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件事情,寺老师的事情,是高原同学报警的对吧。”
“……”
“其实我有想过,要是没有戳穿就好了,要是没有报警就好了,因为我没办法恨老师,甚至很喜欢他的怀抱,我真是个恶心的人。”
“我这样心态扭曲的人,放在社会上也是死不足惜的,会有许多人想冲我吐口水。”
“不、不是的。”高原普丽急切地阻止他。
“请让我说完,高原同学。”他平静地说,“我知道,太宰同学一定去做了什么事,他可能进教室带走了我的绘画本,那是证据,只要销毁了证据,就绝对不会查到我的头上,他看过我的画,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他说的是真的,因为高原普丽手上的绘画本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何,画被从边缘线上整齐地撕掉了,肯定是津岛修治带走的,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会把画直接火烧了吧,烧了,成烟灰,就不见了。
“同时我也知道,他会挑衅高原君,你们在教室见面了对吧,我听说你们是一起回大厅的。”
“……”无法反驳,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可以说。
[因为你说的,就是事实啊。]
“高原同学接下来会做什么,为了让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说话,为了维护自己完美的形象,应该会动手杀死太宰君吧?”
“我……”她嘴巴开合,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很了解。”东海的眉眼几乎是舒展的,他轻松吗?是的,他很轻松,即便马上迎来的是死亡,也能够昂首面对。
[有些事情,是比死亡更加重要的。]
“高原同学不可能会停手,你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东海说,“请自首吧,高原同学。”
“……”她嗫嚅了半天说,“自首,嘛?”
高原普丽轻声说:“我想问东海君一个问题。”
“?”
“我和东海君认识很多年了吧,从国小到国中到现在。”她说,“为什么不能当做这件事不存在,为什么一旦发现我可能会威胁太宰就主动上门要求我自首,你是不怕我失控,不怕我杀死你吗?”“你和太宰同学认识了多久,他、他就那么重要吗?”
[比认识多年的我们要重要吗?]
“嗯。”东海说,“太宰他的话,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吧。”他说,“他进入学校的时间也很奇怪,说不定就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进这所学校,才成为我们的同学,我有的时候猜,他或许就是因为看见了网上的照片,认出崇明的校服,所以才来我们这里的。”
“那你……”
“但他对我的态度,是真挚的,当他说希望我们成为朋友,跟我聊一些艺术的话题时,他是真那样想的。”他说,“太宰同学不屑就是不屑,嘲讽就是嘲讽,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他说,“我想,他和我之间浅淡的友情是真实的。”
“我也是真实的!”高原普丽不住地辩驳,为自己的行为,她手抵在心脏上,不住地说,“我是真的希望东海君能够得到幸福,我希望东海君能够好好的,我想要帮你啊,我想要帮你才会做那些事!”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东海摇摇头:“高原同学的话,只是出于自我满足吧。”
[哎?]
“你一直认为寺老师的事情是自己的罪孽对吧,现在想想,那个时候高原同学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才选择退缩的。”东海说,“其实你不用自责,那也是我的选择,是我自作自受。”
“至于讨好。”他无奈地扯嘴皮子一笑,“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讨好的,高原同学。”
“如果你真想为我做些什么,就请去自首吧。”
“轰——”
火,把住宿楼吞噬了。
……
“港口黑手党的人是疯了吗?”飞鸟接到了消息,但他接到的太晚了,炸响、火光已经冲到了很近的地方,他们不要命了,甚至放了一把山火,把崇明所在的山都烧了个遍。
他们这群人被围困在山上,没有弹药,没有警力,敌人到山下,东京的支援刚刚出警,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那群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没办法了,把教师聚集在一块儿,让他们尽量安排留守在学校的同学们逃离,而自己跟其他警察,他们一块儿挡在各个入口,挡在港口黑手党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打了一通电话给织田作之助。
“嘟嘟、嘟嘟”
电话响了。
“织田。”他问,“津岛修治在哪里,他有什么办法没有?”他为自己的想法而哑然失笑,过去这么多年了,对方的”父亲“,太宰治的才智依旧在他心里留痕,他想太宰治智慧近似妖魔,或许能从必死的局面中找出一线生机。
”呼哧、呼哧、呼哧——”
他听见了织田作之助的跑动声,他在飞速地跑,肺部扩张收缩扩张收缩扩张收缩,过了几个呼吸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去找太宰治了。”
“哈?”他想到了津岛修治的假名说,“行了,我知道了,津岛的假名是吧,你在找他?”
“不,不是。”
织田作说:“我们在找太宰治。”
“太宰治,五年前死于火光中的那个男人。”
哐当——
手机落地了。
……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津岛修治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他在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听我说。”织田作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我去了板斋心过去所在的学校,小学,门卫给了我这个。”
咚咚、咚咚
津岛修治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见了太宰治,看见了五年前的那个男人,他笑着、笑着,笑的跟自己记忆完全一样,他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好像还有生命。
“应该是五年前,他到板斋心学校取材时,发现了对方的异能力。”他把自己刚才听见的话鹦鹉学舌般的传输给津岛修治,“然后,可能他有自己的打算吧。”
“他有自己的……打算。”津岛修治的处理器难得一见地死机了。
“井伏告诉我的。”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他应该就是太宰。”
“哐当——”
门被撞开了,他像是疯了一样,跑出去。
[太宰、太宰、太宰]
[太宰、太宰、太宰]
无数的思念无数的回忆无数的情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见到那个男人会说什么话,应该说什么。
他只是知道“我想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二层、三层……
台阶被他抛到脑后了,身体两侧的景象在不断变化,不断向后退,快点啊、快点啊。
他撞开了天台的门。
不是美术教室,是天台。
“哎呀,跑得真么急。”他听见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看见了那张笑盈盈的脸。
太宰治看着他说:“你长大了,修治。”
他听见自己说:“你变老了,太宰先生。”
那男人笑弯了眼睛说:“是吗?”
山火把校园包围了,昏迷的板斋心,倒在他的脚边
“哐当——”
门二次展开。
“哎呀。”
织田作走进来。
“我一直以为。”这几乎没什么情感波动的男人说,“我一直以为,我和你的相见会在一个晴朗的白天,在横滨港边上,吹着海风,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两罐难喝的听装咖啡,D先生你一定会抱怨咖啡豆的质量,而我默不作声地听你抱怨,我们可能会聊一些话题,我感叹你的年轻,你说我长得老成,看上去还很无聊。”
“是吗?”太宰治笑着说,“那么下一次,下一次我们相见的时候,可以那样。”
“不,不需要下一次。”织田作说,“现在就很好了。”
“初次见面,D先生,”他说,“我很憧憬你,也很仰慕你。”
“但你现在得告诉我们,你想要做什么。”
……
“我长久以来,在不断地思考,思考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思考怎样发展人类才能免除灭亡的命运,思考横滨如何长久地存在下去,思考同时让修治君与织田作你活在一个世界的方法。”
[很不正常。]
他说织田作的名字实在是太熟稔了,就像是从亘古,从更久远的过去就知道对方的存在,知道他们会成为挚友,成为能改变对方命运的人。
“啊,千万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笑说,“书,你们都知道吧,我借用它看见了不少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平行世界吧,看了无数个平行世界后,我知道太宰治与织田作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而且太宰治跟津岛修治也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
“你……”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他看逐渐睁大眼睛的津岛修治说,“一个世界最后只能放得下一个太宰治,平行世界的太宰跟本世界的太宰重叠在一起,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嘛。”
“然后,我还做了一些社会考察,并且得出结论,这个世界的发展是绝对畸形的,绝对不正确的,地发展水平的国家变得更低,而日本,我们明明应该生活在极端安全的世界里,会有福利院,但福利院里的孩子不被饿死,不用卖淫求生,会有枪会有帮派,但他们受到政府管控,绝对不可能在城里肆意屠杀,会有城市陷入经济低迷,但绝对不会有城市灭亡于异能力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