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将真相如实告知我们,还是莫要平白添两条人命。为好。”
崔经理双手作揖,眼露敬佩之色,“二爷宅心仁厚,思虑周全。老崔佩服。”
“崔经理谬赞了。再有,记得向客人们致歉,许诺日后定当会加大管。给每位持票客人发放五元券,下次若是选择隆升号,可以拿券相抵,以抚人心。”
管事亦是由衷地道:“崔经理说得极是,东家思虑之周全,着实叫人佩服!”
崔经理:“谢二爷。那小的这就退下了?”
谢放点了点头。
崔经理带着管事,打算先行离开。
“稍等——”
阿笙比了个等一等的手势,崔经理同管事因着瞧不懂阿笙的手势,停下了脚步,“不好生意,方掌柜,您方才是要同我们说什么?”
这话崔经理虽是问的阿笙,眼神却是求助地看向二爷。
没法子,他们是真的瞧不懂,只能让二爷帮着“翻译。”
阿笙同二爷比划着,“我同崔经理一起去吧。我得先熟悉后厨,菜单也得先确定下来,以免晚上再出什么纰漏。”
谢放转达了阿笙的意思。
崔经理双手作揖,“方掌柜的有心了,劳烦,请随我们二人来。”
阿笙点了点头。
谢放愧疚地道:“此番辛苦你了。邀你登船,本是为了让你放松个两日,结果反倒令你受累,实在对你不住。”
阿笙忙摆了摆手,他弯起唇,比划着,“二爷您千万不要这么想,这船上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若是让我休息个两日,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能够帮上二爷,他开心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受累这一说?
隆升号的晚餐由长庆楼的方掌柜掌勺一事,很快便传遍了隆升号上下。
一等舱的客人们大都来头不小,大家平日里也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其中固然有长庆楼的熟客,可有部分客人是从未光顾过长庆楼,亦未尝过阿笙手艺的。
如果说,在晚餐尚未被端上桌之前,有人还在因为下午的点心一事而不快,那么在尝过阿笙做的蒸梭子蟹、芙蓉蟹斗、水晶虾仁、腌笃鲜……之后,心里头的那点不愉快,已然化成满心的意犹未尽。
船上有某报社记者在三等舱,原先听说一等舱发生退票一事,特意托了朋友去一等舱去一看究竟,也便受邀留在了一等舱,尝到了这一桌的美食。
隆升号返回繁市,该记者对当日之事做了详尽的报道——
隆升号如何因为后厨的伙计办事不力,导致糕点出了岔子,一等舱的客人们如何嚷嚷着要求退票,隆升号的东家谢二爷又如何临时请了恰巧在船上的长庆楼的方掌柜救场。
最后,尤其是对这两、三日海上航行期间的美食大书特书。
清和海运本以为,隆升号一靠岸,船上游客便会齐齐抵制隆升号。
哪曾想,隆升号经此一事,尤其是经过那位记者的报道,声名愈显,隆升航运名下的货船愈发繁忙。
因着该记者对长庆楼的方掌柜手艺赞不绝口,便是长庆楼在繁市亦是进一步打开了名气,成为各地往来商贾宴请的必去之地。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大红的鞭炮成串的响起,转眼,已是长庆楼开店一周年的日子。
“恭喜!恭喜方掌柜,亦恭喜薛薛老板!”
“恭喜方掌柜!恭喜薛老板!”
薛晟笑吟吟地拱手作揖:“多谢,多谢。来,里面请,里面请——今天进店,一律打六折。一律打六折啊……”
阿笙亦是弯起唇,帮着一起招呼客人。
能够在繁市这样的地方顺利开店一周年,且在一年的时间内就有这样的名气,实属不易,怎不叫人高兴?
同年年底,电影《出走的太太》上映。
因着电影里头出现大量长庆楼的菜品,长庆楼声名大盛,一时间车水马楼,日日宾客不断,俨然成为繁市的名招牌。升为掌柜的阿笙,更是成为许多官家、商家的座上宾,不惜花费重金,也要邀请阿笙去为他们的私宴掌一回勺。
长庆楼也成了许多权贵的必定光顾的酒楼,无事便来品个茶,配几碟糕点,或喝壶小酒,嘬一口肥得流油的大闸蟹的。
汇江路上,已然成为繁市招牌的长庆楼门外车水马楼。
中秋过去,长庆楼依然热闹。门上贴着的一张招工信息格外地惹人注目。
“这世道,可真是要变天呐。咱们做传统酒楼的,竟开始招西点师傅了。稀奇,可真稀奇啊!”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办公室里头,阿笙同薛先生在谈事情,方庆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故意扬高了音量。
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薛晟原本同阿笙在说话。
闻言,他同阿笙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爹爹在气头上,阿笙可不敢在这时撞枪口上,只好眼神央求着薛先生,让薛先生替他开这个口,帮着同爹爹解释,解释。
薛晟于是只好放下手中的账本,转过了头,赔着笑,同方庆遥解释:“方叔,咱们这不是也是没法子么?您瞧在这汇江路上,能够长久地将生意经营下去的,有几人不做洋人生意的?是,做洋人生意也犯不着开始学做西餐,招西点师傅。可这不是因为……繁市近日也不若从前那般太平了么?
若是有人闹事,咱们店里能有几个洋人,对方也有所顾忌不是?再一个,方叔您换一个角度,那些个西餐店招咱们的人为他们干活,咱们怎么就不能请他们也咱们干活呢?”
那能一样么?!
西餐厅请他们的人,是因为人工洋人便宜,他们是为了减少成本。可他们招西洋伙计,工钱却要另外多出三到五倍!
方庆遥心里头也清楚,若是店里头有几个洋人,万一当真有人来店里闹事,旁的不说,至少语言是通的,西洋伙计还能帮着说说情。
只是他一想到,他这店里头,要开始上一些什么牛排啦、三明治啦、还有那乌黑黑咖啡什么的,他心里头就说不出的别扭。
方庆遥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有些别扭地出声问道:“那,二爷……二爷也是这个意思么?”
谢放虽并未直接参与长庆楼的经营,却是帮过长庆楼不少的忙,在方庆遥心目中,俨然也是长庆楼的一份子。
阿笙比划着同爹爹解释:“原就是二爷的意思……有客人请二爷同薛先生到外头吃饭,遇上有士兵在店里头闹事。索要保护费,不给就掀桌,那日正好店老板的一位洋人朋友也在店里,店老板的洋人朋友出面后,那几个士兵怕得罪洋人,方才悻悻然走了。
二爷这才想到,不若找几个洋人伙计在店里,这样若是薛先生不在,旁人也轻易不敢来闹事。”
薛晟点头,“是这样。咱们如今虽说在繁市算是站稳了脚跟,政、商两界多少会给南倾几分薄面,不会对咱们长庆楼如何。可若是遇上那些个兵痞,哪里能起什么作用。那些人都是不摸着油水,不撒手的主,唯独洋人他们不敢得罪。”
想当年,方庆遥之所以被迫离开符城,不就是因为兵痞经常上门勒索,才只能到繁市投奔阿笙么?
方庆遥生平最痛恨,就是兵痞子。
他气得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这帮欺软怕硬的孙子!合着就只是敢负咱们自己人呐!”
阿笙苦笑。
可不是么。事实往往便是这般伤人。
洋人欺负咱们,就连咱们自己的兵,也是逮着自己人欺负。
招几位洋人伙计的事情,于是就这样定下。
长庆楼开出的薪资高,阿笙同薛晟两人的人品在业界也是有口皆碑,有好几个做西餐的洋人师傅应聘。
阿笙对西餐不若二爷精通,毕竟二爷尝过的西餐多,便请了二爷帮忙把关。从应聘的十几个人当中,选了一位,又另外招了两位帮厨,也都是洋人。
对于那三位洋人员工,方庆遥颇有微词,实在是洋人做事算不得勤快,同他们比,差远了,好在,洋人干活还算是认真,厨艺也不错。至少推出西餐后,长庆楼的生意比过去还要好上个一、二成。
汇江路上,陆续有兵痞闹事,在其他的□□,长庆楼倒是幸免于难。
于是乎,其他铺子的人也陆续效仿起了长庆楼,也请来几位洋人员工“坐镇”,以保平安。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洋人当中,也是有混子的。长庆楼的那三位,是谢放亲眼给把过关,又让阿达同小七两人跟踪他们回去,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确定对方的来历、人品皆没有任何问题,才给招进的长庆楼。
其他店家不知道这一层,花不少工钱雇了洋人,店里的现金、值钱的东西反倒被洗劫一空,是欲哭无泪。万幸的是,店家们也都知道世道不稳,大都当日就会清点营收给带回家去,那洋人卷走的,只是当日的营业额。即便如此,算上值钱的物件,好几家店家损失惨重。
方庆遥坐在柜台后头,在瞧今日的报纸。
这都第几起商店因招了洋人员工,反倒被洗劫一空的报道了?
阿笙过来,拍了拍爹爹的胳膊,比划着,让爹爹去休息室休息,午睡小憩一会儿。
方庆遥抬起头,给阿笙看今日的报纸,言语很是感慨地道:“阿笙,咱们长庆楼到现在能够相安无事,当真是,当真是多亏了二爷啊。咱们可是得好好谢谢二爷。”
以长庆楼今时今日的流水,这要是请的员工有什么问题,若是一日营收被卷走,金额可不小!更勿论店里头贵重的那些个食材、茶水了!
这段时日汇江路上隔三差出事一事,阿笙也听店里客人们谈起过。
繁市的店租贵,人工也贵,本身经营就不易,如今还遭此横祸,阿笙心中自是替同行们觉着惋惜,同时,同爹爹一样,亦是清醒当初招人时,请了二爷来把关。
阿笙同爹爹比划着,“好,晚上回去,我给二爷做一顿好吃的。”
“做一顿吃的哪够……咱们好歹得拿出点实际的表示。我瞧着二爷身上什么金饰都没有。我想呢,是不是能找个时间,你陪我上街看看……”
阿笙眼露惊讶,爹爹要给二爷买金饰么?
可二爷生日未到,今年也不是什么大寿辰……
阿笙迟疑着,“金饰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二爷怕是未必会收。”
方庆遥睨了儿子一眼,“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既是想到要送这个,自是有把握,二爷定然不会拒绝。”
阿笙好奇的追问,“当真?爹爹想到了什么法子?”
方庆遥没好气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就不必问这么多了。”
阿笙刚要打手势,听见爹爹这一句,只好放下了要比划的手。
方庆遥瞧见要打手势的手,忽地压低声音,有些伤感地问道,“阿笙,你到现在,仍旧没法说话么?”
说起来,距离约翰先生说阿笙有望开口说话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了,除却“嗯”,“啊”之类的单音字,确实偶尔从阿笙喉咙里发声过,其余是再没多余的话。
一开始,他还很欣喜,会不会是阿笙渐渐地能说话了,后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阿笙:“……下周约翰先生会来繁市,我会去复诊,到时候,我,我再问问他?”
约翰先生本就是被铭德给特聘了去,去年岁末便随军离开了繁市。幸而部队驻军的地方离繁市近,约翰不时会来繁市采购药品,或者添一些生活用品。
每回约翰来繁市,都会提前给谢放拍去电报,阿笙便由二爷陪着去看诊。
对于阿笙迟迟未能开口说话这件事,约翰认为,他是心理因素多余病理上的因素,仍旧鼓励阿笙私底下多练习。
阿笙私底下倒是练习了……就是效果甚微,到现在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每回只要他张嘴要发声,他的喉咙就像是束口的袋子似的,骤然发紧,有时,身上还会出冷汗。
方庆遥瞧出阿笙被他问得有些紧张了,怕给孩子压力,赶忙道:“没事,爹爹不急,不急哈……能不能说话这事,咱们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阿笙微起唇,点了点脑袋,他比划着,“爹爹,这儿我帮您看着,您先去休息吧。”
“不用,爹爹这会儿又不累……哎?阿笙,你说不若你这会儿陪爹爹上街,咱们去金店看看如何?这会儿人少,咱们去去就回,店里让阿贵帮忙照看一下,也不会耽误什么事。”
阿笙一脸意外,现在么?
爹爹会不会,着急了一些?
“对,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现在好了。“爹爹这就去同阿贵交代一声,顺便去里头取点钱过来,你在这儿等爹爹一下啊。”
方庆遥说着,不等阿笙回应,将身前放着现金的柜子一锁,去了里头。
爹爹说风就是雨,阿笙也没法子,这会儿确实也没什么事,只好等着。
两个人一起去了汇江路的金店。
阿笙来繁市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逛金店。
尚未进店,就被橱窗里头金灿灿,晃人眼的各种金饰给吸引了目光。
也难怪爹爹会想着给二爷送金饰,这些个金饰确实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阿笙,你觉着这素戒好不好,圈口够不够粗?,克重够不够足?”
阿笙在瞧一款金镯子,听见爹爹同他说话,只好恋恋不舍移开了视线。
阿笙转了头,瞧见爹爹手上拿的素戒,阿笙纳闷不已。
这……这儿金镯、金项链都有,爹爹怎的,选了一个这般素净的戒指?
忽然想到,之前爹爹说他有把握二爷不会拒绝他的金饰,莫不是爹爹想到了这金镯、金项链太贵重,素戒刚好?
方庆遥是越看,越满意自己一眼相中的这款素戒。
“来,阿笙,你戴上试试。”
阿笙便接过戒指,帮着试戴。
“挺好,大小合适。”
方庆遥挺满意。
伙计见状,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好意思啊,这位爷。咱们这是对戒,不单卖的……”
方庆遥淡声道:“谁说我只买这一个?帮帮我把这一对都包起来吧。”
“我是瞧您就带着您公子一个人过来买戒指……哎,好,好,我这就帮您将对戒给包起来。”
阿笙吃了一惊,他飞快地比划着,“爹爹,您买一对做什么?”
“爹爹自是有爹爹的打算。小孩子家家的,莫要打听这么多。”
“爹爹……”
“这位爷,对戒已给您包好,烦请里头付钱……”
方庆遥便随伙计,进去里头付钱。
阿笙只好跟上前。
付过钱,方庆遥心满意足地从伙计手中接过对戒。
“爹爹,您会不会太过冲动了一些?您便是要送给二爷,买一只也便够了。这款不单卖,您可以瞧瞧别的款式啊。”
方庆遥将素戒宝贝地贴身收好,“哎呀,你还小,不懂。”
“爹爹——”
阿笙还要再劝,忽地,瞧见外头冲进三个蒙面大汉手中持刀,冲了进来。
“打劫!不许动!”
“统统不许动!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有孩童被其他客人给绊倒,坐在地上哭着喊妈妈。
有一位已经跑出门店门的顾客,不幸被歹徒发现,从后头被一刀捅穿,倒在血泊当中。
“瞧见了?都给老子闭嘴!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蒙面大汉指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妇人,语气冷酷地道。
方庆遥拉着阿笙第一时间跑到门口,眼睁睁瞧见那妇人就这样被捅穿了身子,瞬间瘫软了双腿,没敢再跨出去半步,脸色蜡白。
阿笙及时地扶住了爹爹,谨慎地跟着人群往里头撤。
同孩子走散的妇人迅速地抱起孩子,捂住孩子的嘴,不敢在让孩子发出丁点声音,生怕下一个被捅穿了的人会是自己。
人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咽喉,店里瞬间鸦雀无声。
“把手都给我举起来,放到后脑勺。”
“蹲下,都给老子蹲下!”
留一人放哨,两名大汉手中持刀,大步地迈进店里。
人们颤抖着照做。
“把店里的金饰都给老子拿出来!”
藏到柜子后头的金店老板被歹人提拎了出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想要活命,就把金饰都给老子装进这袋子里!”
金店老板这才发现,这持刀歹人的同伙还带着一个麻袋。
金店老板瞧着那个麻袋的口子,险些两眼一黑,可到底是命要紧,只能心痛地将柜子里头的金饰往麻袋里头装。
那歹徒嫌金店老板一个人装太慢,目光逡巡,持刀的手指了指蹲在地上的一位年轻伙计……以及阿笙,“你,你,你们两个,过来。”
方庆遥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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