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爹爹喊出声音之前,阿笙拼命地朝爹爹摇了摇头。
可千万不能将歹徒给惹恼了,否则他同爹爹两人的性命只怕不保。
那另一名被指到的伙计脸色比白纸都还要苍白,却也不敢不从,只得身子发抖地站起身。
“都给我装!”
“速度要快!”
阿笙同那名年轻伙计才走至柜台前,那持刀的歹人就粗声粗气地命令着,吩咐他们赶紧干活。
“老大,我拎着挺重的了,要不今天先撤?太重咱们也不好逃走。”
持着麻袋的歹徒小声地同持刀歹徒商议。
持刀歹徒眼神冷厉地点了点脑袋,低声道:“东西拿好,撤。”
一人提着装着金饰的麻袋往外走,一人持刀,倒退着往外走。
店里的人无不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心里头恨不得这三阎罗既是已经拿到金子,便赶紧走。
忽地,那名持刀的歹徒停住了脚步。
他指了指蹲在门口的一位男子,冷声道:“你同我们走!”
倘若他们就这么出去,遇上巡捕房的人,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可手里头有个人质就大不一样了。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你们抓他,抓他吧!他是长庆楼的管事,长庆楼方掌柜的爹爹,身价高着呢!比我好使多了!”
那名男子为了自保,将方庆遥给用力地推了出去,想来这人应当去长庆楼光顾过,认出了方庆遥。
方庆遥身子一颤,他尚且来不及反应,忽地身子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歹徒的目光当即落在了方庆遥的身上,命令道:“你,过来!”
方庆遥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掌心被擦破了皮,膝盖也受了点皮外伤。
方庆遥到底是经历过世面,纵然心知,自己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心里头还是庆幸,不是阿笙被认出。
这个时候,决计不能叫那三个歹徒察觉阿笙的身份!
纵然心里头再害怕,方庆遥只能忍着疼,配合地从地上站起身,便是连余光,都没有往阿笙那头瞄一眼,生怕会连同阿笙一同牵累。
阿笙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歹人就这么将爹爹给带走,可他心里头也清楚,莫说歹徒有三个人,便是只有一个人,正面对上,他也未必能够有胜算。
阿笙的视线四下飞快地观察着……
忽地,他瞧见柜台上有一个茶壶。
方庆遥腰不好,方才又跌了一脚,走得慢,那歹徒不耐烦地道,“不想死的,现在就走到我的跟前来!”
方庆遥只好一瘸一拐地,稍稍加快了脚步。
阿笙瞧见这一幕,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的双手攥成拳,愤怒地等待着时机。
趁着那歹人的注意力在爹爹的身上,且背对着他站在店门口,阿笙悄然走到茶壶的旁边,他瞅准时机,抄起茶壶,快步地朝门口的歹徒走去——
身后将手中的茶壶重重地砸在那名歹徒的脑袋上。
阿笙以为那歹徒会倒地,可对方竟没有。
不但没有倒地,反而转过了脑袋,鲜血顺着那歹徒的脑袋往下淌,对方眼神凶狠地瞪着他,眼底赤红一片。
阿笙手中手脚冰冷,他的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掐住,可与此同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喉间冲出——
“快!!!”
爹爹快跑!!
阿笙的这一声“快”字,沙哑又不好辨析,却如同摔杯的信号。
方才还蹲在地上的人们,忽地抄起货柜上的镜子、盆栽,凳子……所有能扔的东西,悉数朝那三个绑匪的身上砸。
年轻的妇人大声地朝街外路过的行人大声呼救:“救命啊!!杀人啦!!!!”
店外头,聚集了不少的路人。
碍于歹人的手里头拿着刀,大家伙顾忌着不敢上前,只能伺机寻找合适的时机。
见店里头的人动了手,大家伙也就持着从隔壁店家借来的锅铲、锅盖前来帮衬。
对上歹转过身时那血红的双眼时,阿笙一度身子僵直,他以为自己的小命今日是定然要交代这儿了。
却不曾想,瞧见一个镜子从他的眼前飞过。
“你怎的还傻傻站在那儿?快躲起来啊!”
阿笙认出,是先前那个同他一块装金子的伙计!
伙计扔了镜子,矮着身子,跑过去拉走阿笙,迅速地躲到柜子后头。
这一下,店里头的人彻底没了顾忌,什么扫帚、簸箕,都往歹人的身上招呼。
“找死——”
那歹人怒火中烧,手中持刀,誓要给阿笙一个教训不可,被他的同伙给拽住,“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走!不然来不及了!走!!”
人聚得越来多,再不走,就逃不脱了!
“那老头呢?!”
长庆楼掌柜的父亲,活生生的金疙瘩,人呢?!
“方才趁着咱们没留神,跑了!走!”
一直躲在柜子后头的掌柜眼神牢牢地盯着拎着装自己金饰的麻袋,伸出脑袋,朝街外大喊:“我的金子,我的金子!谁要是替我追回金子,我定重金酬谢!!!”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听说那歹人抢了金子,又听说追得金子有重谢,哪能轻易叫这三人给走脱了!
以锅盖护身,锅勺、扫帚当武器……一拥而上。
“逮到了!”
“逮到人了!大家伙,咱们可千万不能叫他们逃脱了啊!”
有回店里去拿绳索的,竟还有人拿了自家的渔网过来的……
歹人被众人齐心协力给抓住,只等巡捕房的人到。
金店掌柜第一时间从店里跑出来。
他从路人手中接过装着金子的麻袋,没敢在大天广众之下数,忙向众人连连道谢,“多谢大家,多谢大家……还请大家随我来,做一个登记。待明后日店里收拾过后,凭登记来领酬谢……”
“阿笙,阿笙!”
“阿笙……”
阿笙是亲眼瞧见爹爹跑了,被旁边的店家给拉进了店里头,因此他被店伙计拉着躲到柜子后头时,也便没有急着出去。
听见爹爹的声音,阿笙方才站起身。
方庆遥在四处找阿笙,余光瞥见的阿笙身影,他一瘸一拐地跑过去,他双手放在阿笙的肩上,神情激动地问道:“阿笙,你,你方才,是不是说话了?!”
那伙计同阿笙一块从柜台后头走出,听见方庆遥的话,忍不住道:“这位爷,您是不是被吓着了?这位小兄弟又不是个哑巴,当然会说话了。”
“对,对。我儿子不是个哑巴,我儿子不是个哑巴……阿笙,阿笙……”
方庆遥一把楼主阿笙,激动地语无伦次。
阿笙会说话了!
阿笙会说话了!
那伙计站在原地,微张了张嘴。
儿,儿子?
先前那妇人对歹徒说,这位爷是长庆楼掌柜的爹爹……现在,这位爷说这位小哥是他儿子……
那,那这位小哥……岂不是,岂不是便是长庆楼当家的?
乖乖,这位小哥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竟经营那般大的酒楼了?
铭德医院。
“医生,怎么样,我儿子的手……要,要紧吗?”
方庆遥坐在凳子上,却是伸长着脖子。
医生在用镊子将扎在手心肉里的瓷片一一挑出,看得他是一阵心惊肉跳,“医生。我,我儿子他是个掌勺的,他还喜欢画画。不能掌勺了这没什么,可他真心喜欢画画,他的手可不能有事啊。”
阿笙手上伤口得处理,没法比划,他朝爹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爹爹先暂时别说话,保持安静,莫令医生分神。
先前在店里,阿笙的出口的那一声“快”叫方庆遥欣喜若狂,还以为阿笙会说话了。
直至阿笙用手势同他比划,他才知晓,那时情急之下,阿笙压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当时说话了。
不过当时好多人在场,他也一一问过大家,确实听见阿笙说了一个“快”字。
他问了阿笙,阿笙方才告诉他,约翰医生告诉他,得勤练习,哪怕是“嗯”、“啊”这样的单字,也得多练,要少依赖手势,这样后头兴许才能说一整句,乃至恢复正常说话。
对于方庆遥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一个消息了!
见眼下阿笙又只是同他摇头,没有“出声”,虽说有些失落,可也不到失望的程度。
只要阿笙有希望开口说话就好,能不能恢复跟正常人一样都不要紧!
阿笙让他暂时不要出声,他也便没有再追问。
倒是医生将阿笙手上的又一片小碎瓷取出,抽空回了一句,“喜欢画画啊?放心吧,没有伤及骨头跟手筋,不会影响拿画笔的。”
方庆遥一听,心里顿时一慌,顾得膝上有上,他起身,着急地问道:“不影响拿笔?那是对颠勺有影响么?可是阿笙的以后的手,再也拿不动锅铲了?”
门诊室的门忽地被推开,谢放疾步走近,“医生,请您务必要想想办法。不管花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门诊医生是一位老先生,见有人擅闯他的门诊,他极为不悦地质问道:“你谁啊?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允许,不能擅自推门进来?”
“章医生,他,他们执意要进来……”小护士一脸慌张地跑进屋。
谢放拱手致歉:“实在抱歉,是晚辈鲁莽……”
方庆遥有些别扭地帮着解释:“他,他是我大儿子。兄弟两人打小感情就好。对不住啊,医生。不过我的意思也是一样的,只要您能够将我小儿子的手给看好。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原来你是这位小兄弟的兄长……”
听说是病人家属,方才还很是有些不悦的医生缓和了脸色,他略带无奈地同这“一家子”解释:“我何曾说过他这手不能颠勺了?他算是比较幸运,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伤筋也没动骨的。
作画需勾勒、描摹,我的意思是,既是能做作画这般精细的活,自是也能够颠勺。不过,回去后,还是需要好生将养。两日后找我换纱布,伤口注意不要碰水,是感染了伤口,伤口恶化,那真不是花多少钱的事。”
方庆遥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一再向医生道谢:“多谢您,多谢您!”
谢放苦笑,这一回自己了确实是莽撞,没有将话听清楚,就擅自闯了进来。
只是心里亦是松了口气,手对普通人尚且十分重要,何况是喜欢作画,又兼顾长庆掌柜的阿笙。
阿笙手上的伤未伤及筋骨,只是需要做外伤的处理。
包扎完伤口,由候在外头的福禄搀扶着离开医院。
方庆遥同谢放两人陪在左右。
方庆遥自己的腿一瘸一拐的,倒是对阿笙一再叮嘱,“阿笙,你走慢一点,小点心,啊。”
一行人走出医院大楼,阿笙转过身,很是无奈地同爹爹比划着,“爹爹,我伤的是手……”
不是腿,他走快一些没事的。何况,顾及爹爹的腿伤,他已走得极慢第了。
方庆遥忙拉住了阿笙比划的手,避着他手上的伤,拉的是他的胳膊,“不忙着比划,不忙着比划。你手才包扎好,莫要乱动。”
阿笙:“……”
大夫只说注意不要碰水,提醒他及时上医院换纱布……只是比划几个手势而已,应该无碍?
谢放的车子就停在医院外头。
福禄、福旺两人另外坐车回去。
司机习惯性地打开副驾驶的门——
每回方掌柜都会陪着阿笙少爷坐后头,二爷便会坐到副坐来。
出乎司机意料,这一回,方掌柜的竟绕过车子,来到了副驾驶。
意外的人不止司机一个。
不仅仅是阿笙纳闷爹爹怎的未向先前那样,跟着他一块上车,便是正要向往常一样往副驾驶走去的谢放,瞧见先他一步的方叔,亦是颇为意外。
“我这腿……受了伤,坐前头腿好伸展一些,这一回就委屈二爷坐后座了。”
上车前,对上谢放的眼神,方庆遥有些不大自在地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方叔会一反常态。
不过是一个座位,谢放自是不是在意,“无妨,您觉得方便就好。“
“哎,好。”
方庆遥弯腰上了车。
阿笙坐在车上,将爹爹同二爷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分明。
他拍了下爹爹的肩,待爹爹回过神来,关心地比划着,“膝盖的伤口很疼么?”
尽管大夫也给爹爹看过手同膝盖上的伤,说是也不严重,只是受了皮外伤,可他还是担心,会不会是医生哪里没有检查出来。
方庆遥瞧见阿笙又在打手势,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前头位置宽一点,舒服一些罢了。你莫要再比划了,好好休息。”
阿笙只好将手放腿上,听爹爹的话,没再比划。
车身微陷,“嘭”的一声,车门关上。
小七同阿达前几日被二爷派去外地办事去了,尚未回来,阿笙原本想问二爷是如何知道他出了事,怎么知道他同爹爹两人在医院,来寻了来,可又担心爹爹若是听见二爷回他话,定然又会叫他莫要再打手势,只好可怜巴巴地望着二爷,一副想要比划,又只得生生忍住的模样。
阿笙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谢放如何没瞧出来?
余光瞥了眼副驾驶,方叔这会儿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想来不会注意到他们。
他同阿笙打着手势,“可是想要问我怎么知道你同方叔两人在医院?”
阿笙陡然睁圆,将爹爹方才的叮嘱转瞬给抛在了脑后,“二,二爷您,您怎的也会……”
“从前学的。你们去的金店出了事,阿贵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给我办公室拨了电话,他问了人,知道你们去了铭德医院。来到医院,稍微一打听,也便知道你们在的诊室了。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担心阿笙还会有什么想要问的,打手势手上的伤口难免会疼,谢放索性一次性比划给他。
至于说手势是从前学的,其实严格意义上,不算“学”的,两人共同生活的那几年,他自然而然也便会了。
阿笙信了二爷的话,倒是没起疑心,只觉得分外感动,他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心里头还在因为二爷竟还特意为了他去学过手势这事动容。
谢放:“倒是你同方叔,怎的忽然想到要去买金饰?是方叔提的?若是,你便点点头。”
他先前未曾听阿笙提过有想要买金饰的念头,故而才会猜测,会不会方叔的主意。
阿笙点点头。
因着爹爹交代了他,打算时候打算给二爷一个惊喜,希望他能够帮着保密,阿笙也便没告诉二爷,爹爹买金饰的原因。
好在,二爷也没多问,阿笙心里头也便松一口气。
同方庆遥都受了伤,今日自是不宜再回长庆楼,谢放也便让司机送两人回小洋楼先休息。
车子在小洋楼停下,谢放亲自陪阿笙同方庆遥两人进去。
扶方庆遥在沙发落座,谢放出声道:“方叔,阿笙,你们先好好休息,长庆楼那边,我已经交代了阿贵看着,若是有问题,阿贵只会打电话给明诚。你们尽管放心在家中养伤。我还有事,得先回公司一趟……”
才在沙发坐下的阿笙,倏地朝二爷看去。
二爷这才回小洋楼,便又要出门么?
方庆遥听说谢放这会儿就要走,一下便明白过来,二爷能去一趟医院,又亲自陪他同阿笙两人回小洋楼,多半是百忙之中抽的空。
方庆遥手摸在自的胸口上……
他迟疑地唤出声,“二爷——”
谢放眼含询问:“您说。”
方庆遥从衣襟里头,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布袋,递过去,脸上神色很是有几分不自然,“我,我这有个小东西,想要送您……小小心意,还希望您能别嫌弃。”
谢放一脸意外。
“您接过去啊。”方庆遥催促了一声。
谢放只好将布袋给接过去。
“您打开瞧瞧……”
谢放依言打开。
谢放的的视线从素戒上移开,他倏地抬起头,朝方庆遥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在医院时,方叔向医生介绍,言他同阿笙是兄弟,他是他的大儿子那句话背后的真正深意。
担心自己有所误会,出于谨慎,谢放决定还是问清楚一些。
他的目光对上方庆遥:“方叔这是……”
方庆遥神情很是有些别扭,他不大自然地道:“一直以来,二爷您都帮了我同阿笙许多的忙。除却口头上的答谢,我们也没能为二爷做过什么,更没给过什么谢礼。
这是……这是今日我让阿笙陪我上街买的素戒。因着店员说不单卖,我便只好将两个都给买了下来。”
阿笙陡然瞪圆了眼睛。
在金店时,爹爹可不是那么说的,当他问爹爹为何要买下一对时,爹爹还言他是小孩子,不许他多问。听上去像是原本就计划买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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