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回床上,双手捏着被子,盖过头顶——
没脸见人了。
谢放被阿笙的动作可爱到,隔着被子,他揉了揉阿笙的脑袋,“无事,相信我,你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阿笙攥着被子的指尖微微收拢,轻咬住下唇。
二爷当真很懂他。
知晓他在担心什么,亦知晓他在在意什么。
阿笙最后还是接受了二爷的提议,由福旺将午餐送上房间。
既是大家都已经知道,阿笙反倒没有下楼的勇气了。
虽说二爷告诉他,他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大家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爹爹也不会说他,可他……可他自己脸皮薄,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家才好。
在福旺送吃的上楼前,将衣服给穿好,是阿笙对自己最低限度的要求。
总不能被福旺瞧见衣衫不整,不,不对,是都没穿衣衫的自己,那样未免也太羞人了。
结果,阿笙并没有见着福旺,因为福旺敲门之后,托盘是二爷亲自去拿的。
福旺连门都没有迈进来过。
阿笙坐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见只有二爷一人端了托盘进屋,骤然松了口气。
放轻松的同时,才发觉自己方才坐姿太过紧绷,腰酸得厉害。
“嘶——”
酸疼地他抽了口冷气。
见状,谢放忙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房间的圆桌上,他手揽在阿笙的腰间坐下,另一只手在他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这样可有好些?”
其实还是有些疼,不过阿笙为了宽慰二爷,还是点了点脑袋。
视线被放在托盘上的剪刀同推子所吸引,阿笙纳闷地转过脸,“二爷,这是……”
谢放顺着阿笙的视线,解释道:“陶叔不喜欢上理发店,都是让福禄或者福旺给他推的头发。我找陶叔借的。等用过午餐,我给你理发。”
先前,二爷说要给他理发,阿笙以为二爷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二爷竟是来真的。
用过午饭,阿笙被抱着来到洗手间——
他抗议过,要求二爷让他自己走,无奈被“温柔”地驳回。
理由是,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谢放从房间里搬了张椅子,抱着阿笙在椅子上坐下,不仅如此,椅子上十分贴心地放了一个软垫,好让阿笙坐得舒服一些。
椅子正对着镜子,阿笙能够清楚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以及在为他围毛巾的二爷。
在推头发之前,阿笙心里头依然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想着若是实在不好看,再找福禄或者福旺替他修一修便是了。
未曾想,二爷的动作竟还挺像模像样。
阿笙看着镜子里头的二爷,“二爷之前,给人推过头发?”
谢放停下手中的动作,同镜子里的阿笙对视,“有人给我推过,看多了,便会了。”
他同阿笙刚开始生活的那段时日,他对自己毫不在意,是阿笙,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拿着推子,替他将头发理了,还会替他将胡须给剔一剔。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从未蓬头垢面过。
理发对于那时的他同阿笙而言无疑是一笔不必要的开销,后面,他也就学着给阿笙推头发。
时日一长,自然也就会了。
不愧是二爷,学什么都快。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剪短的头发,阿笙很是满意。
蓦地,阿笙瞧见,二爷用剪刀在自己的发梢上骤然剪下一簇。
阿笙吓了一跳,他转过头,“二爷,您这是做什……”
谢放将自己方才剪下的头发,将阿笙的一撮头发拾起,分别放进一个小荷包里,将装有他的那一簇头发交由阿笙,“如今暂时不便举行仪式。待他日,稳定一些之后,我们再补办仪式。”
阿笙怔怔地接过小荷包。
他的脑海蓦地想起曾经在话本上读过的句子——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他和二爷两人同为男子,能举办什么仪式?
像是如今这般,爹爹同陶管事、福禄福旺他们都知情,却没有反对,亦无人拿异样眼光看待他们,他已是极为高兴的了。
阿笙想着,二爷许是担心他会心里头有所芥蒂,才会这般宽慰他。
可他真心觉得不打紧。
能够像现在这般陪在二爷的身边,已是从前不敢想的了。
阿笙珍重地将放有二爷头发的小荷包系在自己的腰间。
谢放伸手去拿小荷包,阿笙提前一步将小荷包拿过,对二爷道:“我替您系上。”
谢放语气无奈:“阿笙,对自己的丈夫不必说敬语。”
“丈夫”两个字,令阿笙心尖一烫,他的脸颊迅速红透,低头系小荷包时,手紧张地微微发颤。
丈夫……
他同二爷算是私定终身么?
应,应当不算吧?
他同二爷手上的对戒,还,还是爹爹送的,爹爹应当是默许的意思了。
阿笙脸红地想,差一个媒人,他同二爷便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呢。
谢放注意到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握着他的手指,一同将荷包的系在腰间。
阿笙的脑袋近乎埋在了胸口,只露出一双通红通红的耳朵。
理过发,谢放同阿笙阿身上有些碎发。
谢放便在浴缸里放了水,两人顺便泡个澡。
主要是为了能够让阿笙舒服一些,温水有缓解肌肉的作用,他还能给阿笙按摩,放松,放松。
两人都正当年,中途轻易便走了火。
考虑到阿笙的身子,两人便这是用手互助了下。
“叩叩叩……”
阿笙坐在床上穿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阿笙里衫的扣子都尚未系好,他慌忙加快了穿衣的动作,神情紧张。
谢放手放在他的掌心揉了揉,“别担心,福禄、福旺不会擅自进来的。”
闻言,阿笙这才骤然松了一口。
也是,是他险些忘了,没有二爷的允许,这房子里,包括爹爹在内,谁也不会轻易地进来。
两人都忘了,小洋楼除了方庆遥以及谢放身边的人,还住着一个薛晟。
“南倾,你可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上午问了陶叔多少回,你醒了没……”
薛晟有事同谢放相商,苦于南倾迟迟未曾下楼,问了陶叔同福禄、福旺他们,被告知南倾今日未曾下过楼。
他们在霞城的那段时间,南倾从来都是起得比他早的,从未见南倾有过赖床的时候。
想着许是刚回来,身体太累,故而今日才会睡到日上三竿都未醒,也便没有上楼打扰。
方才他在客厅喝茶看报,听见陶叔在问福旺,送上楼的吃的可有都吃光,方知南倾醒了。
这不,第一时间上了楼。
实在是等了太久,加因此,没等谢放邀请他进来,薛晟便大步地走进房间。
不期然,对上一双慌张的乌眸。
且,阿笙的身上就只穿了件里衣。
“对不住,对不住……”
薛晟转过了脑袋,尴尬得面红耳赤,在心里头责怪自己怎可这般冒失,转身便要往外走。
“回来——”
谢放将人喊住。
他将房门关上,“你喊的整栋楼都快听见了,你现在出去,旁人以为我同阿笙当真大白天在办事。”
旁人怎么想,他自是无所谓,可阿笙脸皮薄,他总得顾及一些。
谢放替阿笙将外衫给穿上。
薛晟坐在会客椅上,是眼观鼻,鼻观心。
阿笙羞得一句话不都说不出,只是一味地将头给埋胸前。
“找我何事?”谢放将阿笙外衫的扣子扣好,方才抬起头,问薛晟道。
阿笙亦是好奇地看着薛晟,薛先生究竟有何要事同二爷相商,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地进屋。
薛晟双手撑在膝上在发呆,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南倾是在他同他说话,“噢,是这样的……我见阿笙同方掌柜不是收留了一些同胞么?所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安置一下隆升员工的家属。咱们厂房在租界区,员工的性命固然无虞,可他们的家里人却是未必……”
“你是想让隆升的员工迁到厂房里来?”谢放是何等聪明之人,不等薛晟说完,他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薛晟点头,“你意下如何?”
谢放:“这件事,便是你眼下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办的。”
薛晟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眼睛放光,“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谢放正色道:“自然。若是附近的百姓前来,隆升亦愿意大开方便之门。只一项,安全问题一定要做好。”
人一多,就怕混入一些浑水摸鱼之辈。
谢放的提醒,正中薛晟的下怀,“不瞒你说,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回头我同人事部的人合计,合计,看这事咱们怎么可以给它办好。”
“你们……你们理发了?”
谈过正事,薛晟方才注意到,阿笙同谢放两人的头发都比昨日有所变化。
尤其是阿笙,原先头发都过耳了,这会儿短了许多,愈发称得脸蛋小巧,瞧上去更青涩了。
谢放:“嗯,向方叔借了下推子还有剪刀,简单地给阿笙理了一下。”
“看不出啊,你这技术挺好。挺精神的,不错。”薛晟这话倒不完全是恭维,阿笙确实很适合这样的发型。
阿笙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羞涩地弯了弯唇,他也觉得二爷理得挺好看的。
阿笙的腰还没完全恢复,不能久坐。
谢放同薛晟说着话,不时替阿笙捏一捏腰,替他放松肌肉。
薛晟:“……”
没眼看。
阿笙同谢放两人在房间里,待了近乎一整日。
阿笙昨晚上没睡好,薛晟走后,他便又睡了一个午觉。
谢放久未在繁市,此番回来的消息已经命人传回公司,隆升纺织厂同隆升海运的几个经理人带了文件同重要资料来了家里一趟,在书房办了会儿公。
另外,又吩咐了下属去隆升仓库,搬运一些次品的棉被、棉褥过来,给院子里临时避难的几户人家。
隆升出厂的产品大都质量上乘,即便是次等品,无非也只是有些许瑕疵而已,外形上不适合售卖,却并不影响使用。
如此接受的人不会有负担,另一个,也不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去或偷去专卖。
大致交代完要交代的事,担心阿笙醒来后没看见他会多想,待众人告辞离开之后,谢放便回了卧室。
阿笙还在睡。
算上上午,如此快睡一整日了,谢放心下吃了一惊,将手放在阿笙的额头上,体温正常,方才放了心,想来许是昨晚上当真被累着了的缘故。
谢放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在房间里陪着阿笙。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阿笙转醒,谢放便让福旺送了点点心同花茶上来。
到了晚上该吃晚饭的时间,阿笙说什么也肯再让福旺送吃的上楼,要下楼用餐。
他同二爷一整日都没出过房门,这让大家如何想他,想二爷?
不得不说,阿笙多虑了。
谢放才从霞城回来,两个人黏糊一些,大家自是都能够理解,何况,谢放治下向来较严,底下的人又极为有规矩,自是不会妄议些什么。
自然,方庆遥这个当爹爹的是如何想的,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二爷,阿笙少爷。”
“阿笙少爷,二爷。”
福旺、福禄同方庆遥一起,三人从院子里进来。
隆升的物资送到,他们是陪着方庆遥一起帮着隆升的人给林婶他们,也就是小洋楼此次收留的几户人家发放物资去了。惹得众人感激涕零。倘若不是方庆遥坦然告知,
见到阿笙同二爷两人从楼上回来,给两人行礼,打招呼。
方庆遥走在前头,当爹的一眼便注意到阿笙被剪短的头发,“阿笙,你的头发……”
阿笙同二爷两人一整日都没从楼上下来过,方庆遥心里头自是不可能一点想法也没有。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劝自己看开一些。
这会儿见阿笙理短了头发,多少吃了一惊。
莫不是,两人什么时候出过门了只是他未曾留意?
甫见到爹爹,阿笙脸上的温度便迅速攀上,到底是有些心虚。
下楼之前,他心里头便一直很忐忑,担心爹爹会生他的气,不愿搭理他。未曾想,爹爹脸上未有任何生气的神色,不仅如此,还注意到了他理过发,主动同他搭话。
阿笙脸颊微红,看了二爷一眼,“嗯……二爷帮着理的。”
方庆遥吃了一惊,他知道二爷对阿笙好,可推头发这样的事分明可以吩咐福旺他们去做,没想到二爷竟也愿意亲力亲为。
罢了,阿笙同二爷两人同为男子又如何?
这世间几千年来,都是男女结成一对,不也是眷侣少,怨偶多么?
可见这两个人能否天长地久,同性别亦无甚关系。
原先他只担心,阿笙同二爷两人身份悬殊,二爷对阿笙会不会只是图个新鲜。纵然不是,二爷这样的身份,身边的人绝不会少。
结果,这些年,二爷身边,竟当真只有阿笙一个。
送二爷对戒,除却他自己不像同自己较劲了,再有,也是存了试探二爷的念头。
这戒指一戴,可就正式向他人宣布自己是有主的了。
一开始他不见二爷戴上戒指,心里头还咯噔了一下,现在想来,应当是阿笙那段时间手受了伤,二爷这才没有先戴。
他注意到,昨日二爷回来,手上的圈戒亦是戴着的。
如此,他还哪里有不放心的?
福旺还在新奇地仔细打量着阿笙的新发型,得知是二爷给理的发,他当即竖起大拇指:“二爷手艺可真好!瞧着像是出自专业的发廊师傅之手。”
福禄听不下去了,“你这马屁拍得过了一点啊。”
福旺不服气,“你这意思是,二爷手艺不行,阿笙少爷的新发型不好看?”
福禄也不是个傻子,这种句话得罪两个人的事儿哪里会干?
再一个,二爷手艺确实挺好的,他只是不像福旺那样,马屁精转世,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罢了。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出来,咱们让阿笙少爷还有方叔评评理呗!”
“这还用得着阿笙少爷评理么?这不摆明着你断章取义么?“
“我怎么就断章取义了?”
两个人吵吵嚷嚷,屋外,传来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
这个时候,没有战火纷飞,也没有生离死别,只有寻常日子的喜乐温馨。
“行了,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斗嘴。这么闲,就过来帮忙摆盘,阿笙同二爷两人还没吃晚饭呢。”
谢放同阿笙都习惯了福禄、福旺兄弟两人吵嘴了,陶管事在餐厅里头听见福禄、福旺兄弟两人拌嘴,便从餐厅里走出,喊两人进去帮忙。
听说二爷同阿笙两人还没吃晚饭,两人这才停止了拌嘴。
方庆遥注意到,福禄、福旺两人拌嘴时,二爷半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相反,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包容模样,这哪里是主子待下人的态度,分明是当成了自家人。
方庆遥从前便知晓二爷是个谦谦君子,只是以往都是拿二爷当贵人看,后来知晓阿笙同二爷的事,心里头便五味杂陈。这会儿又有些不大一样,是越看,越觉着阿笙挑人的眼光确实极好——
多少有点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意思在里头,只是方庆遥自个儿没发现。
“多谢二爷,多谢方老爷,多谢方掌柜的……承蒙诸位这段时日的照顾同收留。”
“几位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我们就只能给各位爷磕个头了。”
“使不得,使不得,还请各位快快请起。”
繁市的防空警报三日未再响起,这段时日暂时宿在小洋楼的几乎人家便计划着出城,特意同谢放、阿笙他们辞别。
这几日,谢放同阿笙他们又提供住的地方,又是提供吃的,谢放还专门让人送了被褥、棉被,大家伙感激不尽。
谢放一个人扶不过来,忙让福禄、福旺他们将大家伙给搀扶起来。
方庆遥、阿笙也赶忙将人扶起。
老百姓实在,还是让几个孩子切切实实地磕了个响头,走时,也将院子收得干干净净,生怕会给帮过他们的几位爷添麻烦。
如此,又过了几日,繁市上空皆未再响起防空警报。
报纸报道,各方大使馆联合施压,就西方同东洋人就繁市的利益切糕达成了一致协定,东洋人暂停开火,当局派人在协议上签字。
消息传到各界,自是骂声一片。
“可恶!这帮土匪,侵略咱们的国家,还拿咱们的土做人情!”
“有什么法子?当局软弱,不敢同东洋人开战,只怕咱们啊,又要步北城的后尘!”
“可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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