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嘴上,黎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继续捡着正事问楚平道:“那薛师兄说了计划继续之后,有没有告诉你要怎么继续。”
自然没有,当时情况紧急,薛野只来得及嘱咐了楚平两句话。
楚平挠了挠脑袋,把那两句他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话复述给了黎阳:“薛师兄只让我转告你,说他会混入从渊城里,至于他是什么身份,由你说了算。”
楚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黎阳却是一点就透。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黎阳和薛野是一类人。黎阳乍一听见楚平的话,便立刻知晓了薛野的意图——这是让黎阳好好利用魔尊的弱点,给薛野安排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身份”。
薛野能有什么身份,他先前也不过就是上清宗的一名普通弟子,就算在平辈中算得上优秀,但修真界中大能林立,少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薛野放到其中也只能算得上是末端得不能更末端的一个存在。更何况如今薛野甚至都不再是上清宗弟子了,只能算作一名得罪了上清宗的普通散修。故而,若说要赋予薛野什么身份的话,那便势必只能是个假身份,也就是说,薛野是要黎阳为自己伪造出一个有利于他们计划的身份。
他爹那名暴君可从来都对什么出身的人都没什么兴趣,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只当做是一件趁手的工具,倘若要说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爹动容的话,那必然与那名早已死去的北境之主有关。
想透了这一层之后,黎阳旋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原来如此。”黎阳了然道。
不知道为什么,黎阳此刻虽然在笑,但楚平却多少从那笑容中看出了些不怀好意的意味。脑力不足以支持自己弄清现在的局势的楚平,有些傻愣愣地询问黎阳道:“怎,怎么回事?”
黎阳心知向楚平解释太多他也听不懂,只直接告诉了楚平一个结论:“从现在起,你要一口咬死,薛野师兄的爹,叫月曜。”
楚平不明所以道:“那是谁?”
黎阳也不瞒着,直接说道:“北境之主。”
楚平闻言,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脱口而出道:“薛师兄到底想干嘛啊?”
北境之主,那可是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人物,如今薛师兄不光要借用北境之主的名头,甚至还要冒充是他的儿子,楚平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难不成,薛师兄是想弄个响亮点的名头,好威胁魔尊放了自己和黎阳?
正当楚平开动那愚笨的小脑瓜努力盘算着薛野想干嘛的时候,却听一旁的黎阳缓缓说道:“我虽不能确切知道薛师兄想干什么,却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他所思所想虽然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可惜的是,薛师兄或许以为自己足够聪明,作了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没想到——”
说到此处,黎阳停顿了一下,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楚平听了,忍不住紧张地询问道:“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他这回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北境之主后代的身份纵使能让夜暝注意到他,但对薛师兄来说,这样的注意,定然不会是他想要的。”
黎阳话只说了一半,但楚平多少听出了黎阳话里的意思并不太妙,他大惊失色地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阳闻言,看向了楚平,微微一笑道:“北境之主儿子的身份,只怕会让他死得更快。”
“什么?!”听了这话楚平简直是跳了起来,他哪里能看着薛野翻险,抓紧朝着黎阳的方向走了两步,说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通知薛师兄啊。”
楚平说着,便率先迈动了步子,要往门外走去,然而刚刚走了两步,回头却看见黎阳仍然是那一副倚在榻上的样子,根本一动不动。
黎阳见楚平满脸不理解的看向自己,却也只是懒洋洋地动了下身子,满脸无所谓地看着楚平说道:“通知他干什么?”
一听这话,原本还想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楚平不动了,他僵住了身体,压低了嗓音向黎阳再次确认道:“你什么意思?”
黎阳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地向楚平问道:“我与薛师兄有一笔交易,若他能助我杀了魔尊,便可分到一半的从渊城,这你知道吗?”
楚平点了点头:“听薛师兄提过。”
楚平代替薛野从烬花城出发的时候,曾经听薛野粗略地提过这件事情,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薛野并未详细说明。
黎阳于是理所当然地说道:“那便是了,既然薛师兄想要一半的从渊城,便也自当分担一半的风险,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由我为他做了,到最后好处全归了他。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哪能什么事情都替他担着。”
言下之意,既然是薛野想出来的计划,那出了任何事,都应当由薛野自行解决。而且,黎阳与薛野不是朋友,他们是纯粹的交易关系,既然是交易关系,黎阳关心的,便只有事成与不成,而没有薛野的安危。
薛野若是死了,那么就只能说明,他还不够资格做这从渊城的主人。
这次黎阳讲得这么清楚,楚平就是榆木脑袋也应该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但听懂了,不代表楚平接受了。
只见楚平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由地握紧了拳头,他盯着黎阳,质问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管薛师兄的死活了?!”
这话里带有一丝不可置信和一丝失望,但黎阳听了,却完全表现出丝毫的不好意思,他仍是那一副慵懒地做派,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道:“自然。”
万事理应如此,若是不够铁石心肠,黎阳活不到今天。
谁知黎阳话音刚落,便突然感觉到有一阵剑气朝袭来,电光火石之间,护主的缠丝缚当即在黎阳的面前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抵挡住了已至黎阳面前的攻击。
刚刚还望着窗外的黎阳回身一看,却见楚平正提着自己的本命剑,摆开架势正怒气冲冲地与缠丝缚僵持着。
看这样子,若是没有缠丝缚,刚刚这一剑,楚平便会当场刺到黎阳的身上。
尽管被突然袭击了,可黎阳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新鲜。他略带嘲讽地看向了难得如此勃然大怒的楚平,不咸不淡道:“怎么?你还要杀我不成。”
楚平的眼眶因愤怒而泛着红,他道:“我今日,定要将你打服了之后,带到薛师兄面前认罪。”
言罢,楚平再次挥动起了手中的剑。
第85章
楚平虽然是个老好人,却也不是怯战之辈,为了保护身边之人,他同样会义无反顾地挥动手里的剑,哪怕对手是从渊城少君。
楚平从剑冢中带出来的本命剑,剑身很重,因此楚平使起剑招来便不像薛野和徐白那样灵活。不过楚平的剑速度虽慢,却胜在力道。由于剑身较重,所以打到人的身上便也更痛,只是相应的,挥动起来也要使上更大的力气。
不过楚平自小便常替人跑腿,因此身体素质也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
自从楚平从剑冢中取回本命剑之后,清净峰上就有些嫉妒他拿到本命剑的师兄弟,常常揶揄他“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但楚平听不出这话里的恶意,还以为都是在夸他,被人这么一说,反而练剑时挥剑挥得更起劲了。
只是,在缠丝缚面前,楚平的所有力道能被那能够伸缩弯曲的红绳给卸除了,瞬间,楚平失去了自己所有的长处,留下的唯有短板。再加上他们打斗的场所在室内,一寸长反而一寸险,楚平的剑锋不是敲到桌子,便是敲到房梁,十分限制发挥。
而与楚平相反的是,黎阳的缠丝缚就像是泥鳅一样,从楚平的身侧划过,又快又近,导致楚平根本来不及防备,而缠丝缚从楚平的身边擦过之后,并没有被黎阳收回,反而被留在了原地,如同被拉起的一道拦路绳一样横亘在半空之中。
楚平起初只忙着抵挡正在活动的红绳,并没有在意被留在了原地的缠丝缚,他闪身避过袭来的绳索之后,便专心朝着黎阳发动攻击,然而过了没一会儿,楚平便发现自己已经无处下脚了——他身边横七竖八的红线业已将他层层围困住,楚平甚至连刚刚抬起的脚都找不到地方搁下。
无处安放的手脚让楚平看起来就像是被无数红线提起的木偶一般局促。
而从头至尾没有从榻上移动半分的黎阳淡定地评价道:“你剑招练得再好有什么用,实战经验如此匮乏,还不是一样要输。”
一句话,将楚平之前全部的努力通盘否定。
楚平还在挣扎,即使皮肉被缠丝缚勒出了血痕亦在所不辞,却在此时,门外有听见动静侍女匆匆赶来,敲响了黎阳的房门。
“少君,我听见您房里传来了巨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平听见侍女的询问声,瞬间敛了动静,他心里清楚,他与黎阳之间的矛盾只能算作是内部矛盾,若是惊动了从渊城里的人,只怕会打草惊蛇,平白害了薛师兄。
对比楚平的小心翼翼,黎阳却仍是那一副倚在榻上,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看着面前已经被缠丝缚困得动弹不得的楚平,对门外说道:“怎么?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打算进来看看吗?”
门外的侍女沉默了。
这是不愿意进入黎阳的房间的意思:侍女心里也很清楚,里面若是有黎阳都解决不了的刺客,那侍女进去同样帮不上任何忙;若是有黎阳能解决的刺客,那黎阳就会变成整间房里最大的危险来源。
虎穴还是狼窝,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走个表面功夫而已,没必要真的拼上性命。
像是早就知道侍女的心中所想一般,黎阳不耐烦地对着门外厉声说道:“还不快滚?”
侍女几乎是瞬间就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回答:“是。”
黎阳转眼又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楚平身上:“第一,你打不过我,不要白费力气。第二,就算你拦住了我,也拦不住薛野,他早就知道这是条九死一生的路,只不过是笃信富贵险中求罢了。”
“而且,”黎阳将目光又放回了窗外,道,“想拦也来不及了。”
窗外,匆匆离开的侍女路过了莲池,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黎城和落星卫新人,还有莲池中的那一汪血色,旋即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叫声:“啊!”
窗边的黎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面,悠悠地说了一句:“劫数已至。”
既然有落星卫死了,此事便算不得小事,不过片刻的功夫,黎阳和楚平便连带着只是昏了过去的黎城一起,被抓到了魔尊的座前。
魔尊的大殿凄冷,纵深很深,所以导致夜暝的王座也同样隐没在很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这大殿里之前应该并没有人,连蜡烛都没有点。
此刻众人齐聚在此,大殿两边才各自来了一个侍女开始着急忙慌地点蜡烛。
大殿的全貌逐渐在众人的眼前揭晓,借着渐渐亮起的烛光,楚平这才终于看清了魔尊的样貌——
夜暝看起来很是年轻,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他一头长发微微蜷曲,随意地披在而身后,刀劈斧凿般的一张脸长得犹如荒漠上的孤狼,看人的时候虽然漫不经心,但那双眼睛却会不由自主地让人觉得自己像是被锁定的猎物。
气势威严,杀意滔天,一看便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上位者。
楚平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乍然见到夜暝的时候,竟下意识般地瑟缩了一下脖子。
夜暝将那骇人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放到了本来就有些犯怵的楚平身上,他看着楚平,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向黎阳提问:“这是你的新玩伴?”
不知道为什么,楚平似乎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一股肃杀的寒意。
黎阳朝着魔尊施了个礼,而后说道:“并不是。”
楚平见状,也依葫芦画瓢地朝着夜暝行了礼。
而楚平的腰刚刚弯下,就听见一旁的黎阳接着说道:“他是我无意间找到的证人,我此次回来,本意就是想将他带到父亲面前,向您传达我所查探到的消息的。”
“哦,什么消息?”魔尊的话虽然听上去是询问,可不知道为什么话里话外却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兴趣。
黎阳看向了楚平,示意他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方案回答。
楚平知道,眼下应是自己接话的时候了,可他心里多少有些天人交战,他心里仍然记挂着刚刚在房里黎阳所说的“只怕会让他死得更快”的说法,唯恐自己若是按照黎阳教自己的话说,最后反倒会害了薛师兄。
楚平不说话,整个大殿里便只弥漫着死一般的沉默。
向来只有旁人等夜暝的份,夜暝还不曾等过什么人。沉默只持续了片刻,夜暝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黎阳看到,夜暝看着苦心思索的楚平皱起了眉头。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黎阳很清楚,这是夜暝已经不打算等下去了的信号。而一旦魔尊失去了耐心,那么无论楚平怀揣的是多么惊天的秘密,他和他的秘密最终都将会被判定为无用之物。
在从极之渊,无用之物是活不下去的。
好在,楚平在这一秒终于想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既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么便按照薛师兄定好的计划来,总好过擅自做主生了什么事端,叫薛师兄措手不及来得要好。
于是楚平蒙头便将黎阳嘱咐他的话,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我,我有一名已经离开宗门的师兄曾透露,他爹的名字,叫做月曜。”
楚平终于将自己的使命完成,全然不知道他刚刚往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里便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楚平偏过头去看向黎阳,却见黎阳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了坐在王座上的夜暝。楚平遂随着黎阳的目光往前看去,却发觉夜暝正在笑,他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狰狞,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良久之后,夜暝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哈”。
在这一声之后,夜暝开始狂笑:“哈哈哈哈……”
他的样子恍若癫狂,声音之大,响彻了整座大殿,但是楚平看着夜暝的表情,却直觉那样子看起来,并算不得高兴。
许是那笑声实在太过嘹亮,竟然震得一旁原本尚在昏迷中的黎城忽忽悠悠地醒了过来。
黎城嘤咛了一声,扶他着额角艰难地坐了起来,似乎脑袋很疼的样子。等黎城坐直了身体之后,方才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和座上的人。
一瞬间,黎城像是被人照着面门打了一拳一样,陡然清醒了过来。他甚至顾不上发疼的脑袋了,“蹭”地一下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像是为了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般,哆哆嗦嗦地站到了一旁,那样子垂头丧气的,活像是一只见到了猫的老鼠。
直到这时,楚平才惊觉,虽说起初是因为侍女发现了落星卫和黎城,所以从渊城的人才将他和黎阳带到魔尊面前来问话的,可从黎阳和楚平进入大殿的那一秒开始,夜暝就如同无视了躺在地上的黎城一般,不光没有问上一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横在眼前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两个生死不知的落星卫了。
夜暝似乎并不关心是谁做了这一切,又或者说,夜暝清楚这定然是黎阳的手笔,但他对黎阳是不是杀了人,又杀了什么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的儿子,他最清楚,最不可能坐以待毙,被囚禁之后定然会使出无数令人发笑的小动作。
夜暝把黎阳叫来本来便只是想找个由头,看看黎阳被囚禁这么多天之后是个什么态度,却没想到黎阳给他带来了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新消息。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的轻重缓急便必然要有所改变了。
只见夜暝全然不顾刚刚醒来的黎城,只狞笑着看着楚平询问道:“你师兄现在何处?”
楚平闻言,便打算照着之前薛野教他的话说:“他……”
怎料楚平刚想说薛师兄应该就在这从渊城里,就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楚平回头看去,恰好看见一群落星卫,正押解着一男一女往大殿的方向赶来。
比起惊讶的楚平,一旁的黎城见到这样的场面,简直是瞬间面如死灰。
要知道,黎城被黎阳控制的时候,是正在去向魔尊告状的路上,但在那之前,为了防止他看中的那对一男一女的修士潜逃,黎阳先绕路去了落星卫所在之地,假传了夜暝的命令,让落星卫先行拿人。
当时,领头的那名落星卫显得很是为难,他斟酌着对黎城说道:“黎公子,不是我信不过您,只是您看您这……是不是该有个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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