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太宰治,我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一生。/
……
太宰治躺在黑暗里。
他知道这是哪里,日本人往往把它称为三途川,死去的人会在在这里往生。还有些人,他们明明死了很久,却也会侯在这,或许是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吧,生前死后都牵挂在心里,非要等着一起走不可。
他来过这里好几次,在新旅程开始之前,三途川是暂时也是最后的休息站。
“修治、修治。”他忽然听见耳边上有人在轻轻催促着,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调子啊,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睁开眼皮,看向眼前的人。
正田宏义还是那样,懒洋洋的,胡子拉渣,他叼了根烟,啊,原来冥河边上也有烟吗?正田宏义蹲着看自己,面带苦恼之色,仿佛在说“你怎么就下来了”。
“你怎么就下来了?”他果然说了,“我还希望你能再过个几十年才下来。”
太宰却没说什么,他伸出手,拽住正田宏义的袖子:“我把你的遗愿清单完成了。”他的眼中有星星在闪烁,“建立会社也好,跟朋友出去玩也好,还是成为英雄也好。”他打了个顿,“应该是成为英雄了吧,没有比那更好的死法了。”
听见他的话,正田宏义叹了口气,宽大的手非常无奈地在他的脑袋上揉了几把:“那根本就无所谓。”话也说得像在喟叹,“重点是,你过得好吗,过得快乐吗?”
太宰治微笑着说;“我交到了各种各样的朋友,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爱。”他轻声说,“因为这些人,我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一生。”
“好吧。”正田宏义把他拉起来,“一起走吧。”
男人很高,比太宰治还高了一个头,他的身材很魁梧,站在少年身边,牵着他的手,就像是再可靠不过的父亲:“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他说,“你大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好。”太宰说。
[很抱歉,各位。]
[还有,谢谢你们。]
[生而为人,我很幸福。]
[身体:太宰治]
[同步率:100%]
#小英雄:英雄失格,完#
——人类这种生物,只要有点微小的幸福,就足够感到快慰。
如此看来,你一定是人吧。
第98章
一日。
歌利亚。
“喂!”年轻气盛的英雄几乎要扑上去撕扯歌利亚胸口前的衣服,他看上去气坏了。歌利亚身边的人眼疾手快,霍克斯无言地拦住这位英雄。
指着一地的人头,他几乎不能呼吸,脑无的身体还是人的模样,裹挟着太宰细胞的火焰还在大地上跃动,年轻的英雄刚才见证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忽然恢复神智的束手无策的人,在枪林弹雨中失去性命,死前还维持着无辜或者错愕的表情,至于歌利亚眼前的人,则通通被、干脆利落砍下头颅,不管是求饶也好恐惧也罢,没有商讨的余地。
英雄们当然是不会那么做的,他们无法对同类挥刀,如果那样的话,不就成了刽子手?一些英雄在进行了短暂的商讨后用特制的绷带束缚住脑无的手脚,然而在不经意时,活生生的人却又被刺杀死了。
动手的当然是歌利亚的党羽,他不留活口。
如此惨无人道的酷刑,被人指摘也是无可厚非的。
歌利亚冷冰冰的,他把刀刃上的血摔落,归刀入鞘,霍克斯在旁边看着,心中想:[他真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歌利亚,正义,迂腐,还有点冲动,关键时刻偶尔会优柔寡断,若时间颠倒,看见未来自己的行为,过去的歌利亚一定会冲上去问责。
霍克斯不禁想:[他跟太宰,究竟学了什么啊。]
“他们也是受害者啊。”年轻的英雄说,“你没看见吗,他们刚才已经变回人了,是活生生会求救的人,只要趁此机会把他们束缚起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说,“送到医院的话,说不定有变回原样的机会。”但他们已经死了,受害者在恐惧中死亡,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刽子手才会有的行为!
歌利亚冷冰冰地看英雄一眼,霍克斯以为他会说什么重话,会说对方实在太天真,却没想到他说:“这,很好。”他一字一顿地说,“英雄之所以是英雄,首先坚持的第一点就是不杀生。”他平静地说,“满怀同情,平等对待每一位受害者,不仇恨转嫁,是非常好的精神。”他的话中没有一点讽刺的意思,“努力下去,你会成为不错的英雄。”
那人也没想到歌利亚会如此回复,他眉头还是皱得死紧,话语中甚至带点狐疑,他在想歌利亚是不是在嘲讽他,只是说话的方式够高明,没有让他看出来:“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英雄。”歌利亚说,“我是敌人。”
“敌人,有敌人的处理方式。”
[以杀止杀,这是他贯彻心中正义的方式。]
[不要给你的敌人留下哪怕一丝的余地。]
……
距离英雄塔倒塌已经有半个小时,场上的脑无基本上被清扫干净了,afo无法辨认的尸体也得到了回收,他是真死了。
至于太宰的尸体,目前没有找到,之后能不能找到也是未知数。
霍斯克翻开一些巨石,歌利亚在旁边搭把手,从战斗开始时,两人就是这样,不说一句话,却好像生出了默契。
“我说。”他忽然开口,打破僵局,手还在不断动作着,钢铁羽翼先插入石板缝隙中,随后两人手指跟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掀起钢筋混凝土做成的承重板,“你是不是知道,让脑无恢复成人的东西是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全身的力气随之一起松懈了。
歌利亚说:“你最好不要知道。”他用袖子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越擦越脏。
黑夜已经消失殆尽,东方传来一缕曙光,几乎所有人都恍惚着看向太阳升起之所,昨天的夜晚,实在是太漫长,太漫长了。
霍克斯却犯轴了,他说:“如果我一定要知道。”
歌利亚斜他一眼:“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他用种毫无情感的了苍白口吻说,“黑市上总有些药物流通,比如说临时把个性变强的药。”他说,“原理都是大同小异的,短时间内迅速地分裂再生个性,或者让它们保持活性什么的,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太懂。”
“我是说——”霍克斯忍不了了,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连带着翅膀上的钢羽也全部张开,“个性因子的拥有者是谁?!”
他眼睛怒张着,像是尊怒目金刚。
冷静与暴怒,歌利亚与霍克斯,两人的位置好像颠倒了,曾经脾气伙伴的人静得像一潭死水,而霍克斯,他本应该是骄傲又冷静的英雄,却发了疯。
“何必要知道。”歌利亚其实不如他看上去的冷静,悔恨的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火舌时不时舔舐他的心脏,无法掩盖的讥诮在话语中流露出端倪,“知道和平建立在太宰的骨与血、灵与肉、年轻的生命上,会让你感觉到愉快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近乎于嘶吼,这时候的歌利亚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头悲伤的野兽。
而他正在将自己的伤痛,传递给另外一个人。
霍克斯只能轻微地挪动自己的嘴皮子,但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有没有说话。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歌利亚的声音,他是在说话吗,实在对自己说话吗?
“他是英雄没错。”
“但我宁愿他不是。”
[……]
霍克斯忽然想起老师教导他的话:“英雄的牺牲是崇高的。”
[但如果崇高的牺牲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父母,又如何?]
他太年轻了,镰刀从未在他身边挥下,接触到的尽是些不屈不挠的努力,与战胜死亡的年轻。
“嘀嗒——”
“嘀嗒——”
下雨了。
雨点蒸发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打湿了干燥的土地,也打湿了霍克斯的脸。
***
十日。
心野长枝。
九州到东京不是很远,坐新干线要花费五小时二十一分,飞机则是一小时三十五分,算上从机场到市区的时间,也还是飞机更快。上午八时三十分,心野长枝准时站在了福冈的博多站内,她还是决定乘新干线去。
她将去东京参加一场葬礼,而手包里的东西无非就是少量的钱币、手机、一本书还有一封信。
今晚就要回九州,她参与了九州灾后重建的一些工作,很难脱开身。
心野长枝的心情还算事平稳,太宰的决定早在网路上传遍视频时就有预料,她与小早川明美接连徒劳地拨打电话,几十通还是上百通?总之数不清了,得到的回复永远只有“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至于让英雄塔坠落的大火,她们也没有亲眼看见,当时她在防空洞里抚慰群众,小早川干脆冲到第一线参与对脑无作战。
于是乎连他死的刹那都没有捕捉到,只能借助网络一边一边看复播。
平日乘早班车到东京的人不是很多,尤其现在东京尚处于修复的关键时期,其他地区的人不大肯过去,同排的另外三座位都是空的,心野长枝独占一静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