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什么?”
“一根冰棍。”梁宸安声音小了些。
梁暮秋立刻说:“天凉了,不能再吃冰棍。”
梁宸安扑到他身上:“那你怎么吃?”
梁暮秋转头看去,眼睛微微张大,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你对我说话我闻到味了。”梁宸安凑近他嘴边,鼻尖一耸一耸地闻着,“甜的,肯定是冰棍。”
厉明深的思绪不自觉被梁宸安牵着走。
刚才梁暮秋对他说话的时候,他闻到甜味了吗?
梁宸安攀着梁暮秋后背,梁暮秋也不恼,他乐意梁宸安跟他闹,小孩有时候太懂事,他希望梁宸安能活泼一点。
“我没吃。”梁暮秋逗他,说完还故意舔舔嘴唇。
梁宸安急了,大喊“秋秋坏蛋”,梁暮秋反手托住他的屁股,然后站了起来。
梁宸安吓一跳,啊了一声,赶紧搂住梁暮秋的脖子。
梁暮秋在原地转起圈,站定后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后的厉明深。
梁宸安也看到了,趴在梁暮秋背上不敢动。
相互看了几秒,梁暮秋仰着脸,对厉明深笑了笑。
厉明深不着痕迹地看了梁宸安一眼,穿过走廊,沿楼梯往下。
刚才他忽然意识到,他什么也没带,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通通没有,便问梁暮秋:“这附近有超市吗?”
梁暮秋说:“有间杂货铺,在村口。”
厉明深点点头,梁暮秋看着他问:“你要去吗?”
厉明深:“嗯。”
“你认得路吗?”
刚才七拐八绕,厉明深注意力并没有在路线上,那张英俊的脸上罕见地露出迷茫的神色。
梁暮秋见状又笑了,说:“我带你去吧。”
梁宸安一直安安静静趴在梁暮秋背上,悄悄打量厉明深。刚才厉明深下楼的时候梁暮秋跟他说了,这人是新来的房客。
梁暮秋把梁宸安放下。听说要去村口,梁宸安也要跟着。路上时,他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厉明深一眼,又很快把目光收回去。
梁暮秋注意到,觉得奇怪。小院里不时就会有房客来,梁宸安很少会对什么人表现出好奇。
正值傍晚,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在梨园里劳作的村民纷纷回家,小孩子们出来踢球玩闹,家家户户飘出饭菜香。
栗阿婆的杂货铺后头就是她住的房子,正打算做饭,探头出来一看,当即喜笑颜开。
“小秋,哎呦,冬冬也来啦!”
梁宸安乖巧道:“阿婆。”
栗阿婆对梁宸安喜欢得不得了,都说外甥像舅,梁宸安在她眼里就是小时候的梁暮秋,一样乖,招人疼。
“热不热啊,要不要吃冰棍儿?”栗阿婆问。
梁宸安背着手,朝梁暮秋看了一眼。
前段时间梁宸安生病,现在好得差不多,梁暮秋也不想拘着他,点点头。
梁宸安高兴了,冲栗阿婆说:“阿婆,我想吃绿豆沙。”
栗阿婆从冰柜里拿了根绿豆沙,这才看到厉明深,有些惊讶。
梁暮秋想起栗阿婆评价厉明深“不正经”,赶紧说:“新客人。”
厉明深绕到后面货架挑东西,栗阿婆冲梁暮秋使眼色,又竖起大拇指:“可以啊小秋,这么快就拉到新客人了。”
梁暮秋笑笑没说话。
除非客人自己提出来,梁暮秋一般不准备一次性用具,一来不环保,二来也浪费。
他看到厉明深拿了牙刷水杯和毛巾,又提醒道:“还有拖鞋。”
厉明深又拿一双凉拖。
梁暮秋忽然想到,厉明深要怎么换衣服?外衣他倒是可以借一身给对方,厉明深个头比他高,肩膀也宽,虽然偏小但勉强能穿,而内衣……
目光不自觉往下移,等意识到在看什么,梁暮秋赶紧打住,把视线偏开。
梁宸安咬一小口绿豆沙,站在柜台前听大人们讲话。
厉明深买好,栗阿婆翻了翻他的袋子,边念叨边打算盘:“牙刷2块,水杯3块5,还有毛巾……”
林林总总十多样,栗阿婆手指灵活,算盘珠打得飞快,等停下,她还没说总数,梁宸安抢先道:“一共47块5毛!”
厉明深看了过去。
栗阿婆似乎见怪不怪,笑着夸道:“冬冬真聪明呦!”
厉明深付了钱,转身要走时脚步忽然停顿,朝货架上一排饮料看去。
那一排都是梨汁,梁暮秋注意到,问:“喝吗?”
不等厉明深回答,他就伸出手,从货架拿下一瓶,对栗阿婆说:“阿婆,再拿一瓶梨汁,和冬冬的冰棍一起先记在我账上。
栗阿婆说不用,梁暮秋却坚持,看着她拿出账本记下,这才拧开瓶盖递给厉明深。
他平时习惯了帮梁宸安拧瓶盖,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妥。厉明深垂着眼,过了几秒才接,说了句“谢谢”。
梁暮秋道:“不客气。”
厉明深的车上搁着这次出差的行李箱,他记得里面应该有一套干净衣物。
他的车还停在村口空地,一群跟梁宸安差不多大的孩子围在车旁,兴奋地看着。厉明深按下车钥匙,车灯闪烁,那群小孩哄散着跑开,但没跑远,都停下来看他。
那车是辆轿跑,车身线条流畅,黑色显得很酷。厉明深走到车头,打开了后备箱。
梁宸安还是第一次见后备箱在前面的车,眼睛都睁圆了,连冰棍儿也不吃,只顾盯着那车看。
厉明深打开行李箱,把那身干净衣服拿出来,盖上车前盖,又抬头看一眼。
村口这棵梨树枝叶繁茂,枝干向四周伸展,半径少说有十米,严严实实地遮在头顶。
枝上结着果实,熟透便掉下来,立刻被顽皮的小孩捡走,也有摔坏的烂在地上,引得猫猫狗狗凑上去。
空气中仿佛都泛着梨子的清甜。
厉明深转身朝梁暮秋走去,状似随口问:“这棵树多少年了?”
这还真把梁暮秋问住了,他想了想,不确定道:“至少三十年了吧,我小时候这棵树就在了。”
厉明深看着他。
梁暮秋笑笑,见厉明深似乎感兴趣,便提议:“我带你在村子里走走?”
从小院出来走的是小巷子,回去时梁暮秋就挑了大路。不同于小巷里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大路是柏油马路,相对平整。
不仅如此,路面清爽干净,两旁树木葱郁,每隔一段就能看到大片的三角梅。
夕阳的柔光从云层洒下,风轻拂着面庞,厉明深不自觉做了个深呼吸。
“我们这里叫小梨村,就是因为产梨出名。周围基本都是果园。”梁暮秋指着远处一片树林说。
“4、5月份开花的时候很漂亮,连成片好像下雪,是著名的打卡景点,现在花期过了,要看得等明年。”
他转头看了厉明深一眼,像个热情的推销员,继续说:“不过现在正好是果期,头茬梨已经熟了,可以采摘,周边县市很多人来,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去转转。”
厉明深眼前浮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场景,嗯了一声,依旧目视前方,语气淡淡,似乎兴趣不大。
“你手里的梨汁就是村里一家企业生产的,纯天然无添加。”梁暮秋又说。
厉明深看了眼手中瓶子,又看了一眼梁暮秋,视线停留地略久。
他心想,凭梁暮秋的记忆,估计也不记得曾经给过他一瓶这样的梨汁。
梁暮秋见厉明深似乎不太想说话,便也打住话头。
厉明深身材高,双腿修长,步伐也大,平时走路速度很快,好几次都走到前面。
梁宸安人小,梁暮秋陪他慢悠悠地晃,他便也只好放慢速度。
厉明深长相出众,又是生面孔,来往的人都朝他看。厉明深不为所动,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注视。
“小秋,出来转转啊?”一个骑自行车的阿公停下来,冲梁暮秋说。
“阿公。”梁暮秋喊了一声,见车篓里满当当都是梨,问,“刚去果园了吗?”
“是啊。”那阿公说着,从车筐里拿两个梨递给梁暮秋,“新摘的,你拿回家跟冬冬吃。”
梁暮秋也不推拒,笑着收下。
往前走几步,经过一户人家门口,里头人见到梁暮秋便喊住他。
“小秋!”
梁暮秋停下。
很快,有个阿婶拎着一袋东西走出来,二话不说塞到梁暮秋手里:“刚烙的糖饼,里面搁了芝麻,你拿回家跟冬冬吃。”
阿婶摸摸梁宸安的头,又叮嘱梁暮秋:“吃不完放冰箱啊。”
“嗯嗯,我知道。”梁暮秋凑近闻一口,对那阿婶说,“好香啊,谢谢婶子。”
一条路走到头,不仅梁暮秋,连梁宸安手里都拿满东西,两边裤子口袋也鼓囊囊,装着一个阿婆塞的两把花生。
“好多哦。”梁宸安走在梁暮秋另一边,小声说。
梁暮秋笑了笑,垂着眼,夕阳的光温柔地照在他的面庞。
厉明深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微微起了波澜。
等梁暮秋发现前,他又收回视线,朝前方看去。
一路走来厉明深发现,村子里的人大多上了年纪,像梁暮秋这样年轻的不多。
现在的年轻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是普遍现象,厉明深并不奇怪。他只好奇,梁暮秋为什么要带着梁宸安留在这里。
快到小院时,路边忽然窜出两只猫,其中一只是个三花。梁宸安眼尖,喊道:“小花!”
梁暮秋也认出来了,这只三花正是杨阿公家的那只猫,名字还是杨阿公随口给取的。
听到梁宸安的声音,那猫停下,扭头朝他看,随后对着同伴喵一声,朝梁宸安走过来。
梁宸安把手里的梨放下,蹲下摸摸猫头,问“你怎么在这儿啊”,那猫挨着他掌心蹭了蹭,瞄一声后转头离开,跟着同伴跑远了。
周末正是杨阿公小饭馆生意好的时候,今天客人比往常还要多,他从中午一直忙到太阳快落山才得空闲。
梁暮秋回小院拿上灯泡,出了门就往隔壁走,梁宸安小尾巴似的缀在后面。
灯泡从高高的门梁悬下来,是那种老式的拉绳灯。
梁暮秋关掉电闸,伸手比比高度,不太够,就让杨思乐给他搬个小板凳,双脚踩上去站在板凳上。
杨阿公在旁边说:“小心啊。”
“没事的。”
小院里的水电家具要是坏了,都是梁暮秋自己动手修理,他轻车熟路地拧下旧灯泡,又三两下把新买的换上。
杨阿公把电闸推上去,梁暮秋拉了一下灯绳,灯泡却不亮。
“咦,怎么回事?”梁暮秋有些奇怪,把灯泡又重拧一遍,还是不亮。
他重新踩到板凳上,踮起脚想看看是不是哪里接触不良,但那板凳有些窄,梁暮秋没注意踩到边缘,一时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就要跌下来的时候,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那手的手掌宽大,很有力量,稳稳地握住他的臂弯。梁暮秋赶紧从板凳上跳下来,惊魂未定,心跳也快,说:“谢谢。”
厉明深收回手,淡淡道:“不用。”
梁暮秋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不等问,厉明深先开口:“怎么了?”
梁暮秋简单说了问题,厉明深抬起手就把灯泡拧下来。借着最后一丝天光,他先查看灯泡,又去看卡口的灯头。
梁暮秋不自觉凑近,跟他一起看:“怎么回事?”
“可能是接触面氧化,所以接触不良。”厉明深声音很低,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梁暮秋感到胸腔都随着他的声音在震动,这才意识到距离过近,赶紧往后退开。
“有橡皮擦吗?”厉明深问。
梁宸安原本在和杨思乐分花生吃,这会儿两个小孩也不吃了,站在旁边,仰头看两个大人修灯泡。
听到厉明深问话,杨思乐立刻举手:“我有!”
说完他便飞快跑进堂屋,没半分钟又回来,高举着一块橡皮擦递给厉明深。
厉明深用橡皮擦在灯头表面擦了一圈,吹掉碎屑,一手固定灯头,另一只手拿着灯泡,对准后轻轻松松就把灯泡拧了上去。
他不用踩板凳,手臂也没完全伸直,梁暮秋目测了一下,厉明深身高应该接近一米九。
梁暮秋把电闸推上去,再拉灯绳的时候,灯泡唰地亮起,点亮了整个院子。
“哇——”杨思乐眼睛里满是崇拜,小声问梁宸安,“他是谁啊?”
梁宸安抬脚踢飞一颗小石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太情愿地说:“房客。”
梁暮秋也说:“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要拿橡皮擦一下?”
勖家老爷子以前就是电工,厉明深小时候耳濡目染,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他看了梁暮秋一眼,却没回答。
为表感谢,杨阿公要留他们吃饭,厉明深以不饿为理由婉拒,独自回了房间。
乡村的夜晚和城市截然不同,随着太阳落山,家家户户闭门落锁,周遭一切都变得安静,只偶尔听到一两声犬吠。
这让厉明深想起小时候,跟勖老爷子在农村的那段童年。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
老房子隔音是个问题。他躺在床上,听到隔壁传来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很模糊,并不觉得厌烦。
这一晚厉明深睡得很沉,仿佛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疲惫都释放了出来。
头天没下的雨反倒在第二天落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从半夜就开始往下落,梁宸安往常醒了还要赖会儿床,一听雨声立刻从床上爬起来,顺着床尾的滑梯滑下去,撒上拖鞋跑到走廊上,冲着杨阿公小院喊话。
“乐乐!”
两间小院围墙间的缝隙只有一人宽,几乎紧挨着,梁宸安有时犯懒不想出门,就在楼上冲杨思乐喊话。
喊了两分钟杨思乐才出现,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一副被吵醒的模样。
“你干嘛?”
梁宸安说:“快看,下雨了。”
杨思乐一脸茫然。
梁宸安指天:“下雨了,所以昨天打赌我没输,是你欠我冰棍。”
杨思乐闻言眼睛才终于睁大了些,难以置信问:“你一早喊我就跟我说这个啊?”
“这很重要。”梁宸安认真道。
杨思乐扁扁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欠你一根冰棍。”
梁宸安跟他隔空拉了勾。
“对了。”梁宸安想起什么,“你家猫昨天回去了吗?”
“不知道,我没看到。”杨思乐又打了个哈欠,对梁宸安摆手,“再见,我要回去睡觉了。”
杨思乐走了,梁宸安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去接那雨,冰凉的雨点打在手心,有些痒。他收回手在睡衣上擦了擦,一回头,忽然睁大了眼睛。
厉明深站在后面,正垂眼看他。
昨天晚上厉明深太安静,今早下了雨梁宸安又太兴奋,一时忘记客房还住了个人。
厉明深惯常没有表情,然而在梁宸安看来就是他好像生气了。他立刻意识到或许是刚才自己太大声吵醒了厉明深,赶紧捂住嘴。
半晌,梁宸安放下手,小声说:“对不起。”
厉明深这才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让梁宸安产生误解。他松开紧抿的嘴唇,声音也放轻,对梁宸安说:“你没有吵我,我已经醒了。”
厉明深动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梁宸安已经绕过他,飞快往楼下跑去。
小孩子下楼的脚步很轻快,没多久,厉明深就看到他一路小跑穿过走廊,跑进了厨房。
厨房亮着灯,梁暮秋正打算做早饭,他厨艺不算好,不过好在梁宸安也不挑。
厨房里用具配备齐全,蒸箱烤箱多士炉,还有台半自动咖啡机。
早饭一般是煎鸡蛋和面包牛奶,煎鸡蛋时梁暮秋喜欢用黄油,这样煎出来的鸡蛋带着一股奶香。
见梁宸安起床,梁暮秋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搁进多士炉,又拿两个鸡蛋出来,切小块黄油搁进平底锅,等黄油融化滋滋作响,再把鸡蛋磕进去。
梁宸安还在想厉明深,于是对梁暮秋说:“那个叔叔也起床了。”
梁暮秋从厨房走出去,抬头往上看,正对上厉明深的目光。
雨有些急,梁暮秋便也略微提高嗓音,问:“我做早饭,你吃吗?”
厉明深的回答被雨声掩盖,但梁暮秋看到他点了点头。
餐厅和厨房在一处,梁暮秋把煎蛋端上桌的时候,厉明深正好进来。
厉明深不着痕迹打量,如果说小院其他地方处处透着古朴,那厨房的设计就偏简约现代。
墙上开着一扇窗,四四方方,正对院里景致。
三人各自安静吃饭,直到梁暮秋问了一句“睡得怎么样”。
厉明深抬起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梁宸安点头说“好”,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
梁宸安问梁暮秋:“你睡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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