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瞒过她基本不抱希望,因为记忆包的疼痛削减了他的警惕心,眼球移动的活跃肯定已经被她观测到了,那是清醒和思考的痕迹,一个白纸般的试验体不应该有装睡这种意识。
“在做梦吗,鹤见君?”女人磕出一根烟来,却没有摸出打火机,只是放在指尖把玩,“想起来多少了?”
“一些,混乱。”
池青开口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到仿佛是第一次使用,不过金发女人的错误猜测使他松了很大一口气,谁也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只要脑子还是好用的就行。”女人随手摁了呼叫铃,很快一队人马进来开始给他注射药剂和脱束缚衣,“那么这回也要记住了,鹤见君,我是贝尔摩德,你的引路人,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能称呼我为——”
“教官。”
她笑得像朵糜烂盛开的恶之花。
他看似不为所动地眨了眨眼:“遵命。”
“七十,十、九、八、七……十秒钟到了,起来!”
皱着眉的男人不为所动地呵斥着,冷眼旁观少年摇摇摆摆地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毫无预兆地突进一招侧踢,少年下意识想抬左手架住,伸出右手控制对方膝盖,然而却被直接踩着肩膀踹倒。
“七十一,在力量不足时要加强灵巧!”
依然还是右腿侧踹,但这次少年选择了向右闪避。然后将对方惯性挥来的左手前扯影响重心后——膝撞!
而教官直接提膝相撞,在少年痛得脸色煞白脱力的刹那把他扔了出去:“七十二——耐受力,零分,我会考虑加强相关课程的。”
第七十三次被击倒的时候池青真的要抓狂了。
他,正儿八经的良民出身,早饭也没吃,中午扎了一针营养针一样的东西后又继续训练,现在又接近池青记忆里晚饭的点了,虽然身体不饿但是精神格外难受。最大的问题是对方完全没有正经教学的样子,上来就揍,站得起来就继续,他只能疯狂回忆记忆包的内容拼凑格挡,算起来他双膝笔直的时候有没有格斗课的十分之一都不知道,脑袋现在还没磕成脑震荡已经是奇迹。
然后他的新晋小秘书QC还残忍地告诉他才刚过了半个多钟头,而且这些情况在原本的游戏里就是过场动画,可以跳过的那种。
Skip,我也想要Skip。
池青在心里对组织的教学模式和成果提出深切的质疑。
但他不知道,在监视器背后的人眼里,他拙劣的第一堂格斗课已经有了另一重意思。
“柔术,然后是泰拳……现在是拳击……”
“朗姆,你竟然在这里?”贝尔摩德推开监控室门的时候挑了挑眉,“你对那家伙还真是意外地上心啊,也对,这么荒谬的想法都被实现了,当然是要来验收成果。”
“贝尔摩德,你见过他了,怎么样?”朗姆没理会贝尔摩德假模假样的寒暄,连呆滞的机械左眼也仍然盯着监控屏幕,目光专注得令人发毛。
“那得看你要哪方面了。”她上前几步,停在了可以看到屏幕又远离朗姆的位置。
“相像性,复原度,随你怎么说,他和布尔盖还差多少?”朗姆注意到少年无机质似的眼睛因为近乎永无止境的失败,逐渐酝酿出了杀气,“如果不是你和那家伙还算得上熟,我根本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Timeismoney!”
然而贝尔摩德依然慢悠悠地靠坐在监控台上,卷起一缕头发作回忆状:“怎么说呢,外貌,身体,记忆,本能,和布尔盖都是千差万别吧,像刚捏出来还没上色的人偶,相似度几乎为零,但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屏幕上表情狰狞起来的少年:“恭喜你,最基础的核还在,只要好好教导,他还会是组织最好用的刀之一,未来的布尔盖。”
朗姆表情平淡地点了头,反正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估计也没有人能摸透,贝尔摩德径自欣赏起屏幕里完全一边倒的格斗课。以他们的眼光当然能看出,每一次被不同的方式击倒后,试验体的攻击模式都会轻微改变,他的记忆正在不断复苏和组合,战斗直觉和经验正在回归,很多情况下他本来完全可以格挡甚至反击,只是囿于不熟悉的身体和低下的身体素质无法实现。但格斗课的纯实战极大地加快了这个进程。
他们在目睹的是一场宛若按了快进键的苏生。
“真是令人眼红的天赋啊……”贝尔摩德的侧脸被显示屏微弱的光照亮,没什么表情。
“的确,最多一年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而每次任务反而会刺激他的成长——真是太方便的天赋了。”朗姆难得和贝尔摩德的意见如此统一。
可惜下一秒就遭了贝尔摩德的冷脸:“不要妄想短时间内在别人身上复刻了,布尔盖体质特殊,其它人绝对行不通。而且,你在这个项目上的关注未免太多了——”
朗姆挥手打断了她的警告:“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
“当然不只是贝尔摩德。”贝尔摩德优雅而自然地换了个姿势,保证她下一秒可能的发力足够顺畅,“事实上,这也是BOSS的意思,你已经有点越界了,朗姆。”
组织内高级干部的职权虽然互相交错,但大体分工还是明确的,琴酒负责行动,贝尔摩德统管情报,朗姆主持后勤和研究。但研究组真正的直属负责人向来是BOSS。而朗姆对研究组越发的关注和插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卡蒂萨克就是一个警告——S812实验和TK系列已经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了。”朗姆的表情依然没变,但是他也没掩饰眼神里的阴晴不定,“所以S812实验后续扫尾怎么办?”
一年后那个将成为布尔盖的少年,所有权归谁?
贝尔摩德的微笑也没有丝毫变化:“当然是我来负责,我可是他的教官——这也是BOSS的意思。”她笑得像只得意的母狐狸。
而最终在她高超的拱火技术下,朗姆皮笑肉不笑地径直离开了监控室。
◎作者有话要说:
*「新酒速递」顺风威士忌CuttySark卡蒂萨克,淡色、简单、清新、果香、易饮。本人是负责实验S812即试验体的负责人,能力很强,是少数获得代号的实验人员之一,可惜运气比较糟糕,在TK-331成功的前几天。因为久久没有成果加私贩药剂被贝尔摩德鲨了,不用记,迷雾世界线里没他发挥的余地了
*「新酒速递X2」鹤见X,代号布尔盖Pulque,是所有龙舌兰酒的基础原型。本人是琴酒早年的搭档但后来很快单干,阿卡伊进门前的狙击第一,精彩绝艳但最后人生终止于一场叛徒带来的爆炸,和雪莉彼此认识关系还行
宫野志保出门时正好撞见了TK-331离开前去训练的单薄背影。
不,现在应该叫鹤见真了,自己亲自赋予的名字,为了某种恶劣的、想要挑衅的愤怒和悲哀,明明知道自己除了服从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却还是产生类似报复的妄想。
真是无用,但我一直就是这样软弱的人啊。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再次恢复到面无表情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重复了无数次的路线,毫无新意,但今天宫野志保还没到自己的实验室就能远远看见某个女人金色的卷发散落在试验台上。贝尔摩德往日傲慢的神态即使在实验里也没完全放弃,只是剧痛下的不甘下,显得往日笼罩着迷雾的眼睛格外清晰而怨毒。只不过多注视了几秒,那双眼睛便敏锐地追捕而来。
宫野志保打了个寒噤,微微偏开头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实验室。对于这个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成为SilverBullet实验品的女人,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组织里的人在某些情况下一向公平。比如他们既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也经常忽视自己的命。即使贝尔摩德的外表再怎么明艳动人,宫野志保也能嗅到那身皮囊内部的黑暗与腐朽的味道。
但是有时候,她也会生出些落井下石的怜悯。毕竟不管贝尔摩德在外面如何制造阴影、玩弄人心,躺上试验台后她也不过是研究员们熟悉的材料罢了,无法反抗、任人宰割,那个女人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失去了光辉。
她戴上手套,正准备把私下做好的培养皿取出来制片观察,玻璃门却被人敲响了。一回头,是个她的助手,正举着她的手机,比划出来的口型是——
“琴酒。”
寒流从她的骨髓里爬过。
宫野志保冷着张脸脱掉了全身的隔离用品,只能在心里哀叹重做一遍无菌的麻烦。接过电话时铃声已经走到了尾声,她沉沉地看了两秒手机,掐着点接通了。对面一片寂静,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沙沙作响。
几秒后轻微的一声咔哒传来,琴酒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雪莉,好久不见。”
她完全能想象出那个男人用点烟器点烟时嘴角的冷笑。
“新的任务是什么。”琴酒虽然偶尔会来实验室找她,甚至只是靠在玻璃门上一动不动地凝视。但他打过来的电话向来与私事无关。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一片薄薄的晶体屏幕,宫野志保还算拥有拒绝忍受琴酒戏弄的硬气。
“想像狮虎一样磨砺爪牙前也先搞清楚你被圈养的身份。”琴酒饶有深意地敲打了一句,很快谈到了正事,“明天你和桑格利亚一起出任务,具体信息已经用邮件发过去了。”
“等等!”宫野志保知道电话即将挂断,加快了语速,“我一直在替组织工作,可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姐姐了,算上七天前已经有三次见面申请被驳回,这不符合我们的交易!”
“我们的交易……难道不是以组织为前提?”琴酒惯常的冷笑似乎比平常还要诡异一丝,“做完这个任务,到时候你会知道你该知道的部分,雪莉——我可是非常期盼再一次见到你,以及听完消息后,你脸上那些有趣的表情。”
通话没有再停留,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大哥,这个任务竟然需要用到研究组的人……桑格利亚一个人没问题?”那女人真的能看牢兼保护好雪莉吗,给现场淋完汽油,刚回到车上打火的伏特加把疑惑都写在了脸上。
“一个后勤的活罢了。”琴酒抽烟抽得很猛,最后他把滤嘴一掐,将仍在燃烧的烟蒂扔出了窗外,伏特加会意同步提速到最大,把爆炸掀开的热浪和碎片都抛在身后,“如果雪莉见不到太阳,又怎么让她对太阳产生绝望?”
另外一头被挂电话的宫野志保在努力克制。但死水般的心境还是开始变得有些混乱,涟漪已不足以形容,波澜倒更合适。面对琴酒她那短暂拥有的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愤怒,APTX4869只是SilverBullet的衍生品,却也是她的杰作,而组织却瞒着她私自用于了人体实验,甚至作为毒药解决任务目标,完全地违背了她的初衷……何况一旦涉及到姐姐宫野明美,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冷漠与乖张都会丢盔弃甲。
上次通话中明美竟然说出了要一直一直和她一起在阳光下生活这种傻话。作为妹妹,志保当然向往明美所描述的那个温暖的未来。但作为雪莉,她只会加倍担忧明美会不会去做什么傻事——比如与组织作对,以卵击石。
要不是那个叫莱伊的叛徒,姐姐的待遇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雪莉磨了磨后槽牙。
好在她也算习惯了这该死的身不由己的命运。所以收好手机后宫野志保依然能够专心于实验。昨晚实验中有只小鼠竟然奇迹般成了幼鼠,却因为角落的位置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宫野志保通知完人加强观察后立刻对它采集了样本。
她看着显微镜头中不断间歇性收缩的小鼠血细胞,微微眯起了眼睛。
研究所里几乎没有黑夜白天之分,但白色的高墙外太阳依然自顾自升落,临近它坠落的时候,墓园里迎来了新的访客。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扣着鸭舌帽的路人,他闲庭散步般直奔墓园的角落。等他停下脚步时,血似的黄昏正从苍白的大理石墓碑上滴落。
“下午好,集。”金发青年俯下身去,洁白的花束柔软地躺在墓碑之前,“当初下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火烧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墓碑沉默地与他对视,那个姓氏深刻入石材之中,仿佛被用力地铭记……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还记得这个人的或许只剩下他一个。如果他也死了,他的朋友就会像高温里的新雪一样灰飞烟灭,没有任何纪念留存。都说一个人会在世界上死亡三次,而他们这种人,会直接跳过前两次死亡踩在最后的底线上摇摇欲坠。
被人忘记就等于彻底死亡的人生啊。
降谷零拍了拍坚固的象征物,看似温暖的颜色下是真实的冰冷,东京春夜的风依然寒凉,和那个十一月的晚风一样:“抱歉,不能在你的忌日来看你——估计你现在也没法从地府返回人间吧?”肩负着卧底的任务意味着他必须失去许多,包括那一整个作为普通人的生活,谁知道手机什么时候会响起呢。
“今年我已经去看过了研二和阵平,还碰到了他们的家人。”降谷零的眼神放空在愈发暗淡的夜色里,回忆潮水般上涌,“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今年没有再哭了。但我觉得她或许还是哭出来比较好。对了,阵平的父亲也来过了,如果他知道的话,还会那样不坦诚地生气吗?”或许会吧,或许不会,他隔着四年的鸿沟去揣测一个死去多年的亡灵,没有任何意义。
同样没有意义的是他来在这个人的墓碑前说的话。毕竟说的人和听的鬼都是无亲无故的独行客,他们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所要忍受的,比其他人都要多,而为了那点短暂的幸福,他们也愿意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降谷零忽然想笑,他的姓氏把他和那个家族绑在了一起,连录取时的面试官都会投来异样的眼神——但他真的当自己有过家吗,还不是和集一样,做个无牵无挂的孩子。或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语,最终只不过是让代号波本的安室透,别忘记一些过去。
比如自己曾经是个降谷零。
“至于景光……”他试图勾起嘴角,但神经系统和面部肌肉显然在一起造反,“你还记得他殉职了吗,和你一样,没有尸体,公安那边墓碑选址都是机密。”他们没有告诉他,是怕组织过来寻仇,连死人都不放过吗?
他终于笑出来了,虽然墓碑的主人可能会让他别笑了算了:“最后是班长,我们这些人最后的……他在病床上过得还不错,来间小姐坚持每天去看他,连工作都换到了医院附近。”当然,如果伊达航能醒来就更好了,这样他就不用每次都得趁来间小姐不在的时候,去看望那一台只会嗡鸣的心电图机。
降谷零,诸伏景光,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神宫寺集。已经全部死去的六个名字。
“你死得太早了。”
夜幕逐渐四合,墓园里只有他浅淡得近乎于无的心声,“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呢?随随便便地,毕业入职了一个月就死掉,明明阵平和我打了半年的赌,我赌的还是三个月……你连三个月都不肯多活吗?”
墓碑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裤兜里震动的手机,金发男人滑开屏幕,是组织发派的邮件,赌场,潜入,武器运输链,黑手党,交易。那里面记录着的任务,是不该在这块墓碑前显露的罪恶。
太阳彻底坠落,而波本该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偏群像因此视角并不是固定在池青身上的,偶尔会这样一整章都消失
*新人物出场,神宫寺集,警校第六人,毕业入职的第一个月即牺牲,人际关系堪称惨烈
◎灯下黑的高超技巧◎
深夜,研究所下班的时间,习惯性把今天观测到的情况都写入报告后加密,宫野志保这才有精力打开那封在她眼里不详的邮件。
“又是确认工藤新一的死亡?”宫野志保记得这个名字,因为那是药物处理名单上最新的名字,也是因为那是从琴酒的报告里添加的,客观上来讲,APTX4869的确是极其好用的毒药——可是,难道琴酒会失手吗。
怎么可能。宫野志保自嘲一笑,整整两个月过去了,而上个月还刚刚检查过,完全看不懂琴酒何必把这个多此一举的任务派发给她,甚至同样找了一个代号成员做临时搭档,是他堪称病态的多疑作祟……还是为了警告她违背组织的下场?
睡眠质量糟糕,宫野志保心绪不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出发,实验室修建在郊区的地下,地面上惯例是药品公司的伪装。但组织私自维修了部分废弃的地铁后她得以自然而久违地站在银座街头,等那位桑格利亚开车来带她去踩今天的第一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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