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hello这么晚才到。”
“先去食堂吃了个饭。”
“哦哦。”
接着便不再有多余的话。
程格走到自己床位，手脚利落地铺好床，摆好好生活用品，再去浴室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放空。
过了刚到学校的那股子兴奋劲，此刻的程格心中莫名空落落的，却不知这微妙的落空感从何而来。
程格打了个哈欠，不小心睡了过去，再醒来，发现宿舍的最后一个舍友张帆已经到了，正巧三个人约着一起去食堂吃饭。
“程格一起吗？”王磊笑眯眯问。
“啊？”程格一愣，稍过了会儿也跟着笑：“好、行，等一会儿，我马上。”
“行，不急，张帆还在收东西。”
四个人去了这个学期新装修的教职工饭堂，一起吃了麻辣烫，饭桌上聊的都是暑假经历，程格觉得有意思，负责认真听，不怎么加入讨论。
王磊忽然q程格：“程格你暑假干啥去了？没在群里冒泡也不发朋友圈。”
话题忽然被引到程格身上，程格轻轻啊了声，“我……算是去打暑假工了吧。”
林海激动：“你也去打暑假工啊？我也去打了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三千五，你工资多少啊？”
程已经完全代入自己打暑假工：“没工资，包吃住。”还要倒贴。
“什么啊？哪有这样的黑工！干什么的？”
“伺候一个小皇帝，给他端茶送水做饭，逗人开心，哄睡，还要防止他不开心掉眼泪……嗯，差不多这些吧。”
其余三人齐齐嘴巴微张，话卡在喉咙里，想象了好一会，大概是要帮忙照顾家里或亲戚家的小孩，所以程格才说“算”，还没有工资只包吃住。
“那不是还得帮忙换尿不湿？”王磊邹着眉想到了带小孩最艰难的工作之一。
程格喝着汤，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咳了好几声又突然开始笑，把旁边三人吓得，以为程格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咳、不至于，”程格抬起一只手摆摆手肘否认，憋着笑：“不至于不至于，过了那年纪了。”
三人似懂非懂，只以为是七八岁的小孩，点点头。
程格连吞了几口饭，还是觉得搞笑，脑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小小只的小温凌，光着腿，穿着个尿不湿，手里还提着一片崭新的尿不湿，眼中是刚哭过的湿润，眼眶眼尾泛着红，大眼睛里透着股单纯懵懂，可怜兮兮命令：“程格，帮我换。”
毫无违和感。
吃过饭，四人一同回宿舍，程格发消息问温凌是否吃过午饭，没得到回复，猜想人可能在洗澡，便大发善心决定帮温凌买份晚饭，当宵夜也行。
“你们先回吧，我再去买点东西。”程格和三位舍友示意后便往中苑的生活区走。
看了眼程格的背影，王磊没头没脑来一句：“我怎么感觉程格好像外向了很多？他之前不都是很腼腆安静的吗？”
三人对视，张帆开玩笑：“可能是为了逗他家的小皇帝练出来的吧。”
最后王磊和林海居然都认同的点头，异口同声：“有道理。”
张帆：“……”
程格到了生活区，买了份寿司和糖水，他记得上回温凌说寿司味道挺好来着。
路过甜品店，程格瞥了眼柜台里的小蛋糕，想起他好似没见过温凌吃小蛋糕，不知道人喜不喜欢，就买了个小的准备让温凌尝尝。
回到宿舍楼，程格敲了两下宿舍门，过了会，拧开，探头进去：“你好，找一下温凌。”
“温凌啊？”一号床回，声音很温和：“他刚刚出去了，可能要等会儿才回来。”
出去了？那怎么没回消息？
“他没带手机吗？”程格问。
“不清楚，不过他平时就不怎么玩手机的，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哦，”程格把手里的宵夜递过去，“这些可以帮我放他桌子上吗？”
“行。”一号床接过。
“谢谢。”
程格大致看了下他们宿舍，有一个床位是空着的，温凌在三号床，窗帘没关严实，随便一扫就可以看见那只大熊躺在床上，似乎还给盖了被子。
像小孩子把玩偶当成了朋友一样。
程格又拿出手机给温凌发消息：“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回消息。”
“给你买了宵夜，放你桌子上了。”
程格低着头拧开自个宿舍门，宿舍里是诡异的眼睛，程格抬头，对上了四双眼睛，为什么是四双？
因为“刚刚出去”了的温凌正坐在他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程格……”温凌乖巧喊了他一句。
程格胸腔一颤，顿了两秒，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哦，这小兄弟刚刚在门口等你，我们看外面风挺凉，就让他先进来了。”王磊笑眯眯解释。
程格点点头，走到温凌旁边，“你没带手机？”
“我没看。”温凌仰着头。
“吃晚餐没？给你买了宵夜在你桌子上 ，”见温凌一直盯着自己，程格问：“你怎么了？”
温凌抿着唇，瓮声瓮气说：“我想和你睡、唔……”
程格赶忙捂住温凌的嘴，急匆匆把人拉进了浴室。
留下宿舍悄咪咪观察的三人面面相觑。
王磊皱着眉摸着脑袋：“……睡？”
林海：“……睡觉吧，应该，是不是程格的弟弟，看着好安静内向，可能比较黏人。”
张帆摆手，“不知道，没听他提过。”
“也好帅啊，”王磊已经把温凌代入了程格弟弟的身份，“他们家基因好好。”
温凌刚刚安静坐在他们宿舍的时候，把整个宿舍都拉高了个档次，那种恬静的氛围三个人都不敢破坏，呼吸都是轻轻的。
浴室里。
“我想和你一起睡。”温凌再次重申。
程格坚决否定：“不行，影响不好。”
“骗人，”温凌很不满地盯着程格：“我的两个舍友有时候就会一起睡。”
程格：“！！！？？？”
妈妈的，温凌的那两个舍友关系正当吗？
“我们不一样。”程格扯。
“怎么不一样？”
“我们能抱一起他们能吗？”
“能啊。”
“……”
程格被问地一口气堵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蹦出一句：“……我们能亲嘴他们能吗？”
温凌被问到了，思考片刻：“我不知道，应该也可以吧。”
程格不敢再往下加尺度，只好亲亲温凌的脸颊哄人：“真不行，我的舍友都是一个人睡的，我不想变成奇怪的个例。”
程格眼皮耷拉着，嘴角没有弧度，头低低。
啧啧啧，那委屈装的，001都要给人颁奖。
温凌纠结起来，他之前就发现，看着程格难过委屈，他心里也会不好受，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攥紧，酸酸涩涩，还会疼。
可是不能和程格一起睡觉，不能睁开眼就在程格怀里，汲取程格的温度，嗅到哪清爽的薄荷淡香，也让他还很难过不安，像是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不再独属于自己，就像程格会跑掉，而他永远抓不住。
每每不能鱼和熊掌兼得的时候，温凌就会和自己急，急得眼眶染上红，仿佛下一秒那双水玻璃就要碎掉，流出源源不断的泪，必须要很多的安慰才可以修复那些裂痕。
“别哭，”程格预判了温凌的下一步动作，主动把人揽进怀里，又是摸头，又是抚背：“抱一下抱一下，不准哭。”
温凌喜欢被程格抱着，他喜欢在程格的颈窝里蹭，很暖，心也被填地很满，每次程格抚摸他的时候，温凌就觉得是有小猫在轻轻地挠自己，心被挠得痒痒的，整个人漂浮在云端一样。
等人情绪稳定了些，程格语气更加温和：“有大熊陪着你啊。”
“不一样，它没有你的气味。”
程格觉得好笑：“你又不是小狗，你是小狗吗？”这么在意气味。
温凌瞪着程格，程格马上怂了：“我是夸你鼻子灵。”
“你吃晚餐没？”程格扯开话题，打算分散一下温凌的注意力。
“还没有，我先来找你了。”
“哦，但是我已经吃了，你自己回宿舍吃饭，在你桌子上。”程格想打开浴室的门。
“等一下！”温凌拉住程格，“定位软件，还没有激活。”
程格想起来，之前温凌是说过要安上定位器的，程格不想随身带着定位器，就让温凌在网上买了一个定位软件安装在手机上，只是他一直拖着都还没有激活。
程格也知道逃不过去，认命：“手机给我。”
也是神了，别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监视，他是自己给自己装上定位软件。
温凌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程格。
按照视频教程，程格激活了两部手机的定位软件，把手机还回温凌：“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温凌进去又退出软件，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手机的定位，确保没问题了才点点头。
“走了，好去吃饭，等下又胃疼。”程格拧开门把手，又被温凌关上，“你陪我一起吃。”
程格和温凌莫名其妙地对视好一会，才开口，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是三岁小孩吗？”
又要陪睡又想陪吃的。
“和三岁小孩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都是这样的。”
程格很难和温凌解释在别墅里的行为和在学校里的区别。
就像温凌说一起睡，其实客观上来说如果真的一起睡也无伤大雅，有些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会一起睡。
可他和温凌的情况不一样，他本来就烦温凌了，好不容易能把身上的束缚放松一点何乐而不为？
再加上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不知道为什么，程格总觉得和温凌躺一个被窝同带着女朋友来宿舍睡没什么区别，而宿舍是公共环境，程格是十分唾弃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行为的。
不过最主要的是程格怕温凌哪天突然哪根筋不对，又没有分寸地要求滚床单，他都不知道场面会有多社死尴尬。
温凌吃个饭都要他在旁边陪着，传出去不被人笑话嘛，再说了，他和温凌的舍友又不熟，好端端地待人那像什么话？
可温凌现在是拿不达目的不放弃的眼神盯着他，程格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温凌。
“……行，等会去楼下超市外面那个小桌子上吃。”
宿舍里。
“欸，进去那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啊？”王磊站在门外开始忧心。
林海让他放宽心：“应该没事吧，程格不是冲动的人。”
但三个人其实都有点疑惑，啥事能在浴室里聊这么久？而且程格刚刚进去的时候还挺冲的，那男生看上去又那么单纯，实在容易令让人担心。
程格打开阳台门，就发现他的舍友们都安静的过分，眼神又偷偷摸摸往他和温凌身上身上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这位烦人的祖宗处理好。
程格在温凌宿舍门口等你等着，让温凌自己进去拿饭。
到了超市外的那片桌子，程格找了两个空位，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温凌吃饭。
温凌进食时是没有顺序的，一般人吃过饭后才喝糖水吃甜品 但他是想喝糖水就先喝，想吃甜品就先吃。
程格发现温凌看见小蛋糕的时候，眼睫很长轻微地颤动了两下，不知是喜欢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蛋糕？”温凌睁圆了眼 “今天是你的生日？”
“不是啊。”
“那为什么有蛋糕？”
“为什么要是生日才有蛋糕吃？”程格不明白，他觉得想吃就吃啊，从来不讲究节不节日，特别特别的。
“我只在我和哥哥生日的时候吃过蛋糕。”
“哥哥？”程格惊呆了，“你还有哥哥！？”
“有的。”
“那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他死掉了，而且你又没问。”温凌不喜欢和别人提起自己的经历和过去，哪怕是程格他也不想告知，但是今天程格给他买了小蛋糕，他愿意透露一点点。
温凌的语气很平静，垂着眼皮，像只是在回忆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往事，可他程格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藏的那微不可察的忧伤。
程格一愣，知道这是捅了人家的伤心事，有些愧疚，“抱歉，”
接着开始“手忙脚乱”地转移话题：“你尝尝，应该挺好吃的，而且……而且我觉得蛋糕想吃就吃，不需要是特别的节日，你不要想太多以前的事……好吃吗？”
温凌差点听不懂程格刚刚那通乱七八糟的话，只抓住了最后一句“好吃吗？”
夏夜的晚风很清凉，拂过皮肤，带来很舒适的触觉，蛋糕的气味是香甜的，甜中带着点苦，他本来不喜欢苦味，可等巧克力化开与奶油混合在一起带来的甜，比普通的甜味更浓厚口感更丰富，他认为程格真的很会买。
最重要的是在学校程格也可以陪他一起吃饭。
程格没有和别人吃，只和他一起吃，他是特别的，这让温凌很高兴。
“好吃。”温凌弯着眼答。
程格不知道温凌怎么会突然对他笑，怔了片刻，轻咳了声：“那你多吃点。”
温凌继续他的用餐，程格看了温凌的侧脸好一会，稍稍走了神。
他突然想到温凌的舍友说温凌不怎么看手机，在程格的印象里，温凌的确不爱看手机，几乎不进行社交，每天只有睡觉吃饭画画上厕所，还有黏着他这几件事。
在程格到来以前，还要在这手指头都数的清的事件里减少“黏人”这一件，睡也睡不好，吃饭又不规律，还一身病，似乎不管是日常生活内容还是精神世界都贫瘠到生不出一点儿生机。
温凌像是世界汪洋里漂泊的浮萍，他没有家人，没有牵挂，不知道为什么还存在着，不知道会漂向何处。
温凌的经历让他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是病态的，他是被排除在社会规则之外的，可也许温凌的内心深处也是渴望着融入这个世界的呢？
至少他是渴求爱的吧，不然怎么会还以普通人的外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然怎么总在不安。
但事实是没有人爱他。
良久，程格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以后有空就多看看微信，不然我给你发消息了你都不知道。”程格忽然对温凌叮嘱，是连他都觉得自己有病的程度。
“好。”温凌头都没抬。
程格不由皱了皱眉，“你听进去没？”
“听进去了。”温凌还在还在很认真地吃着寿司，抬头：“这个好多海草的好吃，带鱼片的不好吃，下次不要买带鱼片的。”
程格：“……”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死了。
“你手机给我一下。”程格说。
温凌小幅度歪了歪脑袋，掏出手机给程格，没多问，主要是手机在他眼里真的就是块砖，除了画稿需要和买家联系，没什么用处。
现在唯一值得一提的作用是可以定位。
程格接过手机，点开微信，好家伙，都已经退出登录了，程格重新登进去，一眼就可以看见他的头像那条有七八条未读。
程格点进去，把自己设了置顶，还调了特别关心才把手机还给温凌。
夏夜的晚风怡人，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说说笑笑，
“你生日什么时候。”程格没话找话。
温凌喝了勺糖水，抬起头：“我不知道啊，不记得了。”
“不至于吧？怎么会不记得？”程格以为温凌在骗人，哪有人连自己生日都记不得的。
温凌不喜欢程格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同他讲话，心情不好：“很早就不过了所以就不记得了啊。”
程格一愣，大概，也许是因为没有人给他过生日，所以才不记得。
他望着温凌微微蹙起的眉头，发现自己怎么总在温凌的不开心的事上来回蹦哒。
自责的同时，程格突然很渴望能了解温凌的过去，他的家庭、经历，想知道温凌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又是怎么变成一个又呆又笨的小疯子的。
但是他也知道温凌不会和他透露的，那是被温凌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过去。
“好吧，”程格轻声说，静了片刻，提议：“那要不然你挑个喜欢的日子当成生日？总得过生日吧。”
“你给我过吗？”温凌忽然凑近程格，很近，程格都能闻到他身上染上了糖水甜滋滋的味道。
温凌的眼睛毛真的好长好浓密，瞳孔比一般人的要黑，又黑又亮，像有星星藏在里头，程格不自觉想。
“……过，我给你过，”温凌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唇上是烫的，程格往后倾了倾身子，稍稍别过脸：“你别凑那么近啊……”
“嗯……那就今天，”温凌眼睛弯弯的，“今天你给我买了小蛋糕，我喜欢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