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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做裁缝(西枫)


靠近窗户的沙发区,纪轻舟长腿交错地搭在茶几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画稿。
这是最近接的一笔急单, 一位老顾客订的新年穿的大衣。
他已同客人约好了明天上午到店里看效果图,那么起码今晚得构思好衣服细节,将线稿画出来。
正打着草稿,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纪轻舟扭头看去, 便见解予安穿着他做的新睡衣,拿着手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抬起视线,上下扫量了对方几眼, 心忖解予安到底身材好, 穿睡衣也跟要去走秀似的。
其实这身睡衣款式很是普通, 寻常的翻驳领衬衣配上直筒长裤,衣服的领子和袖口边缘包了狭窄的绲边, 这都是现代睡衣常有的设计。
唯一的小亮点,就在于领子驳头上, 他给绣上了一小束的紫堇花。
之所以给解予安做这么一身睡衣, 也并非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恰好看到了这么一款雾霾蓝的丝绸料子, 手感舒适、颜色也漂亮, 想着上回闹了乌龙,没能给解予安过成生日,便拿这料子又做了一套。
“怎么样, 穿着舒服吗?”待解予安在对面沙发上落座,纪轻舟便开口问道。
解予安点了点头,静静地应了一声“不错”。
“怎么看你有点低落的样子,不满意我送的礼物啊?”
“满意。”
“那之前给小元宝的礼物呢,穿了吗?”纪轻舟作无意似的问,其实心里早已知晓答案。
毕竟他在浴室里就只放了他做的内裤,假如解予安这会儿还不肯穿,那就得真空穿睡衣了。
“我有选择?”解予安语气淡淡反问。
说着,略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衫,总觉得包裹着身体某部分肌肤的面料有些密实和紧绷。
纪轻舟抬眸扫了他一眼:“别搞得好像我逼你穿似的,不是你自己说的,生日这天穿吗?”
解予安沉默片刻,说道:“已经穿了。”
“哦。”纪轻舟似乎只是随口一谈,之后便专心地握着笔画画,不再出声。
气氛陡然间静默了下来,解予安听见他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就开始犯困。
他稍微坐了坐正,强打起精神询问:“吃饭时,你同骆明煊在嘀咕什么?”
“嗯?没说什么啊……”纪轻舟头也不抬地回着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道:“哦,他说过一阵请我们几个聚聚,一块吃饭来着。”
听到只是这话题,解予安就不再多问。
纪轻舟想起方才饭桌上的事情,便想到了他吃长寿面,脸上浮现些许笑意道:“又长大一岁了,二十一岁喽,解元元。”
“过完年二十三了。”
“谁跟你算虚岁。”
解予安眉毛微动,问:“你喜欢年纪小的?”
“嗯……这个么,一般来说,年纪小的精力更旺盛。”纪轻舟含混回答,随即扯着嘴角一笑:“别想歪,我说工作上的精力。”
“不必刻意补充。”方才刚被戏耍了一通,解予安已基本摸清了他的套路,自认成长许多,不会再被他几句刻意的言语引导惹得心浮气躁、面红耳赤。
转而便以一副沉稳口气问道:“何时画完?”
“快了快了,我就打个底稿,你等不住就先去床上睡会儿,等会儿我画完了再给你讲故事。”
解予安有些不高兴地抿了下唇:“不想睡。”
“那你就坐着慢慢等吧。”
话虽如此,纪轻舟还是悄然加快了速度。
粗略地打了个形出来后,往大衣上面添加了些细节,待差不多构思完毕了,就合起了本子,将画本铅笔放到了茶几上,起身去盥洗室洗澡。
浴室里还环绕着上一个人留下的潮湿水汽,纪轻舟大致地清洁了下浴缸,便往里面蓄了大半的热水。
习惯性地拿起柜上的香水瓶往浴缸里倒了几滴,正要盖上盖子,考虑了两秒,又往里多加了几滴。
馥郁的清香伴随着热气的扩散很快填满了整个空间,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钻了出去,消失在略显燥热的空气中。
坐在沙发上的解予安闻见了那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稍作犹豫后起身走到窗边,摸索着将窗户推开了个窄窄的口子透气。
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他依照经验判断,要不了多久,纪轻舟便能洗完澡,就转身走向了床边。
于是等纪轻舟洗漱完毕出来,抬眼便发现某人已经平躺进了被窝里。
棉被盖到胸口,一副准备安睡的模样。
他见状就去关了房间的大灯,开了床头台灯,继而悠然地哼着歌脱了鞋,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透过茶色灯罩散出的台灯光线宁静柔和,泛黄的光晕带着股微醺的醉意,仿佛在这空间中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合起眼帘。
纪轻舟靠着枕头,转头看向身侧,问道:“你这便打算睡觉了?生日都还没过完呢。”
解予安一动不动地静躺着,闻言开口:“还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纪轻舟稍微往被窝里滑进了一点,侧身撑着脸颊注视他道,“但我给你做衣服这么辛苦,你就不打算给我看看上身效果合不合适吗?”
“不是已看过了?”
“外面的看过了,里面的还没啊。”
意识到他所指的是什么,刚刚才发誓不会再中他圈套的解予安又不禁羞赧起来,半晌才闷声回道:“不必看,很合适。”
“合不合适你说了可不算。有些顾客啊,特别喜欢某件衣服的时候,穿上身了哪怕尺寸不对,他也会欺骗自己说合适。”
纪轻舟语速慢悠悠地说道,接着倾身趴到了他枕头旁,朝他耳畔吹了口气:“嗯?真不给我看啊?”
“……”
解予安冷白的肤色就注定了他藏不住任何心思,尽管闭口不言,自睡衣领口飞速蔓延至耳根的红晕仍是直白地透露了他的情绪。
纪轻舟见证了他耳廓顷刻间变得通红的过程,心里觉得怪有意思的,难得好心地岔开话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解予安冷静了片晌,才微微摇了下头。
“不听故事那做什么,现在还早呢,不到九点,我一点也不困。”
解予安佯作镇定地考虑了几秒,说:“亲一下。”
“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纪轻舟抿唇无声地笑了笑,稍稍撑起身凑过去,亲吻在他光洁的脸颊上。
蜻蜓点水般的,只碰了一下,却留下馨然芳香引人遐想。
解予安嗅到那清甜的香气靠近,便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腰身,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搂紧。
纪轻舟感受到他的意图,便索性挪了挪位置,将脑袋枕在了他肩膀上,问道:“我香不香?”
解予安低声开口:“香水倒身上了?”
“啧,算了,你这嘴还是适合接吻。”
纪轻舟放弃同他调.情,旋即便仰头,吻住他毫无情趣的嘴。
解予安说起话来不怎动听,接起吻来却分外实在,一手紧拥着他后腰,一手自后颈穿过浓密发丝,宽大的手掌覆盖了大半个后脑勺,他不松手,纪轻舟半点也挣脱不了。
直到亲得自己浑身发烫不对劲了,他才缓缓松了手部的力道,手指依然穿插在青年柔软的发丝间,恋恋不舍地抚摩着。
纪轻舟被他摸得脊背发麻,正欲趴到他肩膀上躺躺,略一动身便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几乎未怎么考虑,他抬手摸了摸男人凸起的喉结,语声柔和问:“额外的生日贺礼,元元要不要?”
解予安喉结逃离般的滚动了一下:“什么?”
“嘘,自己感受。”
翌晨,当窗台被冬日澄净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烫时,解予安终于从酣然美梦中转醒。
意识尚处于朦胧阶段,他感受到怀抱空虚,便习惯性地伸出长臂,去触摸身边人的体温,结果探来探去也未摸到人影。
此时走廊的落地钟恰时敲响了九点,模糊的钟声引起神经振动,解予安顿然清醒了过来。
察觉到耳畔没有人的呼吸声,他便撑着手臂坐起身,静心倾听片刻,发觉盥洗室也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
“轻舟。”他略微抬高嗓音叫了一声名字,顿了顿,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别闹了,纪轻舟。”
话落,想象中某人伪装破功后的笑声依旧未出现。
霎时间,他额头沁出薄汗,慌乱又有些失落不安。
自回国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早晨睡醒时,没有听到任何纪轻舟的动静。
他伸手捏了捏身旁的枕头,从枕面到枕芯都没有丝毫体温残留,显然纪轻舟离开有些时间了。
于是静默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拿着手杖起身走向盥洗室。
过程中,脑中犹如反省一般地不断闪过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技术太差,才令对方失望不满到不想面对他。
还是……摸完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正要迈步进盥洗室,门外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
尽管解予安听出那并非纪轻舟的脚步,还是下意识停住了步伐,紧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黄佑树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少爷,您起床了吗?”
“嗯,进来吧。”解予安口吻淡淡,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黄佑树听见声音便推开房门,进了屋子,抬眼瞧见他家少爷冷漠不悦中夹着些许黯然的神情,大概也知晓是什么原因,忙解释说道:
“纪先生店里似有什么着急的工作,一大早便出门了,让我九点左右叫您起床,刚听见钟声响,我就过来了。”
闻言,解予安神情略有松动,缓步走进盥洗室问:“他嘱咐你了?”
“是啊,纪先生出门前说的,”黄佑树边帮他准备好洗漱的牙粉、毛巾和热水,边详细说道,“还说您可能会起得比较早,叫我留意房内的动静。”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不到八点,飞快吃了顿早餐就出去了。”
解予安不再追问,加快速度洗漱完毕后,就同黄佑树去了衣帽间。
一走进这带着些干燥皂香的屋子,各种回忆便随着熟悉的气味翻涌而来,寻常时候并不会觉得纪轻舟的陪伴有多么特殊,这会儿才发觉自己有多离不开他。
“少爷,纪先生给您把衣服也挑好了,您是穿他选好的,还是……”
“给我。”解予安直接接过了衣服,拿到手上便发觉是一件较厚的长袍。
他走进里间换了衣服,穿好后依照习惯做了整理,出来时衣扣、领子、肩线、袖子都已整整齐齐,完全不需要旁人额外帮他整理。
“纪先生还给您配了马褂,我给您拿上,方便您出门散步穿。”
黄佑树这么说着,视线从他领口扫过时,诧异脱口道:“少爷,您脖子……”
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解予安此时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长袍,在漆黑的衣襟衬托下,那洁白的脖颈上有任何的痕迹残留都很明显。
黄佑树大概猜到那一块块不规则的红印是怎么来的,一时便有些犹豫,想提醒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嗯?”
黄佑树挠了挠后颈,支支吾吾道:“您脖子上,有些红印。”
“……”解予安倏然无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理了理袖口,耳尖却有些微泛红。
“可要换件领口高些的?”
解予安只是故作淡然地摇头:“不必在意。”
换完了衣服,拿起手杖正要出门,他又顿住了脚步,语气迟疑地问黄佑树:“你觉得,我同刚回来时有何差别?”
黄佑树疑惑地瞧了瞧他,说:“您较刚回来那会儿,气色可是好多了。”
“圆润了?”
阿佑稍稍睁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扯起嘴角道:“这词哪能与您沾边啊!您现在看着是强健多了,刚回来那会儿,脸色煞白的,一瞧便是重病初愈。”
解予安稍稍放心地“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门。
沿着东馆的小楼梯下楼,穿过走廊前往西馆的大餐厅,途经大厅时,忽有女佣叫住他的脚步喊道:“二少爷,您来得正好,有您的电话,是纪先生打来的!”
解予安顿然止住了步伐,听声响判断方位走到了电话机旁,动作稍有些急促地从女佣手里接过听筒,放到了耳畔。
随即,他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喂,元宝在听吗?”
从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解予安却是连听见这语气都不由得心里颤悠了一下。
过了几秒,方低柔地应道:“在听。”
“我刚要挂电话,你就来了,凑得真巧,我们这也算是挺有缘分的吧?”
解予安静静应声,旋即语气稍带着点怨念道:“为何不叫我起床?”
“我叫了啊,差不多七点就叫你起床了,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累着了,自己贪恋被窝起不来不说,还想拉我继续睡。
“平时也就算了,今早确实工作比较多,就干脆让你接着睡了。反正你也不上班,冬天嘛,多睡一会儿也挺好。”
“下回直接叫醒我。”
“好好好,下回你不起,我就拿衣架抽你屁股。”说到这,电话里的男声似乎被自己的话语逗乐,不由得笑了几声。
旋即又恢复正经,语速较快地说道:“其他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怕某个黏人家伙一觉醒来发现我不在又要生闷气。那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对了,早餐有小米海参粥,记得多喝点补补。”
“……”解予安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电话里青年又发出了两声轻笑,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解予安停顿了片刻,才将听筒递给女佣,尔后阖着眼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黄佑树以为他是找不着方向了,就出声道:“少爷,餐厅这边走。”
解予安摇了摇头:“不吃了,准备些点心,备车出门。”

上午, 风和日暖,空气澄清。
难得接近十二月底还有这小阳春般的天气,洋房院子里, 胡民福大清早便开始干起了园艺工作。
施肥、修枝、清理枯叶,忙活个不停。
工作室二楼的会客室里,充足的日光从敞开的落地门窗洒落进屋内,空气中纤尘尽显。
靠着墙面的试衣镜前, 个子不高、脸庞圆润的潘玉铃正对着镜子试穿自己的新衣。
一套奶白色的冬装,内搭是轻薄低领的打底针织衫与及踝的直筒半身裙,外面则是一件落肩式的宽松大衣。
从内到外柔和的米白色给人以温暖明亮之感, 穿上这一套衣服, 潘玉铃觉得自己面色都变得温柔年轻了。
“这外套是羊绒的料子吧,又轻软又保暖,真当舒服啊。”
“是的, 专门找厂子定做的双面羊绒。”纪轻舟简单讲解道, “里面的针织衫也是用纯羊绒线手织的, 不算人工,原料就挺贵的。”
“这衣衫是你们手织的?那可真是大工程了, 难怪叫我等了两个多月。”
她虽是正儿八经地感慨,话语里却多少带点嗔怪的意思。
纪轻舟的确拖延了半个月的工期, 只好和善一笑:“让您久等了是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给您准备了一副羊绒手套做赔罪礼。”
他说着,指了指放在沙发盒子里的纯白色手套。
这纯羊绒的针织手套软糯舒适又分外保暖, 单卖或许就要十几二十元了, 潘玉铃也是个识货之人,对这服务态度自是无话可说。
随后,纪轻舟又转身到柜子旁, 拿来了与衣服配套的米白色钟形帽,走到她身旁问:“我帮您戴上吗?”
潘玉铃闻言,就将新剪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笑道:“那就麻烦老板了。”
纪轻舟整理了下帽子的帽檐,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看着她的脸庞,调整着帽檐上山茶花的角度。
他一抬手臂靠过来,潘夫人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同屋子里那馥郁的玫瑰香不一样的芳香,清冽中夹着一丝甜香,很是好闻。
潘玉铃虽自认是长辈了,但低头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衣被裤腰收紧的狭窄腰身,闻着年轻人身上清新独特的香味,仍是有些许的羞涩。
连忙找话题问道:“你这里原来不是有个小姑娘帮忙试衣服的嘛,怎么今朝过来没看到她啊?”
“您说鱼儿是吧,她去忙别的活了。”
“这样啊,我以为她不干了,满机灵的那个小姑娘,手脚也勤快。”
随口聊了两句,纪轻舟帮她调整完帽子就收手退到了一旁。
潘玉铃立即扭头看向镜子,旋即便感眼前一亮,拢了拢帽檐下的头发夸赞:“好洋气的装扮,这帽子一戴,马上就时髦多了。对了,这帽上别的是朵什么花啊?”
“手钩的山茶花,看着不太像是吗?”
“是不太像,不过做得太像也俗气,这样就蛮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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