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桩。”太宰治座下的电脑椅旋转一圈,“不过广津先生可不能再纵容下属了,按照港口黑手党的法则,结社内的成员均不可沾染毒品,它们会削弱成员的意志力,还容易让其监守自盗,苦果已经品尝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出于一时心软将自身陷入不义之地了。”他右手比作枪的形状,放在太阳穴边上,嘴里发出“彭”的一声,快乐的姿态看得人心生胆怯。
太宰意味深长地说:“再有下次,需要谢罪的就成广津先生您了。”
一滴冷汗从中年人的额头滑落,他无数次地想,为何焉岛先生没有进入黑手党组织,这个男人天生就是干此行业的好手,但他想想又觉得还好对方没有加入,倘若他成为了组织的敌人,未免太恐怖。
“感谢您的提醒,焉岛先生。”他恭敬地推牛皮纸袋,它放在桌上,“这是您需要的情报。”
他好奇焉岛先生调查儿童失踪案件的原因,有可能同对方所说,是出于兴趣,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组织在贫民窟内安装了一些监控摄像头,得以还原事件的全貌,大部分的孩子被某些组织守株待兔地网住,贩卖至他地,最近外港进来了一些不守规矩的新组织,做事情不得体,我等正与他们开战。”
本地黑帮默认,贫民窟是孕育未来黑帮的温床,他们不对孩子下手,也不会刻意迫害,外国佬就没这么多条条框框,横滨是自治港,允许外籍组织进入,其中一些人不择手段,又运气颇好地遇上头一批中了异能力的孩子,便开始捕捉他们。
太宰治也不避讳,直接打开牛皮信封看:“第一次失踪事件,是在两个月零八天前?”
“是的。”
“哎——”他拖长了音说,“真是凑巧的时机。”
再往前几天,葛藤谦带葛藤辉来到了森医生的诊所。
广津柳浪忍不住问:“焉岛先生。”
“嗯?”
“您真的,从来没有加入过黑手党组织吗?”
“唔,该怎么说。”太宰治摆出了深思的姿态,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小腹前,广津柳浪心悸了,他觉得此姿态似曾相识,并不是从首领身上见得的,而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富有智慧的黑手党成员就会如此,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背后又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其实。”太宰治压低了声音,“我杀过人,广津先生,不是你这种武斗派,是坐在幕后运筹帷幄,构筑尸山血海。”
“座椅是骷髅堆起来的,你明白吗?”他半阂双目,太宰的眼神太空洞了,一时间广津柳浪认为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人的眼神,会如此吗?]
“我、我……”他发不出声音,对方眼中酝酿着深不可测的混沌,让他恐惧了,这种恐惧不是机枪、不是榴弹能带来的。
他即黑暗本身。
“咕咚——”他吞了一口口水。
“哈哈哈哈哈!”爆笑声从太宰治的腹腔发出,上一秒还给予他人无与伦比的压力,下一秒就同孩子一样笑得前仰后合不成体统。
“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广津先生?”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开玩笑,看你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脸上写满了被吓到,哎呀哎呀,真是没想到。”
“开……玩笑?”
“我大学时代是话剧社的演员啊,先生。”太宰治笑盈盈地看他,“我喜欢表演,好吧,我道歉,如果你真受到惊吓的话,我原本以为黑手党的胆子会大一些,现在看来,是我的演技太好啦。”
“哈哈。”广津柳浪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原来是玩笑啊,真的吓了我一跳。”
“是吧是吧。”那年轻人活波者、雀跃着。
[真的,只是玩笑吗?]
……
“警探?”警署工作人员盯着太宰治看,将信将疑。眼前的男人实在轻浮,让他们无法将人与严肃的警探工作联系到一起。
[这身打扮,与其说是警探,不如说是黑手党。]
横滨警署是全日本折损率最高的几个警署之一,工作人员除了负责统帅的精英就是被发配来的炮灰人物,炮灰也是有求生欲的,只要不想死在这里,他们的警惕心就会被拉高拉高再拉高。前方的警察对身后人打手势,让他们做好防范,以免太宰治是猝不及防杀来的黑手党成员。
“没错。”太宰微敞开风衣,在隔层里掏来掏去,在场军警的警惕心被提升至最高,他们就怕太宰拿出枪械。
“啊,找到了,就是这本。”他拿出了一本小本子,封面有樱花标记,它是军警的警徽。
人将信将疑地打开看,终于确定了太宰治上司的身份,他真是拥有特权的警探。
“失礼了!”他右手抬起放在警帽边,昂首挺胸给太宰行礼,“实在是抱歉长官,我们刚才……”
“你,你做的很好,“太宰假惺惺地勉励两句,”身处此地总要多防范,现在可以给我看笔录了吗?”
“是,当然可以!”
军警处理昨日失踪案的速度很快,此案件从横滨开始向四周扩散,在几月中失踪了太多儿童,已成为了全国人的心腹大患。也不知什么情况,偏偏在案发时,位于城市各处的官方监控摄像头都被破坏了,让他们无法看监控视频,而有孩子失踪的家庭,也多是中下贫民家庭,父母没有受到太高的教育,会知情不报。
“还有大部分,会主观认为孩子离家出走,而不是失踪对吧。”太宰治说。
“是的。”军警头疼地说,“昨天的那些孩子,到现在还有很多无人认领,有的年纪太小了,问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通过报纸网络张贴信息等家长来认领。”
太宰想要知道的是那些孩子家庭住所与平时活动的范围,正如警察说的那样,小孩子连家住在哪都不清楚,但还有部分七八岁的孩子能够用清晰的言语叙述个人信息。
“横滨居民区?”
“是的。”
“有去过贫民窟吗?”
“妈妈不让我去那里。”
“从来没有过。”
“有铁丝隔着,进不去。”
被送出来的孩子基本上都生活在城市,从来没有进入过贫民窟。
太宰接着问:“那最近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人?不,并没有。”
“没有。”
“我除了上小学,与上补习班,其余时间都呆在家里。”
“太宰警探?”军警成员小心翼翼地询问。
“很感谢你们的配合。”太宰治笑着点了点头。
……
“所以。”中原中也像在听故事,他听得甚至有点入迷,“从两方的资料中可以得出什么推论吗?”
太宰治还没有说话,津岛修治就抢先回答了,他总是要先嘲讽一通的,说中原中也“想得太少,脑袋要生锈了”。
“异能力的触发条件,大概能知道了。”他说,“首先,拥有异能力的人一定在贫民窟属于中上阶级,有合法身份,否则他就不能随意地出入在市区与铁丝网内,这样的话,无身份的人就能删减掉一大批,只要在有工作的人里找就行了。”
“其次,触发条件中一定会包括,是异能力者接触过的人。”津岛修治说,“很有可能不是肢体接触,只要是与他相隔一米内的人或者其他类似的条件。”他说,“蛞蝓君请你调动少得可怜的脑容量,在海马体中细细搜索,将最近见过的生人全部找出来同我们说一遍。”
“这怎么可能做到啊,你是在嘲讽我吗,混蛋青花鱼?”中原中也又一次被津岛修治苛刻的要求给激怒了,“我每天要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住他们的样子!更何况是一米之内的,我又不是无法接受别人近身的变态。”
“说到底,还是你三秒钟记忆啊。”津岛修治挖苦说。
“差不多就跟修治君说得一样吧。”太宰治一锤定音,“从这角度来看,我的推理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但犯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森前辈出点力。”
“等等。”津岛修治喊住他,“有一件事你没有说。”他一字一顿,好像在纠正人语言中的漏洞,“那些失踪的孩子,中了异能力的人,除了被抓住的,剩下都怎么样了。”他说,“你刚才只说了一部分,还有这一部分没有讲。”
中原中也才意识到,是啊,太宰治避开了这一部分。
太宰治问:“你们知道贫民窟的尽头是什么吗?”
津岛修治没有说话,而中原中也的瞳孔紧缩:“是海。”他用较孩童更加低沉的嗓音说。
“他们列成一条长队,像摩西与他的追随者,借夜幕的遮掩,追逐尚未出生的太阳,”他娓娓道来,轻柔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埃及外的红海阻挡摩西的去路,东风吹来,拨散大海,给他们留下了一条逃生路。”
“那些孩子当然没有摩西的本领,也没有即使住脚的能力,我在视频中看见,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没入不见底的海水之中。”
太宰治问:“听见此答案,你满意了吗,修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