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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做裁缝(西枫)


他学着对方嗤笑了一声,厚着脸皮道:“别管用什么手段,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手段,又不损害谁的利益,顶多您难受些罢了。”
解予安对此不作评论,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
但纪轻舟觉得他心里一定在翻白眼。
抱着不能彻底得罪雇主的想法,给一棒子后,他很快又缓和了语气:
“其实,你我之间没必要这样针锋相对,我们又不是真的包办婚姻,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既然事已成定局,你也反抗不了你的祖母,那我们就先凑合着过,等你病好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至于现在么,你姑且放心,我既然收了你家好处,就一定好好照顾你,你就当是花钱请了个护工。
“怎么样,我这番话够诚恳吧?”
解予安靠着椅背无动于衷,像尊雕像般毫无回应。
“那就当你同意了。”纪轻舟很快学会了老太太的沟通方式。
随即,他语气轻快问:“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你叫谢圆圆?瞧着也不圆啊。”
“解予安。”
“怎么写?”
解予安又关上了语言系统,冷漠不言。
“好吧。”纪轻舟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打算做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
事实上,要不是解予安长得好,依靠美色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他的怒气值,他早克制不住冲动脾气,把凉水泼到对面这哑巴脸上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风景,又进到盥洗室去研究了一下此时的卫浴设施。
出来后,正想仔细瞧瞧墙上的挂画,就听见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纪轻舟过去开了房门,看见之前见过的和尚头男仆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的行李箱和皮箱。
“先生,您的行李需要我给您收拾吗?”
男仆身材精瘦,五官深刻,个子和纪轻舟差不多高,其实长得还挺有型,说话时却是下意识地微微低头,弓着脊背,摆出低眉顺眼的姿态。
“不用,我自己来。”纪轻舟接过了行李,“对了,衣帽间在哪?”
“您对面这间就是,门没有上锁。”男佣人回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房间。
“多谢。”纪轻舟露出了明朗的笑容,从未感到和正常人交流是如此的舒畅,他旋即问:“没记错的话,你叫阿佑?”
“是的先生。”男佣人腼腆一笑,语气温和:“我叫黄佑树,自小在二少爷身边做活,您叫我阿佑、阿树都可以。”
纪轻舟点了点头,刚要关门,又想起一事:“这有午饭吃吗?”
“饭点已经过了,”黄佑树用带着些许吴语口音的官话道,“不过我可以去厨房让厨师做些吃的,给您送到旁边的小餐厅,您想吃什么?”
“有什么选择?”
“那要看您口味,京菜、粤菜、本帮菜,闽菜、川菜也有厨师会做,还有个专门做番菜和点心的,您想吃什么都有。”
纪轻舟想着吃些简单的,就说:“来份牛排吧,七分熟,再给我一杯咖啡,加奶不加糖。”
“好的,先生,马上给您送来。”
关上房门,纪轻舟转身才发现解予安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手里握着手杖,正一步一探地走向床边。
“做什么?”
“睡觉。”解予安语气毫无起伏,几步就到了床边:“你可以出去了。”
纪轻舟见他真的打算休息,而窗帘拉不拉的也无所谓,就答应道:“行,你睡,我去吃个午饭。”
许是真的累了,解予安睡了一下午。
期间,纪轻舟悄悄开门探头瞧过两次,见人始终熟睡着,便没有进去吵醒他。
趁着空闲,他将整座解公馆包括花园在内能去的地方都转悠了一圈,大致搞清了各个厅房的功能。
与此同时,他还和佣人、园丁、司机乃至警卫室的保安都进行了友好的交谈,从中拼凑出了关于解家的大致信息。
这座宅邸的男主人,也就是解家老爷,叫做解见山,乃是如今上海滩名副其实的“地产大王”,除此之外,他还投资创办了许多事业,范围涉及船运、矿业、金融、纺织等,目前担任着金丰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而他的夫人沈南绮则为广东富商之女,早年留学过美国,回国后就搞起了教育,如今在苏州女子蚕业学校任校长职务。
解见山夫妇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解予川,已婚,有一女。
小儿子解予安,大概也算已婚。
对于解家的财富地位,纪轻舟早已从这座宅邸的占地面积与装潢设计中有所品味,因此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些。
唯有一点令他稍感意外,在这个“姨太太”盛行的时代,解家却有一条家法是不许纳妾。
听园丁一边修剪月季,一边用八卦的口气说出这条规矩时,纪轻舟第一反应是,怪不得解予安对他如此的横眉冷对。
但不论如何,他人都已经嫁进来了,在他拥有立身乱世的资本前,也只能委屈解予安了。
傍晚,纪轻舟在西馆一层的正餐厅,见到了解家老爷和解予川的妻女。
解见山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绅士,身高优越,身材也保持得不错,穿着一身中式长袍,留着斯文儒雅的短胡,头发整齐地梳向耳后,瞧着精神奕奕。
在外貌上,纪轻舟觉得解予川和他更为相似,父子俩都长了双大双眼皮的桃花眼和一张微微上扬的微笑唇,显得多情又温和有礼。
至于解予安则明显更像他母亲,头发乌黑,皮肤冷白,鼻梁悬直高挺,嘴唇色浅均匀,想必那黑纱带下,应该也有着一双与沈南绮相似的锐利凤眼。
话说回来,在餐厅碰到解见山时,对方正满面笑意地抱着孙女读英文报。
纪轻舟本以为像他这般的商界大亨,性情会十分威严,不苟言笑,见状属实有些意外。
而对方见到他这个“儿婿”,也丝毫不摆大佬架子,放下孙女招呼他到身边,像个长辈般地叮嘱几句话后,忽地绕到一个话题:
“听南绮说,你在京城是个名角,同覃老板都合作过?”
纪轻舟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舒朗一笑:“都是以前的事了。”
解见山便当他是默认,仰头追忆道:“我十几岁的时候,很喜欢听文班戏,还会同人一起拍曲子,唱上几句小生,就是唱得不好。
“到上海以后,就很少听昆戏了,偶尔跟南绮去看看京戏,你要是擅长这方面,改日找机会唱上几句,叫我们开开眼。”
纪轻舟此刻倒宁愿他严肃些了,说的话让他压根没法接。
幸好此时佣仆端了饭菜过来,沈南绮也带着一觉睡醒的解予安走进了餐厅,解见山的注意力自然就转向了负伤归来的儿子。
由于人少,解家人用餐的座位倒很好分配。
解见山夫妇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上首,长子一家和次子分坐两侧。
老太太只吃素食,不与他们同席。
故而当一家人围绕宽大的桃花芯木餐桌吃饭时,纪轻舟的对面就是解予川的妻女。
解予川的妻子赵宴知,纪轻舟理应叫她嫂子。
眼下她正怀有身孕,许是这个缘故,身体与脸蛋有些圆润,但仍能瞧出她长相的温婉清秀。
至于解予川的女儿解玲珑,则还不到五岁。
纪轻舟起初以为这是个害羞腼腆的小姑娘,因为吃饭时,女孩总时不时地偷瞄他,一副想同他交流又羞于开口的模样。
直到她的妈妈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温柔提醒道:“第一次见叔叔对不对?玲珑应该叫他什么?”
小姑娘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张口便喊:“小婶婶!”
一个“小婶婶”迎面砸来,纪轻舟差点没绷住表情。
毕竟童言无忌,解见山和沈南绮听了都忍俊不禁。
只有解予安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下来,说:“谁让你这么叫的?”
听见这冷不丁的发问,解玲珑往她母亲的怀里缩了缩,既瑟缩又无所畏惧地回答:“爸爸说的,他说小叔和一个新来的叔叔结婚了,我应该叫他婶婶。”
“咳咳……”
被出卖的解予川脸色有些尴尬,压低嗓门教导女儿道:“爸爸说的是,照理来说你应该这么叫他,但是这位叔叔也是你奶奶的表外甥,也就是你爸爸我的表弟,你应该叫他表叔才对。”
“好复杂呀。”解玲珑拧起的眉毛下,那双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纪轻舟。
“玲珑应该听爸爸的,”赵宴知凑到女孩耳畔,低声问道,“要怎么叫呀?”
解玲珑犹豫了两秒,嗓音清脆回答:“表叔。”
解予川夫妇刚松了口气,这时小女孩又语出惊人道:“小叔和表叔可以结婚吗?你们怎么不请我喝喜酒啊?”
“好了。”眼见话题逐渐偏移,沈南绮赶紧抢在小儿子发作之前打断孙女的疑问。
“好好吃饭,这些事情你长大就会懂了。”
解见山瞧了眼解予安吃瘪的神色,乐呵呵地抿了口梅子酒,适时地转移话题道:
“骆家那小子知道你回来了,说明天要跟他信哥儿一块来看看你。
“你们也几年没见了吧,从小一起长大的,是该联络联络感情。”
纪轻舟敏锐地把握到了某个在书本上读到过的称呼,忍不住问:“您说的信哥儿是邱文信吗?”
解见山夹起一块油焖笋的嫩尖儿放进解予安的碗里,轻轻点头:“是他,元元跟你提过?”
“聊起过。”纪轻舟含糊应答。
说完,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结果正好瞥见对方唇角浮起一丝微笑。
他心中顿时升起不详预感。
“邱文信若知道有人如此欣赏他的文字,定引你为知己。”解予安明明语气平静,却不明地让人感觉不适。
这小子果然不会放弃阴阳他的机会。
“我是喜欢他的文字怎么了?你瞧不起绍兴霉豆腐啊?”
本质为绍兴人的纪轻舟下意识地还了嘴。
随即一抬头对上了赵宴知略显惊愕的目光,他顿时冷静下来,怀疑纪云倾的人设是不是被自己一句话给搞崩了。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正相反,解见山和沈南绮非但未怀疑他什么,反而对此乐见其成。
解见山还为他解围道:“信哥儿是有真才实学的,你既然喜欢他的文章,那简单,明日让元元介绍他给你认识。”
“明天不行。”沈南绮接过话,“明天我约了裕祥的老板,要去做衣服。”
说着,她看向纪轻舟:“主要是给你做,这么好的样貌,却穿得乱七八糟的,明天跟我去好好挑几身。”
纪轻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卫衣,他出来旅游,走的自然是休闲风,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还有元元,也要做几身,但他现在不好出门,等会儿叫梁妈量了尺寸,明日一块带过去。
“听见没,纪云倾,明早别又睡过头了。”
沈南绮显然还对纪轻舟今早“睡糊涂”差点耽误火车的事情耿耿于怀。
“知道了。”纪轻舟应声。
顿了顿,他又开口:“对了,您以后别叫我纪云倾了,我现已改名纪轻舟,轻松的轻,泛舟的舟。毕竟出了梨园,不方便再用以前的艺名。”
“这样也好。”沈南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轻叹道:“轻舟是个好名字,愿我们元元也能早日度过这重重的劫难。”
闻言,解予川等人不约而同地赞同点头,唯独被祝福的解予安充耳不闻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分明看不见,他的筷子却能准确地将菜送进嘴里,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吃着饭聊着天,纪轻舟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游离感似乎削减了几分。
说来,他的运气也算不错,毫无准备地来到这个时代,却没有遭遇什么危险,也没有沦落街头,成为乞丐。
虽也遇上了些超出常理的事情,但碰见的人至少表面上都很友善,即便是不近人情的解予安,也没有真的刁难过他。
当然,以后和这家伙相处还有的磨。
纪轻舟想到这,又夹起一只油爆虾塞入口中。
解家的厨师水准不错,菜都很可口,虽然才来了短短不到一天,他好似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了。

饭后,解予安被他母亲叫去量尺寸,纪轻舟便独自回房间先泡了个澡。
这时代专业的洗发水和沐浴液尚未出现,用的还是肥皂,但幸运的是,纪轻舟出门前往行李箱里装了两瓶自己惯用的洗护套装,还是刚新买的。
泡完澡、擦干头发,穿上自带的纯棉睡衣后,纪轻舟又顺便把换下的脏衣服给洗了。
等搓完拧干了衣服,他才想起一个问题。
这衣服该晾哪呢?
纪轻舟捧着盆衣物,打开盥洗室门,准备按个铃叫阿佑过来问问。
一出门,却见一个黑色人影安静地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连个声也没有。”
他嘟囔着到门口按了铃,待黄佑树跑过来后,就把除内裤以外的衣服整盆交给了他。
“您不用亲自洗的,”黄佑树解释道,“楼下有洗衣房,也有洗衣女工,您尽管放着等我来收就好。”
纪轻舟考虑了几秒,道:“这样,以后贴身衣物我自己洗自己晾,其他的等你来收。等会儿你给我拿个衣架子过来。”
他这么安排倒不是在意什么隐私问题,关键在于这个年代还未出现现代内裤的概念,更别提三角内裤了。
那这怎么能拿出去给别人洗?
挂在外边,让人家怎么看待他!
“好,没问题。”黄佑树很是机灵地点点头,随后望了眼门内道,“少爷等会儿也要洗澡,您要是需要我帮忙就按铃。”
纪轻舟一派淡然地点头,心里则腹诽这少爷还不知道乐不乐意让他服侍呢,这过程中估计又得受点气。
抱着一种早解决早完事的心态,纪轻舟去衣帽间给解予安找了套睡衣睡裤。
黑色丝绸的,款式上倒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的翻领衬衣和长裤。
将衣服叠好了放到浴缸边的置物架上,又在安着四个雕花金属爪足的陶瓷浴缸里蓄满热水,纪轻舟便招呼解予安进来洗澡。
卧室进入盥洗室的门缝处有五公分的小坡度,纪轻舟担心他摔着,本打算到门口搀扶,结果解予安自己拿着手杖就平稳地进来了。
他的脑中似乎有张数据严谨的房间布局图,靠着下午使用手杖探路,已经重新熟悉了这间卧室里每件家具的摆放位置,从哪到哪走几步路都清晰了然。
若非眼上蒙着黑纱带,光从他行走时泰然自若的身影看,纪轻舟真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瞎子。
“衣服我给你放浴缸旁边的架子上了,香皂和毛巾在下层的篮子里,你自己能洗吗?”
纪轻舟上下扫了他两眼,不可否认,他对对方包裹在黑色长袍内的身体很是好奇。
解予安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过度打量,冷淡地说了句:“出去。”
纪轻舟含着笑失望地摇了下头,出门时不忘提醒:“别锁门,万一出了事我还得进来帮你。”
关上盥洗室的房门,独享大房间的纪轻舟疲惫地呼了口气,转过身就往床上一倒。
但随即,他便如同一只被烫到的活虾般挺身弹了起来。
“我去,这床怎么这么硬!”
纪轻舟摸了摸自己被硌得生疼的后背,掀起床单一瞧,便发现床板与床单之间那夹棉的垫子只有半指甲盖厚的薄薄一层棉絮。
解予安中午是怎么睡着的,他不是伤患吗?
纪轻舟颇感费解,二话不说,当即叫来黄佑树,让他给床加一层厚点的床垫。
“可是,”听完纪轻舟的需求后,黄佑树少见地露出了为难的情绪,“少爷向来习惯睡硬床。”
“……那也得考虑到他身体吧。”
纪轻舟知道有些人就喜欢睡硬床板,可他身材偏瘦,没有床垫的缓冲,那就是在用骨头和床板硬碰硬,他着实难以接受。
于是循循善诱,“你想,他打仗回来,身上指不定有多少伤,硌着不疼啊?他不提是要面子,我们得替他考虑吧?”
黄佑树挠了挠自己的青皮和尚头,思索几秒后点头道:“还是您想得周到,我这就去拿床褥。”
于是,等解予安泡完了澡出来,就听见有两道脚步声正围绕着床边来来去去。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祥预感,问:“在做什么?”
“少爷。”黄佑树抬起头来,讨好地回答:“纪先生说您受伤不能睡硬床,我们这是在给您加床褥呢。”
“我允许你擅自动我东西了?”
这句话,解予安是朝着纪轻舟的方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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