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原先对于老汉的遭遇十分同情,瞧见士兵竟然要欺负一个老汉,心中亦很是愤怒。
可这会儿竟也犹豫了起来。
士兵们所说的不无道理。
二爷眼下将老汉这一行人放行,回头真的遭到土匪的报复可怎么办?
谢放:“那就先收了他们的武器,暂时交由我们保管,待他们明日走后,再交还。只要他们同意,若是再出什么事,便由我一人担着。”
老汉已经央求了岗哨的士兵许久,后者始终未曾松口,闻言,立即道:“由我做主,我们愿意交出自的武器,便由几位军爷保管。只要军爷肯放行。”
说着,便主动交出自己别在腰间的手枪。
其他人见状,也一一上前交出自己的枪械,可谓是诚意十足。
谢放面向站岗的士兵,“现在,可以放行了?”
士兵犹豫着,仍是未动。
谢放眉眼沉沉:“还是说,各位需要谢某请示盛将军?”
将军事先已有命令,将他们拨给这位谢二爷,在将他们调回部队之前,一切听从谢二爷的调度。
士兵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开路障。
“多谢这位爷!”
“多谢这位爷,多谢这位爷!”
老汉同他的几位同行年轻人,纷纷向谢放道谢。
尤其是老汉,红着眼眶,说着,竟是又要给谢放跪下。
谢放赶忙将老人家扶起,小心地避开后者手臂上的伤,“老人家快快请起。”
“多谢爷。”老汉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他转过头,对他身后的一位年轻人声音微哑地道,“去通知车夫,可以过了。另外,让车夫驾驶马车的时候,务必再平稳一些,莫要惊了少夫人。”
“是。”
那位年轻人谢放这才注意到,除却老汉一行人,不远处的路边还停了一辆马车,想来马车里坐着的,便是老汉口中的少夫人了。
那位年轻人过去传话之后,索性便上了马车,坐到车夫的旁边,一同驾马前来,其他几位年轻人也纷纷上马,行在队伍前面。
前面的队伍,在下马一通搜身后,都被予以了放行,待马车通过时,士兵伸手将其拦下,抱拳向谢放请示道:“二爷,您若是执意放行,还请务必让我们搜一下马车!”
这一行人老的老,伤的伤,身上固然有武器,但人数少,不足为患。
唯独这马车,一开始就停在路边,里头坐着的是不是所谓的“少夫人”尚且不得而知。
万一是企图混进来的东洋细作,如何是好?
士兵话声刚落,那老汉便激动地道:“放肆!里头坐着的只有我家少夫人同她的贴身丫鬟,如何能让你搜……”
老汉尚未说完,马车里头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柏叔,没有关系。如今世道不太平,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他们若是要搜,便让他们搜就是了。”
谢放倏地一怔。
这声音……
“夫人……”
“柏叔,莫叫恩人难做。”
何柏仁只得将到嘴边的话给悉数吞了回去。
“沛娴?”
谢放望向马车帘子的方向,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马车帘子被掀开,丫鬟梅香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
梅香从马车上下来,朝谢放行了个礼,“梅香见过二爷。”
这么说,马车里头的人当真是……
梅香给谢放行过礼后,转身掀开马车的帘子,去扶车上的主子,“小姐,您下车时小心一些……”
康沛娴在丫鬟梅香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她缓步走到谢放的面前,“南倾,许久未见。今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谢放望着眼前身形较过去微微有些丰腴,短发齐耳,模样干练的女子,极难将对方同他记忆当中温婉的康大小姐联系在一处。
何柏仁惊讶地问道:“少夫人,您同这位爷认识?”
值班的士兵亦疑惑地看着康沛娴一行人。
康沛娴的眉宇间染上几分感伤,她笑了笑:“说来话长。”
谢放适时地开口:“我同沛娴兄长是好友,沛娴算是我的妹妹。天色将黑,若是诸位不介意,不妨先去我们矿区稍作修整?”
康沛娴微点了点头,“也好。”
康沛娴一行人本就因为天色将黑,附近又有土匪出没,不得已,只能向设卡的士兵求助。
先前设卡的士兵一直不同意,眼下终于因为谢放的缘故,被允许通行,一行人自然没有拒绝谢放提议的理由。
尽管随行的人并未料到,自家少夫人竟然认识这位谢家二少。
听闻康沛娴怀有身孕,谢放便让梅香陪同康沛娴一起,去坐他的车。
为了避嫌,他自己并未再回到车上,而是向设岗的士兵要了一匹马,骑马代步。
康沛娴同丫鬟梅香因是坐车,故而率先抵达矿区。
矿区的工作人员都识得谢放的车。以往每次,二爷要么都是一个人前来视察工作,要么是陪着当局的人一同前来。
头一回见到有女眷从二爷车上下来,一个个不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这……也没听说谢二爷娶妻了呀。
谢放骑马随后而至。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谢放并未提及康沛娴一行人曾遭遇过土匪抢劫,只是对外宣称,康沛娴一行人是他家中远房亲戚,因着天黑,担心路上土匪埋伏,故而未冒然赶路,这才选择到他的矿区留宿一晚。
哨岗那边,也做了打点,以免消息外漏。
矿区亦有女眷为了照顾工人们,生活在这里,包括专家团的专家们,为了方便工作,也举家搬来了矿区。
康沛娴一行人的到来,除却一开始好奇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同二爷的关系,故而好奇地张望以外,得知是二爷亲戚,人们也便散了。
谢放叫来其中一位专家团的夫人,让梅香带着主子随同那位专家的夫人前去歇息。专家团的家眷们住宿条件,会比工人们要好上一些。
至于受伤的人,谢放则叫来信得过的工人,将康沛娴的随行人员带去空置的工人房间,并且去请了矿上的大夫,为他们诊治,并且请大夫务必要替他保守秘密。
将事情悉数安排妥当,天色便已黑透。
夜色中,传来一阵阵饭香,白天忙碌的矿场在灯火中迎来难得静谧的时刻。
为了方便能够一早去公司,谢放晚上通常不会留宿在东郊,今夜却是不同。
在专家□□人相邀,请他一去过去用晚饭时,谢放也便答应了下来。
吃过晚饭,谢放便在矿区经理的陪同下,回到他在矿区的屋子休息,一间独栋的砖房。
平日里,谢放也会在这里接待客人或者是休息。
矿区经理将谢放送到后,便离开了。
“南倾——”
谢放正要进屋,听见声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康沛娴披着深色披风,在梅香的搀扶下,往这边缓步走来。
对于康沛娴以及梅香主仆二人的来访,谢放并未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来,请坐——可要喝茶?”
谢放将康沛娴请进屋,温声问道。
“多谢,不过我如今怀有身孕,不宜饮茶。”在梅香的搀扶下,康沛娴依言落座,取下头上披风的帽子,一双美目望着这位昔日旧友,“瞧见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吧?”
既是对方如今不宜饮茶,谢放也便放下刚刚拿起的茶壶,他陪着一起坐下,笑着道:“是吃了一惊。”
康沛娴也笑了。
笑着,笑着,她颇为感怀地道:“我在动身来北城前,还在想,会不会在北城碰见你同阿笙。转念一想,北城这般大,你又那样忙,想来未必能够遇得见你们。未曾想……竟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算起来,这已是我第二次欠你人情。上一回的恩情,我尚未来得及报答,如今,又欠了一个。”
谢放:“什么欠不欠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上一次,说到底,我也是存了私心。”
康沛娴因为哥哥康志杰一己之私,被污蔑同阿笙有染。后来,谢放设下一出“请君入瓮”,才还了阿笙“清白”,后面又安排了康沛娴离开符城。
这其中,固然有出于相识一场的轻易,自然也藏了他的私心。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笙。
康沛娴轻摇了摇头,“不管你的初衷是为的什么,你总归帮了我。”
南倾大可以袖手旁观,眼看她身败名裂,可南倾没有,他提前安排了她离开符城,不但如此,还安排梅香一同陪她。
倘若不是南倾安排她离开符城,她又怎么会得以遇上她今生真正的良人?
又如何能够再次尝到当母亲的滋味?
康沛娴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眼眶湿润,感激地道:“无论如何,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我的。来日,若是有机会,我同我夫君,定然结草衔环,报答你今日对我们母子,以及我夫君家中随从一干人等的救命之恩。”
“沛娴言重。今日便是素不相识之人,只要是我们同胞,南倾都会义不容辞地出手相帮,何况,你我相识一场。”
说罢,谢放犹豫片刻,迟疑地问道:“不知你夫家是……倘若不方便多说,只当我并未问起。”
“没什么冒昧的。”康沛娴笑了笑。
她深知谢放的为人,绝不是出于打探或者是旁的什么目的,才会问及她夫家情况。
想来是听闻她怀有身孕,身边只有家仆,却不见夫君,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我夫君是崇城刘将军麾下的一名军官,名叫方铭扬。宁城起了战事,他随军被派去平定战乱。原本,我们夫妻双方约定好,我在崇城等他凯旋。谁知,谁知……”康沛娴红了眼眶,“前线传来铭扬吃了败仗的消息,又,又说他生死不明,我只好带着家里的随从北上……”
战区通信皆断。
她拍出去的电报,毫无音信。
铭扬生死未卜,她如何能安坐家里?
一路的艰苦跋涉,自是不必说。
因着管家何柏仁早年有过行军经验,也同土匪交过手,故而路上都十分幸运地避开了有可能会被土匪埋伏的小路,一路走官道。
尽管一路都十分小心谨慎,还是在六盘口被盯上了。倘若不是管家警觉,其他人配合默契,他们未必能死里逃生。
康沛娴竭力让自己的也间接解释了为何她会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赶路,而丈夫并未陪同在侧的原因。
谢放听后微微吃了一惊,“方铭扬?那位常胜将军?”
“常胜将军?”康沛娴苦笑,面上很是有几分尴尬,“南倾你要说的是逃跑大王吧?”
且不说夫君如今不过军衔不高,离将军更是有十万八千里,跟着上头打过几次战役,不过每回都是几乎吃败战,以至于民间给他送了个“逃跑大王”的诨号。
百姓只是看结果,哪里知道,一场战役,从决定出征再到撤兵,决策权从来都不在冲锋陷阵的军官手里。
“逃跑大王?”方铭扬?
谢放怀疑,会不会是有同那位方将军同名同姓者。
方铭扬战功赫赫,尤其是宁城百日大捷,驱东洋军队于清江,保住了宁城城内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更是大大地振奋了士气。无论如何,也不该被称为逃跑大王,尤其还是从亲近之人口中说出。
只是方才沛娴又提到,对方是崇城刘将军麾下的一名军官,据他所知,方铭扬早年确实投身在崇城刘将军麾下。
谢放忽地想起,他过去听人谈论过“方铭扬”,方铭扬年轻时有过一段不得志的时光。
难道便是现在这段时期?
康沛娴观谢放脸上的神色,见他似当真不知道自己丈夫在外头的绰号,方知后者那一句“常胜将军”竟不是玩笑。
也是,她该知道的,南倾不是这样的人。
谢放出声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相信,能够得沛娴托付终身的男子,定然不会差。”
康沛娴垂下眼睑,“这可不一定。你忘了从前我……”
两人都十分清楚地明白,康沛娴所指的是从前她同沈晔芳的那一段孽缘。
只是那个人,甚而是那人的名字,康沛娴如今都懒得提起。
“恰是因为过去有了经验同教训,这一回定然能够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谢放这一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指的是这一回康沛娴觅的定是良人,此所谓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另一层意思便是,她的夫君日后定会在战场上连战告捷,一洗几次吃败仗的前耻。
康沛娴听出谢放的言外之意,纵然铭扬并非如同外界传闻那般,总吃败仗,可在外头的名声确实不佳。
难得南倾不似其他人那样,听到“铭扬”的名字便挖苦嘲笑,还肯这样用心安慰她。
康沛娴由衷地道:“多谢,我亦始终相信,以夫君的军事能力,定然会有大有所为的那一日。”
只要,只要铭扬还活着……
老天爷。祈求铭扬一定要或者。
谢放神色认真地道:“一定。我相信,方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但会平安回到你身边。在不久的将来,你的夙愿定能实现。”
这一路,康沛娴无论如何忧心,吃了多少的苦,顾念到腹中胎儿,始终未曾落一滴泪。
直至听了谢放的这一句,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小姐……您,您别太伤心了,二爷不是都说了么,姑爷定然会平安归来的。您小心些,别伤了身子。”
梅香拿出帕子,给小姐擦拭眼泪。
康沛娴拿过梅香的帕子,在眼角摁了摁,红着眼眶,“对不住,南倾,让你见笑了。”
谢放:“梅香说得对,你要多保重些身体。”
康沛娴勉强笑道,“嗯。不说我了,你呢,你同阿笙,可一切都还好?”
提及阿笙,谢放的眉眼放柔:“劳沛娴记挂,我同阿笙一切都好。”
康沛娴注意到了谢放的眼神变化,心里头很是为阿笙同谢放高兴,“那便好。”
康沛娴到底是女眷,虽说对外宣称是谢放亲戚,且梅香也一同陪着,屋子的门也开着,始终不宜久待。
两人叙了会儿话,康沛娴便告辞离。
为了不给谢放带来过多的麻烦,康沛娴一行人只在矿区待了一晚上,第二日天不亮,康沛娴便亲自向谢放告辞离开,打算继续动身前去宁城。
谢放听见楼下敲门声时,才刚梳洗完毕。
早晨凉,他披了件外套,前去开门,何柏仁一行人骑在马上,同他告别。
唯有康沛娴在梅香的搀扶下,尚未上马车。
谢放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何必这般急着要走?你这一行人当中,不少人受了伤,你又怀有身孕。不若这样,北城距离宁城,不过几十公里,你同梅香以及何管家他们,先随我回城。我派人去宁城跑一趟,打探方将军的下落。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你。如此,即便是立即动身前去宁城,也来得及,省得你再来回奔波。如何?”
谢放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何柏仁一行人的心坎里。
他们从昨晚起便是这么劝说夫人的,可夫人执意一早便要赶路。
“是啊。少夫人,您这一路舟车劳顿,不若您先在北城安顿,我同柱子他们先去宁城,打探主子的消息。要不然,您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们如何同主子交代?”
“夫人,柏叔说得对。您就先在北城安顿吧,我们去宁城就行。”
“是啊,夫人,我们去宁城就行……”
“不行,你们受了伤,还要继续北城,我如何能丢下你们,苟安在北城?”
“夫人——”
“夫人——”
谢放也进一步劝说道:“沛娴,你便是不为你自己考虑,总该为你腹中的孩儿考虑。再一个,我相信,若是方连长平安无事,打听到你人在北城,定然会第一时间前来同你会合。在此之前,你须得好好照顾你自己以及你同方连长的孩儿。”
谢放昨夜找人打听过,已经此时的方铭扬尚且只是一个小小连长。
前世只知那位常胜将军骁勇善战,智勇过人,如今方才知晓,这位常胜将军的晋升速度实在是快,不过几年,竟然从连长一跃成为了将军。
盛书新可因利益合作,却不可与之谋事。
只是不知道那位方将军为人究竟如何。
可以说,谢放劝说康沛娴随他一同回城,除却处于过去情谊的考虑,亦是想结识一下那位常胜将军方铭扬。
至少,据他所知,方铭扬在抵抗东洋军一事上,十分骁勇,治下也严,不像其他军人,为了一己之私,只知道抢地盘,甚至纵容麾下士兵骚扰百姓。
提到腹中胎儿,康沛娴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小腹,神情变得犹豫了起来。
她这一路,除却担心铭扬的安危,又何尝不是为她腹中的小家伙操碎了心,生怕他同铭扬的这个孩子,会有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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