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也眉头微皱, 眼睛不自觉地偏向一旁,看向远处,似乎还?真有什么值得心虚的事。
楚樾站起?身?来,往屋子里?走去。
陆青泽还?在深思。
楚樾突然一动?,让他?回过神来。他?抬起?头,就见楚樾已经走出去了几步。
楚樾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陆青泽有些不明所以。
卫生间的门轻轻关上。
楚樾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片刻才缓缓松开。
卫生间没开灯,但外头天气不错, 阳光从窗框里?斜斜地打了下?来,在地上铺成金灿灿的斜方形。
几声清脆悦耳的鸟声接连鸣叫着, 真是?个好天气。
楚樾的面容却阴沉不已,他?望向阳光灿烂的窗外。
卫生间的窗户开在门对面,开在最里?面,离门有一段距离。
和他?隔了一段距离。
楚樾站的地方照不到光。
于是?他?和那些阳光就好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分割线。
楚樾伸出手,他?惨白?的手掌竟然变得半透明,指尖已经消失。
透过手掌, 能看见卫生间的地面。
【你确定吗。】
【楚将军,你可要想?好了。】
【这可没有回头路。】
耳边又?响起?声音来,好像隔了大雾一样朦朦胧胧。
是?两千年?前的声音。楚樾依稀记得, 是?国师在告诉他?炼鬼术的方法前问他?的话。
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回忆里?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连向他?询问的国师的脸都像蒙了层雾一样。
但楚樾记得自己当时下?了莫大的决心,还?没经过千年?磋磨的声音那样坚定不移,真以为自己能挨许多个千年?。
【我想?好了。】
【别再说了,我真的想?好了。】
【他?只剩下?我了。】
【这世上,只有我还?愿意趟这趟浑水。】
楚樾长叹了一口气。
少年?人一腔热血,总以为凭着那一腔热血,什么都能做。
不知道时间能磋磨掉太多事物,能把山河湖川变成沧海桑田,能让世上的所有变得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连那让他?心甘情愿献出命去的人的脸都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心底里?空有漆黑的不甘和放不下?疯长。
楚樾很努力地试着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国师说的话了。
他?决心已定,有一身?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定,于是?国师就长长地叹着气。
然后国师说好吧,转身?离开,跟他?说自己去布置,让他?等一等。
楚樾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总之国师又?回来了。
之后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他?记不清,只记得国师把他?领到阵里?,他?手上拿着一把不长的刀剑,用它亲手贯穿了自己的胸口。
两千年?了。
两千年?是?太长的一段时间。
楚樾看着自己慢慢变得透明虚无的手掌,脸上没有一点儿惊慌。
手上涌现出些许黑气,缠绕住他?的手。
有了这些鬼气补足,楚樾的手又?恢复了正常。
他?将手掌握拳又?展开,确认没什么问题,又?转身?过去,准备回到陆青泽身?边。
手刚刚放到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拧开,突然,心口猛地一痛。
像是?被谁猝不及防地一剑刺穿心口,楚樾只觉一痛,随后嘴里?涌上一口腥甜。
噗地一声,他?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卫生间乳白?色的门上溅上淋漓的血。
楚樾沉沉跪了下?去。
他?低头,见心口上竟然开了个空荡荡的血洞,他?能透过血洞看见身?后那阳光明媚的窗外。
昏昏沉沉的痛。
视线骤然模糊起?来,他?的呼吸声变得嘶喝,几乎要窒息。
一片昏昏沉沉里?,他?几乎撑不住自己,于是?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他?眼前一黑。
黑暗之中,一片混沌。
楚樾挣扎着,却醒不过来。他?仍然听?见不远处的鸟鸣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知道自己原因不明地昏了过去,可就是?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间,黑暗散去了些。
他?看见一片杂草。
几乎长得半人高的杂草丛中,他?看见了一个长满苔藓破烂不堪的坟冢。
头顶响起?乌鸦的叫声,楚樾愣愣地和那坟冢对视片刻,只觉得眼熟。
半晌,他?才恍然,那似乎是他的衣冠冢。
身?后传来嘶哑笑声。
楚樾回头,没看见半个人。
声音却在身后不疾不徐地响起。
“该解脱了吧。”
“冠军侯,还?不解脱吗?”
“你不是也很清楚的吗,那早已不是?太子了。”
“这么多年?,你做了这么多,得到什么了吗?”
“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吗。”
“一无所有,失去一切,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从天下?无人不识君,变成渺沧海之一粟……”
“追了这么多年?,追的只是?个泡影啊,冠军侯。”
“还?不明白?吗?”
“走吧,走吧……早就结束了,早就结束了,就只有你还?放不下?那黄粱一梦……”
“两千年?,你磋磨了两千年?,就只为了追一个泡影,”声音嘶哑地笑,“你从未恨过他?吗?”
“你怎么不恨呐。”
“若不是?他?给你一个执念,若不是?他?非要你去报他?的仇……若不是?因为他?,你又?怎么会成这世间的一个孤魂野鬼?”
“若没有他?,你早就得了功赏,做了开国功臣……你本有更?多的荣耀功绩。”
“不恨他?吗,楚不辞。”
“两千年?里?独自飘荡,做着没结果的事儿,不为人知地卖命。”
“你不恨他??”
心里?好像开了一个豁口,一声一声的恨涌入其中,涌进?心上,让不知名的东西膨胀起?来。
楚樾怔怔站在原地。
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住了,他?无法思考,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无法思考这件事,只是?麻木地站在那儿。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被一声一声的恨填满。
嘶哑的声音笑了起?来。
坟冢远去,风声渐歇。
眼前的声音和画面渐渐消失了,楚樾眼皮抖了几下?,睁开了原本沉重的眼皮。
他?看见卫生间的地面。
此时此刻,他?正趴在地上。
楚樾头疼欲裂,又?不明所以。他?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捂了捂脑门,疼得皱眉,看了一圈四周。
卫生间一片安宁祥和,干干净净的,包括楚樾面前这道乳白?色的门。
楚樾揉了揉脑袋,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趴在这里?。
他?试着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隐隐约约记得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似乎就是?在他?两眼一黑趴在地上的时候——但他?记住的也只有自己两眼一黑趴在了地上。
为什么会两眼一黑,甚至于刚刚趴在地上时看到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只是?心中莫名烦躁。
楚樾抓了两下?脑袋,起?身?打开卫生间的门。
陆青泽刚好从他?面前经过。
两人迎面打了照面,看见他?的脸,楚樾狠狠一怔。
陆青泽的脸突然让他?原地幻视太子祁昭。
一瞬间,楚樾仿佛又?回到皇宫,站在了祁昭面前。
“阿樾?”
陆青泽出声叫他?,楚樾回过神来。
“怎么了?”陆青泽说,“怎么突然愣住。”
楚樾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不悦。
“没什么。”他?只说。
“是?吗。”陆青泽说,“刚刚怎么进?厕所去了?”
进?厕所了吗?
楚樾回头看了看,见身?后确实是?卫生间,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确实进?了卫生间。
可为什么会进?卫生间,他?不记得了。
脑袋又?突突地痛起?来,楚樾再次捂了捂脑门。
心中越发烦躁,他?看着陆青泽的脸,莫名压抑不住地恼火。
“也没什么。”
楚樾还?是?这样说。
陆青泽不多问了,楚樾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也是?,毕竟有人在找他?的坟墓,他?又?记不清,说不好自己会不会被搞。
心情不好是?当然的。
“要是?不舒服,就去坐坐吧。”陆青泽说。
说完,他?从楚樾身?前路过。
楚樾这才看见,陆青泽手上抱着一摞书。
楚樾问:“那是?什么?”
陆青泽停了下?来,回过头。顺着楚樾投来的目光低头下?去,他?看见了自己抱着的书。
“啊,你说这个。”陆青泽抬抬手里?的东西,“刚刚父……呃,那个谁来电话,跟我说,手头上有的资料已经放在卧室的书架里?了,让我下?午闲着没事就翻翻。”
“反正确实没事,我就翻一翻。”
“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如果心情不好,就去歇会儿吧。不论是?人是?鬼,都得歇一下?的,我没关系。”
楚樾没说话。
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他?神色阴沉,看起?来是?真的很累了。
陆青泽看见他?脸上的阴鸷了,那阴狠的目光让陆青泽都愣了一下?,毕竟楚樾从不把那种神色摆在他?面前。
所以愣了一下?之后,陆青泽就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樾关上了门。
陆青泽转身?把书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翻阅。
门外响起?翻书的声音。
楚樾站在门里?,沉默不语。
黑色的鬼气从他?身?上溢出,向外蔓延。
阴凉的气在卧室里?散开。
阳光明媚的春日?,窗户上挂上了冰霜。
楚樾的脸黑了下?来,渐渐露出应有的恶鬼的脸。
那张脸上,黑色的血管爆裂着凸了起?来,一双眼浸了血似的红。
周围冷了下?来。
楚樾目光阴冷地看着眼前。
心上闪过刚刚向他?说话的陆青泽的脸,和千年?前笑着拉他?入了殿的太子祁昭。
太子祁昭爱笑,可楚樾这会儿却觉得他?那张笑脸十分刺眼。
总在笑。
太子祁昭总在笑。
为什么总在笑。
有什么可笑的。
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恨意来得没有道理又?那般强劲。
楚樾把手握紧成拳,恨得拳头发抖。
他?突然开始恨祁昭。
也恨此刻在外面一无所知的陆青泽。
第35章 史料 烧死了他安稳的一生。
陆青泽把桌子上的史书翻了一大半, 理了半天思绪,还是没想太明白。
外头?太阳落山,入了夜, 等时钟指向10,公寓的门才终于被敲响。
陆青泽起身去开了门, 一身西装革履的祁邕站在门外。
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保镖。
祁邕回手挥了挥。
保镖们立刻明白,两个?当即转身守在门外, 另外两个?则转身走向两边,去远一些的走廊两侧站岗了。
祁邕走了进来,脱下身上西装外套,问他:“看一下午了?”
“是啊。”
“有什么收获没有?”
“哪儿是那么容易的。”陆青泽说?,“还得理一理呢,现在问题太多了。”
祁邕哼笑了声,说?了句那倒是。
他将外套叠了两下,扔到了沙发上,又?抬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祁邕解开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向他走过来。
身后卧室的门也咔哒一声,开了。
陆青泽回头?望去, 看见楚樾站在门后。
卧室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大片。楚樾上半张脸落在暗处,半点儿都看不清。
楚樾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后。
一股凉意突然从他那边传来,逼得陆青泽后背麻了一下。
是一股森冷的恨意。
他愣了愣,转眼?又?见楚樾扬起嘴角,向他笑起来, 十分温和。
方?才的凉意烟消云散。
……错觉?
陆青泽立刻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又?禁不住在心里自嘲一笑。
是嘛, 那可是楚樾,怎么可能……
“看到哪儿了?”
思索间,祁邕走了过来。
他把两只袖子的袖扣解开了,一边走过来一边把袖子挽起来。
两只袖子都被撸到小臂,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陆青泽瞥了眼?,就拿起手边的一份资料,抬手递给他。
祁邕拿了过来,扫了一眼?:“徐进朝啊。”
徐进朝是大衡的御林军统领。
作为?这样?一个?重职,在近代对衡国的研究中,他也在大衡叛国的嫌疑人名单里。
“他家?世代都是御林军禁军,如果说?我们是找李无?已的话,应该不是他。”祁邕说?,“大衡国破那年他将近四十,比我还小六岁。他出生?时,先帝还赏赐了他父亲。”
“之?后他父亲还把他带到宫里来面圣过,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如果李无?已一直没死,那就不可能是他。李无?已再厉害,那也不可能能从娘胎里钻出来,再从小长?到大,衡国又?没A药。”
陆青泽脑袋宕了一下,半晌才明白他说?的A药是啥。
APTX4869,某个?死神小学生?吃过之?后就换配音演员了的那个?。
“……你?还看那个?啊。”
“啊,小时候看过。你?奶奶厉害,随手给我点的一集就是那个?图书馆馆长?,吓得我半个?月不敢坐家?里电梯。”
“……”
你?妈妈手气还挺旺,随手一抽就王炸。
你?家?多大啊还要电梯!?
“程总,”陆青泽抽着嘴角问他,“你?家?多大,还要电梯?”
“四层楼五百平的小别墅而已。”
“小别墅!?”
“嗯。”
祁邕看他震惊的目光,想了想,以为?这前儿子是嫌自己?穷,又?补充了句:“别误会,五百平不是总面积,是占地?面积。”
“一共四层楼,所?以总面积应该有两千平。”
陆青泽两眼?一黑。
他扶额,叹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看他这样?,祁邕笑了声:“以后是你?的。”
陆青泽一愣。
“我这辈子没孩子。”
祁邕放下手里徐进朝的资料,转头?拿起其他的,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平缓地?说?着最偏心的话,“还愿意叫我一声爹的话,可以给你?。”
陆青泽:“爸爸。”
“……”
祁邕被他毫不犹豫张嘴就来的果断惊了会儿,无?可奈何地?笑了声,把手里的资料卷成圆筒,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骂他:“小混蛋玩意儿。”
骂完他,祁邕又?把资料展开,扔回到桌子上,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看也看了一下午了,说?说?。”
“没看到任何可疑的,半个?朝廷的人的身世我都看过了。”陆青泽说?,“按照我所?怀疑的,李无?已根本没死,而是在衡烈祖驾崩后被先帝寻回,安置在朝廷里,随后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长?生?到我们这代叛国……”
“可如果是这个?猜想,李无?已也活了上百年了。一个?老臣若百年不死,早就被拿出来说?了。”
“但并没有这样的人。”祁邕接下话来,“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除了长?生?,他还很有可能会真的改头?换面。”
“对,画皮一样把自己的脸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次混到朝廷里,从底下爬到上面。”
陆青泽说?,“能长?生?,还能改头?换面,那这么一来,这个?李无?已就是个?精通法术之?人……会不会是大祭司?”
“我记得,从前衡国是有大祭司的啊,只是姜国师上位之?后,大祭司就被废了。那是多久前的事?”
“先帝那代的事了。把衡烈祖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以后,就只留了大国师,废了祭司之?职。”
祁邕放下资料,沉吟着说?,“这么一说?,当年大祭司那家被免职以后,退出了朝廷,之?后的确没了消息。”
“有留言说?是回寿春老家?去开了家?算命铺子,具体如何,没听过。可那祭司一家?也是世代为?祭司之?职,从没遭过流放,应该不是李无?已。”
“你?是从先帝那儿听来的吧?可能不是实话啊,先帝都能不让史官记载了,骗骗几个?皇子岂不是更容易。”
祁邕想了想:“这倒也是。”
陆青泽越想越想不明白。
他用力?挠了挠头?发,把脑袋挠成了个?鸡窝,太阳穴都突突地?疼。
他说?:“越想越乱了,从头?捋一捋……先是衡烈祖那代流放了李无?已一家?,转头?就吃了现世报。国中瘟疫四起,祖帝也得了原因不明的重病,转年就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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