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绿谷会瑟缩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甚至不敢与爆豪对视,但今天,他像是全然无视了同学们的嘲笑与挑衅,眼睛死死盯着太宰治。
那眼神像是想要把他的脑壳敲开,伸手在脑髓中搅动一番,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一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爆豪安静下来,当他面上不带挑衅的表情时,那双三角眼显得更加凶恶,在同学们的哄堂大笑中,他格外沉默,先看看不曾害怕的绿谷出久,再看看微笑的,几乎要哼出曲调的太宰治。
[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两个废物。]
“好了好了,快点坐回原位吧,绿谷同学。”朝仓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温润的水,缠绕在人心上,“要开始上课了哦。”
……
课间时分,绿谷出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同太宰治对话,他不是在打电动游戏,就是被女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捱到午休时分,他才找到机会连拖带拽把太宰治拉到天台上。
走的时候太宰治像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摇摇晃晃、歪歪扭扭,还沿途与看热闹的同学们打招呼。
“哟,太宰,你又犯什么事了?”
“连绿谷都能被你惹怒,还真厉害啊。”
说这些话的人或多或少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绿谷从头到尾就垂着头,海藻色的绵羊卷将他的面部表情完全遮蔽,而太宰治,还是带着即将赶赴舞会的轻松表情。
“嘛,怎么会。”他轻飘飘地回应,“而且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顶着路人甲名字的田中君,只有踩死了都不会被人在意的微小生物才会从他人的争执中获得快乐,你这样的角色在少年漫中是活不过三集的哦。”
田中君被噎到了:“谁是田中啊混蛋,我姓山下,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啊!”
“咔嚓——”天台的门被绿谷出久狠狠地摔上,就算是太宰治都不得不为对方爆发出的力量所惊到。
[真是了不起啊,绿谷君。]
[明明是白斩鸡身材的柔软宅男,发起脾气来意外得有劲啊。]
“有什么事情吗,绿谷君?”太宰治说。
“……到底算什么啊。”他猛地憋出了一句话,抬头一看,爱哭的绿谷君果然已经泪流满面了,恐怕是从他拖着太宰治上天台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了吧?
“你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啊!太宰同学!”他哭着谴责,“既然知道对方是穷凶极恶的连续杀人犯,目标还是自己,还跟他攀谈,是真的希望他把你杀掉吗?太宰同学之前说过要寻找一种不会产生痛苦的自杀方式对吧?他杀算什么啊!而且那种把内脏掏空的死亡方法,真是你想要的吗太宰同学?!”
[啊啊啊,爆发了。]
鼻涕与泪水糊了他满脸:“我已经不指望你为自己考虑了,但要是你真的死了,还是因为这种死亡方式,会有人为你担心的啊太宰同学!”
“为我担心,你是指自己吗?绿谷君?”太宰治突兀地插话,“如果我有朝一日迎来死亡,千万不要为了我担心啊绿谷君,死亡只是生命日常的延续,对我来说死与生的价值是同等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可不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欢送我,那绝对会让我连告别仪式都不想开。”
“不过……”他话锋一转,“被做成标本的死亡方式,倒真的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就是了,我可是希望一把大火把自己存在的证明全都烧干净,变成飞灰湮灭在空中才是理想的死法。”
“综上所述——”他说,“我们去报案吧,绿谷君,警署中应该有不少强有力的英雄,可以保护我。”他兴致勃勃,“就说遇见了杀人凶手,对方把我当成下一个对象,没有英雄和警察的拯救我就要死了。”
绿谷出久:“啊?”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完全摸不透!]
躺在顶层水箱边的爆豪。
[切!]
[身体:太宰治]
[同步率:80%]
第7章
绿谷押解着太宰治前往警署。
押解这词出现在此处绝对不为过,事实上,他盯梢着太宰,一双常含瑟缩与恐惧的眼中盛满了坚定,他看上去甚至有点凶恶,绿谷出久的右手上绕着三匝麻绳,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太宰治的手腕。
简直就像是警官与伺机逃跑的犯人。
“哎,拉手什么的,不行啊绿谷君,我的洁癖相当严重,是绝对无法容忍和人肢体接触的。”
“没关系,我已经考虑过太宰同学的洁癖了。”绿谷出久颤抖着拿出绳子,明明是他做出的出格事,却好像比“被监管者”更瑟缩害怕似的,“可以把这根绳子绑在太宰同学的手上,我拿另一端。”
[真是可怕啊绿谷同学。]
[准备得相当完全。]
[是觉得我一定会逃跑吗?]
“真是可怕啊绿谷君。”太宰治说,“用绳子捆绑,没想到你能做出这么狂野的事情来啊,那句话怎么说人不可貌相,指的就是绿谷君你这样的人吧。”他用暧昧的眼神看一眼麻绳。
绿谷虽然是英雄宅,却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会因和女孩子说话皮肤从头红到脚,在受到了成人级别的调侃之后,理所当然地爆炸了。
“什、什么狂野的事情啊太宰同学,我不、没有、不是那个意思!”连语言功能都紊乱了,而人就像是烧红的烙铁,从内部蒸腾出热气。
下一秒,他人便向前倾斜,对太宰治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绿谷:“唉?”
“别挡路,废久。”爆豪悬在半空中的脚还没有收回去,“既然是路边的小石子就好好当小石子好了,不要出来碍眼。”下一句话是对太宰治说的,“无个性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废物!”
[去我该去的地方……]
太宰治开口了,他嘴巴张成了心形:“啊,莫非你中午偷听了我们俩的话,爆豪君?”
爆豪:“!”
“阿拉阿拉,这样可不行啊爆豪君,就算是被动听墙角也非英雄所为,而且爆豪君已经听多少次墙角了,就算是我知道的……”
“去死!!!”
绿谷:啊,如果世界上有种个性叫做“惹人生气”的话,一定非太宰同学莫属吧?
……
半个小时后,两人如约走到静冈市警察局,绿谷很清楚,如果让太宰治出头的话,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难得鼓起勇气同值班警察对话。警察也非常重视此次案件,听完之后直接通报上级。
相泽消太正蜷缩在睡袋中,他通宵达旦整理资料,跟进案件,到今天若再不休息,身体就撑不住了,于是乎躺在睡袋中补眠,以恢复精神,想不到才合一会儿眼就听见其他警察说:“下一个受害人?真的假的?”
“是不是被害妄想症?”
“外形与个性上非常合适,不仅仅是弱个性,还是罕见的无个性。”
“据说他们还知道犯人是谁了。”
“骗人的吧。”
[啊,头好疼……]
过分短的睡眠令相泽消太头痛欲裂,他以手握拳在脑袋上敲了几下。
右眼皮的肌肉不断跳动,他又揉了下眼睛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警察对报案人的说辞将信将疑,如果说又有人失踪了,他们还更容易相信些,但说已经知道了凶手与下一个目标……
别开玩笑了,以为是侦探游戏吗?
……
太宰治与绿谷出久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候,与越发紧张汗如雨下的绿谷不同,太宰治,他实在是惬意极了,先拿掌机出来打了会儿游戏,随后则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去骚扰值班警察。
“哎,昭和剧中的说法是真的吗?警察会给嫌疑犯一碗猪扒饭?”
“真的会有人一边吃一边吐露罪状吗?”
“这把枪,啊,原来这时代的警察还需要配枪啊,如果把枪口对准太阳穴,乒得一声,头盖骨连同脑髓就会一起被洞穿,据说这样的死法是不会让人感觉到痛苦的哟。”
[好烦啊]
[别再说了,太宰同学!]
相泽消太他们来了,一瞬间值班警察露出得救了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将大麻烦脱手:“相泽先生,他们就是来寻求庇护的学生。”
相泽消太看向太宰治:“啊——”
非常令人影响深刻的脸,还有他辨识度同样高的嗓音,一下子将相泽消太对下一代教育的忧患意识给勾出来。
“是昨天的英雄先生啊。”绿谷出久终于没有争当他的发言人,他现在正沉浸在见到新英雄的感动中不可自拔,而太宰他也终于摒弃了刚才让人烦的画风,变得安静起来,但他脸上依旧带着令相泽消太琢磨不透的微笑。
——简直像是,虚伪的假面。
职业英雄,或者说是案件解决颇多的职业英雄,因他们常常游走在正义与邪恶的边缘,打击敌人,对即将发生的大事件会产生某种“预兆”,对那些处在混沌之中摇摆不定的人,也自有番判断。
欧鲁迈特将其称为“英雄的直觉”,同时他也呼吁,如同旧时代经验丰富的警察也会误抓犯人一样,作为职业英雄,还是要以证据为第一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