为不想被别人嫌弃，不想看到那些打量他的目光，在外人面前，他从没发过一次火，一直都是温温和和，乐于助人的的老好人样。
没人知道真实的他是怎么样的。
或许这两天在温凌面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胆小却暴力，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可在别人面前可以装，在神经病面前也可以。
疯子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疯的。
大概温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还在世上活着就一定有内心渴求的东西，越是疯狂就越是想要拥有。
拥有了再失去，撕碎，那一定比得不到还痛，比死掉还折磨人。
因为小时候的成长环境，程格其实是个蛮猜心思和玩心计的人。
书里曾提到过温凌的病态性格多是因为小时候被各种家暴虐待，被校园霸凌，没有人关爱也没有人给予正确教导所致。
温凌缺爱，他没有安全感，并且是极度匮乏。
所以温凌每回都会抱紧他的腰，后背，包括此刻埋在他怀里，蜷着身体，不能听到“离开”两个字。
但温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事，他也不懂，只知道满足自己是首要，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不管别人死活，所以他能如此自然地做出囚禁程格，滥用药物的行为，毫无原则地索取。
要让温凌也生不如死。
程格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把一个杀人不眨眼、毫无同理心的人关进一个温馨的监狱，让杀人犯爱上监狱里的一个女子，让他娶妻生子，然后制造女子和小孩都被折磨致死的幻像给杀人犯观赏，捏碎他的希望，逼他活着，最后将所有真相告诉杀人犯后再把杀人犯枪毙。
程格伸手揉了两下温凌的头发，那就先让温凌变成一个正常人，让他得到再失去，看着自己变疯。
程格不喜欢赖床，小时候那样会被大人嫌，于是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但，程格搂紧怀里的人，他没想使坏，却忍不住把温凌受伤发青的脸压近自己的胸口。
他不介意配合这个装睡的疯子赖会床。
程格是个非常随遇而安的人，搞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之后，便只在意那个目标，一切都只是为了最终目的。
那么赖床他也赖得心安理得，没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稳均匀。
温凌等了好久，结果等来的是程格稍缓的心跳，不由皱了皱眉。
新奇，但是没意思。
怎么睡着了？小狗不犯错，该用什么理由来惩罚他呢？
温凌想的有些烦躁，把脸埋进程格的衣服里蹭了蹭，忽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烦的。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再陪小狗睡一会也无妨。
可温凌睡眠极浅，持续时间也很短，中途醒了两回，也不见程格要起，他实在很无聊。
温凌撑坐起来，看着程格安静的睡颜，伸手摸了摸，滑滑的，程格的脸实在很漂亮。
如果剥下来安在他的脸上呢？也能做披着羊皮的恶狼吗？
温凌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以他的技术实在做不到，他也不想让别人碰他的小狗。
看了一会儿，温凌还是很无聊，不自觉把手伸到程格的脖子上，慢慢收紧，欣赏程格的渐渐拧紧的眉头。
“咳！咳、咳咳！”程格手扯着脖子上那处冰凉，睁开眼就是温凌凑得极近的脸。
程格觉得温凌简直有病，脾气压不住：“你干嘛？”
“你睡太久了。”
“睡久了你就要掐死我！？”
“我很无聊。”
程格无言以对，无法沟通，温凌的语气是那样坦然，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那我起来陪你玩总可以了吧。”程格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温凌点头：“好。”
程格刚曲起腿准备下床，大腿处突然传来被撕裂般的疼。
低头一看，浅灰色的薄裤上又沾了血色，不知道布料下是如何恐怖的伤口。
程格嘶了口气，蹙着眉，“这里有没有碘伏和纱布？”
“不知道。”
“……”
程格快要被气死了：“那能不能买？”
温凌歪着头：“你在命令我？”
……他娘的。
“我在求你。”
温凌笑笑：“听话就有奖励。”
程格：“……”
“能不能顺便买个抗生素软膏？还有热毛巾和活血化瘀的药酒。”程格顿了下，继续开口：“求你。”
温凌觉得今天醒来后的程格很有意思，也很听话，所以也乐意给他准备一些道具。
没等多久，程格就见温凌一手攥着冒着白气的毛巾，另一只手拎着一袋药品回到房间。
他先拿过热毛巾，叠成长方块，贴在温凌的脸上，“敷一下。”
温凌拿下毛巾，对迎面而来的热气感到不满，拧着眉又有点疑惑地看着程格。
“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消肿用的。”程格托着温凌的手，把热毛巾敷回到温凌鼻青脸肿的脸上。
说完便开始处理自己腿上的伤口。
温凌也没有再次把毛巾拿下来，坐在程格膝侧，看他动作。
程格擦完碘伏，掀起眼皮看了眼温凌，又拿手背摸了下毛巾的温度，不咸不淡开口：“凉了，要热的才有用。”
温凌终于长了颗正常脑子一般，拿着毛巾去了浴室。
温凌回来的时候，程格正好涂完药膏，要晾一会，便对温凌开口：“你在床上趴一下。”
温凌也没多说别的，把毛巾递给程格，趴在床边。
“挪过来一点。”
温凌照做，挪动身体。
程格掀起温凌宽松的睡衣，把热毛巾对折，敷在他发紫的后腰和背上。
温凌不喜欢浑身都温热的感觉，可是又很喜欢程格这样对他，这么听话，所以就没有像刚刚那样扯下毛巾。
趴了一会，温凌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像昨天醒来那样。”
“哪样？”
程格反应了会，才大概明白小疯子是在问他早上为什么不偷偷逃走。
程格语气不大好：“因为我不想另一条腿也多两条裂缝。”
温凌听了他的回答就开始笑：“你今天好乖，特别诚实。”
呵呵。程格不想和神经病说话了。
给自己包扎完，程格把温凌后背的毛巾拿下来，在那些淤青处摸了摸，没忍住使了劲，语气却是关心温和的：“疼吗？”
温凌眼睫轻颤，眼珠子动了两下，“有点烫。”
“我给你涂点药，会好的快些。”
“为什么要好得快？”温凌的语气是疑惑的，程格分不清他是在找茬还真的不懂。
“好得快才没那么疼啊。”
温凌静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好久才说：“我不会疼。”
程格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手上沾了冰凉的药酒，大力地摁上去，揉搓温凌的背。
“你忍忍，要揉开了才行。”
“……嗯。”温凌的声音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疼不疼。
反正程格的腿是真特么的疼。
涂完药酒，程格嫌气味难闻，便单脚跳到浴室，拿香皂洗干净手。
洗完手，想看看书里的程格长什么样，却发现浴室里没有镜子，回到房间，环顾了一圈，也没见着镜子。
似乎书里也提过温凌不喜欢镜子，这就不正常了。
他想问为什么没镜子，但是程格也懂得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所以没问，而是很自然地回到床上，“吃早餐么？”
“吃早餐？”温凌重复一遍。
“嗯。”
“我不吃早餐。”
程格问：“那我可以自己做吗？”
温凌盯着程格好一会，忽然诡异地弯唇：“当然可以。”
程格小时候经常没早餐吃，胃就出了问题，等自己有了能力，便开始养胃，也养成了每天吃早餐的习惯。
不出意外他得在这里待挺长一段时间的，所以程格就没打算将就。
温凌家的厨房很新，像是不怎么用，程格回忆，他来到这里就吃过一顿饭，饭的味道还像是外卖，温凌大概是不大会做饭的。
果然，冰箱里空荡荡的，不过好在还有鸡蛋和青菜，冰箱顶上还有挂面，可以煮锅鸡蛋青菜汤面。
程格敲了个鸡蛋进锅，心里默问：【温凌的攻略值多少了？】
【2.5%。】
程格面不改色，给荷包蛋翻了个身：【以后他的攻略值涨了就给我提示一下。】
【好的宿主。】
程格差不多煮好面，因为腿不方便，原本打算直接在厨房吃，可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探究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
于是程格拿了个大盘盛起面，又附带了一个小碗，慢慢地挪着步子转身。
对上温凌的视线，程格有几分窘迫，然后讨好的对他笑：“可以帮我端到外面的桌子上吗？腿好疼，怕不小心把汤弄洒了。”
温凌看了看程格的神情，又看了眼那一大碗面，走过去帮程格端着，笑眯眯对他说：“你饭量变大了好多。”
程格指尖微动，差点被温凌诡异地笑唬住，他语气有几分抱怨，“昨天一整天就吃了半碗饭，昨晚还运动了一夜，我饿一点不可以吗？”
温凌垂着眼睫，又看向程格：“为什么我不饿？”
去他娘的，你他妈的那个烂胃还有知觉吗？
程格摸了摸温凌的肚子，陈述语气：“你胃小。”
大概这个解释能够让温凌认同，他低头隔着衣服看了会自己的肚子的部位，没再找程格的茬，端着碗出了厨房。
程格一只手拿着两双筷子，另一只手扶着墙，蹦哒几下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
“再说了，”程格拿筷子在大碗里夹了几筷子面到小碗里，把小碗面推到温凌面前：“这么大碗又不是我一个人吃。”
温凌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我不吃早餐。”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程格没看温凌什么表情，自己吃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吃吧。”
紧接着程格听到自己旁边有窸窣声响，猜想温凌已经开始吃了。
【攻略值3%。】
程格觉得清淡的面都变香了许多。
“为什么我的是小碗的？”温凌突然问。
程格：“……”
“你以前不吃早餐，突然吃太多会胃疼。”
但是温凌可不管胃不胃疼的，保持自己的愉悦感才是首要，他把碗移到程格面前：“我还要。”
这倒是让程格怔了怔：“锅里还有一点，你自己去盛吧。”
温凌真的去盛了，把剩下的汤汁和面碎都铲到小碗里，刚好满满一碗。
程格看他还挺自觉，会把锅洗掉，要不然得在心里默默腹诽他几十遍。
吃饱，温凌感觉心情很好，看着程格都觉得他又可爱了些。
程格感觉到温凌看着他的目光，端起碗喝掉最后一点汤汁，喝的时候眼珠子瞄向温凌，视线相撞，程格对温凌笑了笑，然后又收回目光。
收拾好碗筷，程格扶着墙回了房间。
书里写如果程格不听话或是要逃走，温凌就会把他关在实验室或者地下室惩罚他，如果程格乖乖听话，特别是在发生了关系之后，温凌就会抱着程格一起睡。
程格已经能想象之后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了……
第6章 我关心你不行吗！？
程格和温凌都是大二生，如果没记错书里的时间线，现在大概是刚放暑假不久。
因为程格的交际范围狭窄，再加上只有乡下爷爷一个亲人，在温凌的简单操作下，便没有人发现程格已经被囚禁起来了。
他书还没看完就穿到了这里，只看到日子临近开学的时候，所以并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温凌有没有放程格回学校。
但他肯定得回学校的，和温凌这个疯子相处几天都要疯了，别说两个月三个月，至于要怎么让温凌放他回学校，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程格虽然是体育生，但是文化成绩很好，他也挺喜欢学习的，学体育纯属是因为喜欢，加上急剧的运动可以更好地正当地发泄他的暴力因子罢了。
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利用假期把他那个时空里要学习的内容都提前学了也无妨。
只是他要手机没手机，要课本没课本，该怎么弄到学习资料又是个问题。
犹豫了好久，程格扶着墙出了房间，在楼层里找了一圈，却不见温凌的身影。
一直到路过浴室，才听见浴室内隐约有冲水声，程格扭头，正好和刚打开门的温凌对视。
温凌的脸色比前两天还要苍白，脸上一点点血色都没有，长长的头发遮了大半的眼，整个人像一片破碎的纸张，轻飘飘的，是个人都要觉得他可怜。
可程格还看见温凌手指微动，手上有根反着光的细针，一个不经意就会扎向他身体的任何一处。
“你怎么了？”程格语气关心。
温凌看着程格，静了静几秒，正要开口，却忽然捂着嘴，转回了厕所。
看小疯子那个样，程格也不是傻，猜想大概是这个病秧子早上一下子吃太多，现在消化不好导致了呕吐。
他一点都不想多管，却也不能浪费这个刷好感的机会，况且他再不给自己解释一下，温凌那个神经病该以为他特意在面里下了药了。
等温凌洗了脸出来，程格才一瘸一拐靠近：“不舒服吗？”
温凌看着程格的动作，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