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计划,他去查看了上海最出名的几家饭店的宴会厅与大堂布局,其中最为熟悉的自然还是那举办了三届联合时装大秀的皇后饭店。
但此次是他品牌的首场高定展,纪轻舟希望能给观众带来一些新奇的感观,于是再三考虑后,终究决定冒一回险,在华尔特饭店的中庭花园举办露天时装秀。
做出该决定后,第二天他便带着秘书,去华尔特饭店谈起了这桩生意。
华尔特饭店的老板其实已眼馋皇后饭店时装秀表演“御用场地”的名头已久,正琢磨着给时装业公会的理事长一些好处,把明年的举办地抢过来,结果还未等付出行动,就收到了时下最出名的时尚品牌的合作邀请。
世纪品牌虽然前阵子刚度过一场由他们老板带来的名誉危机,但华尔特饭店的老板是个英国人,压根不关注国内的这些八卦娱乐新闻。
即便知晓,他也不会在乎,他在乎的唯有利益,唯有举办这场高定秀所能给他们饭店带来的名声与收益。
于是,纪轻舟较为轻松的就以预算之内合适的价格,租下了华尔特饭店九月八日至十二日,总共五天的大厅与花园使用权。
场地确定后,便可开始准备邀请函了。
即便所邀嘉宾多数都住在上海,还是至少要提前两周,将邀请函送到尊敬的VIP客户手里,给他们留出安排行程和秀场服饰的时间。
周六下午,日落之前,残暑未消。
早早完成了工作事项提前下班回家的纪轻舟,独自坐在二楼书房的樱桃木书桌前,摊着名册,亲自手写一张张邀请卡。
当然并非全部手写,主体内容已使用打字机清晰地印刷在邀请卡上,只需要在空白处填写上姓名日期即可。
翻着公关部整理的厚厚一叠嘉宾名单,填写邀请函时,纪轻舟倏然有些担忧。
他所依照的还是半个月前整理出来的邀请名单,仅剔除了几个在这几日里取消订单的客户。
剩下的嘉宾名单中,兴许还存在有一些受舆论影响,暂时不想与他深交的客人,而公关部也无法一一打电话确认。
要是到时候,应邀到场的嘉宾不足一半,座位空出一大片,那就可笑了。
“应该也不至于吧……”
纪轻舟嘀咕了一声,好歹解家人都会出席他的时装展。
他现在的新人设又是沈南绮前几年刚找回来的幼年被拐卖的表外甥,商界人士、各界名流多少都会给解家人一些面子。
再说,还有工部局董事长夫人的支持……
一周前,约莫是他报纸上澄清公告刚登出不久,他就收到了普莱斯夫人的周末派对电话邀请,这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对方的态度。
不过以防万一,明日去参加普莱斯夫人的文艺沙龙时,还是现场发个邀请,再确认一下为好。
正一边写着邀请卡,一边盖上公司印章,日头衔山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吱呀”的开门声音。
纪轻舟照旧低着头不慌不忙地写着中英文名字,只听耳畔熟悉的沉稳步声朝自己靠近过来,不久,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后颈,摩挲包裹着轻轻揉捏了一下他的脖颈。
伴随着那亲昵的触感,一只朴素的木盒被放在了他手边的桌面空位处,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纪轻舟抬眸瞧了眼扁木盒,问:“什么东西?”
“植物颜料。”解予安划开木盒盖子,露出里边一只只装着彩色粉末的细长玻璃瓶,解释道:“用赔偿金给你买的。”
“赔偿金?”纪轻舟疑惑地眨了眨眼,伸手勾起一只玻璃瓶瞧了瞧,继而反应过来:“官司打完了?”
“嗯,明日起《都市繁华报》会登出道歉声明,连续三日。”
“这么快啊?”
“这已是拖得久的,寻常官司到了法院也无须问询答辩,罚几块钱便了事。我要叫他在报上公开道歉,方折腾得久了些。”
解予安口吻淡然地详细说明着,坐到了壁炉旁的沙发椅上。
似觉屋内闷热,他抬手解开了衬衣领口的纽扣,又将领带扯了扯松,微吐了口气道:
“赔偿金主要罚的是王敬敏,便是那个在晚宴上暗中观察你之人。他是北京那交通银行经理陆腾的朋友,关于纪云倾的故事,多是听陆腾的讲述,加上他自己的主观臆测,捏合而成。
“他来上海是为出差,沾上官司叫他很是后悔,不想拖延太久,便赔钱来消灾。”
“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纪轻舟评判了句,将颜料瓶放回了木盒中。
转头见解予安姿态放松地坐靠在沙发椅上,低着头,卷着衬衫袖子,黑色的领带松垮地套在微敞的衬衫领子上,形象颇为性感。
他不禁有些心旌摇曳。
随即便不声不响地暂搁下笔,起身过去,趁着男人抬头之际跨坐在他腿上,抬起邪恶之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哼哼笑道:“我就不一样了,我软硬都欺。”
解予安对此早习以为常,被他捏着脸也丝毫也不生气。
动作自然地拉下他的双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又舒展双臂环绕上纪轻舟的后腰,不嫌热地将人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一边搂抱着,一边微仰起脸用鼻梁蹭了蹭他的下巴,乘机在青年唇上亲吻了几下。
旋即他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书桌上成堆的邀请卡,抬头凝视纪轻舟的眼睛问:“你在写时装秀的请柬?”
“嗯,怎么了?”
“那何时,写我们的婚礼请柬?”
纪轻舟听得不由得一笑,捏着男子细长的黑色领带,向上牵起晃了晃,语调漫不经心道:“想结婚啊?可我还没玩儿够,怎么办?”
“答应我的,不可反悔。”解予安话语清晰而认真说道。
纪轻舟垂着视线,对上他那冷峻眼睫下似漾着涟漪的宁静眼眸,胸中萦绕起甘甜而温热的情绪。
有时候,他觉得解予安这人真的很奇妙,不论是他瓷一般冷白的肤色,还是那清凛而英俊的面庞,看着都分外的冷感坚硬,但其内心却是炽热柔软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气闷委屈起来甚至还会偷偷流眼泪。
像他这般吃软而不吃硬的,一旦发现对方潜藏的真正面目,实在很难不栽在他身上。
“那你得先等我抽出空来跟你求婚。”对视片刻后,纪轻舟这般回应道。
解予安眉尾微挑:“你跟我,求婚?”
“嗯,怎么?不情愿啊?”纪轻舟用他的领带挑起他的下巴,“你跟了我,既不用你赚钱养家,又不用你伺候公婆,只要待在家里好好伺候我……哼,便可衣食无忧。所以,能嫁到我们纪家,是你的福分,懂不懂?”
一通半开玩笑的大男子主义自夸说完,解予安却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只看见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的,间隙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甚是可爱。
“那我等你。”他禁不住仰起头亲了亲青年血色红润的柔软唇瓣。
话落,还不放心地补充要求:“最迟年底,必须跟我求婚。”
“好好,绑绳子固定吧!”
九月中旬的午后,已是初秋, 穿过大楼间隙洒落中庭的阳光却依旧如盛夏那般灼热炫目。
宋瑜儿不得不将手里的文件举起遮在头顶,眯着眼眸,才能看清楚从饭店北楼二层垂挂下的那片帷幕是否位置端正。
“挂好了?”
正指挥着,突然身旁传来一道男子清朗的嗓音, 令宋瑜儿从聚精会神的工作状态中抽离。
她转头一瞧,便见一位穿着雪青色丝质长衫、戴着遮阳草帽的斯文青年,正站在她的身旁, 一边翻阅秀场设计图, 一边抬头仰望着两侧大楼的走廊露台布置,清俊的脸庞上不含一丝笑意。
“嗯,我觉得已经挺正的了, ”宋瑜儿放下手中的文件, 眯缝着眼望着前方道, “老师,您看呢?”
纪轻舟不必她开口, 已后退几步,站在道路中央, 审视起那帷幕上巨大的品牌标识。
只见正对面, 一块足以遮蔽北楼大门的巨大丝绸帷幕从二层露台平直地垂挂至一层地面。
玫粉色的绸缎上烫印着银色的品牌标识,闪闪发亮的超大号“C.J”logo既时髦靓丽又鲜明醒目。
这新版的品牌商标是近期才正式确定的。
“C”是为“世纪”英文的缩写, “J”则代表他的姓名首字母。
原本的品牌商标, 是一个由汉字和英文组成的小裙子图案,但那图案有些复杂,虽然足够特殊可爱, 却并不合适印刷和出现在此类大型场合上。
纪轻舟便决定使用简洁的字母,设计更具有标志性和记忆点的商标。
商标绘制过多个版本,有丝带缠绕般的无限符号,也有中空圆润的双月牙图案,还有纯粹以他名字首字母排列组合的设计版本,到头来却都觉得不够鲜明突出。
最后在公司各部门商议之下,选择了他随手绘制的最为简洁的这一版,即此刻展示在秀场正中央丝绸帷幕上的大型图案。
两个字母,以交叠的形式,将“J”叠加在“C”上,组合成一个简单图标,乍一看,就好似一枚被线圈环绕的缝衣针,虽然简单,却反倒更能彰显品牌特性——每一件高级定制服,皆为一针一线精心缝制。
“挺好,挂得蛮正的,你干活我向来放心。”
确认品牌标识悬挂端正,纪轻舟便朝自己的学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宋瑜儿神色快活地咧咧嘴,随即仰起头环视着饭店大楼走廊上装饰的浅粉色薄纱,轻叹道:“说起来,这秀场布置的氛围,真的好像要办婚礼啊……”
尤其这中庭花园内,围绕着喷泉还盛开着绚丽的鲜花,修剪整齐的树木枝丫与灌木丛上又被工作人员装饰上了银色与淡粉色的轻纱与缎带蝴蝶结,的确给人以婚礼现场的即视感。
“那不正符合我们的主题吗?”纪轻舟朝她微挑了眉。
宋瑜儿想起这场高定秀的主题,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奥,确实如此。”
“行,现场布置得也差不多了。”纪轻舟回过视线,低头抽出了一份最新版本的模特出场顺序表递给宋瑜儿道:
“你去后台看着吧,模特应该准备完毕了,等会儿音乐响,就按这顺序正式彩排一遍。”
“好的,老师,我这就过去。”宋瑜儿轻快地应了声,接过表格便朝着帷幕后方的后台走去。
而纪轻舟则沿着“回”字形的走秀路径,来到了南楼的中庭花园入口处。
走上两级台阶,坐在廊下的导演椅上,摘了草帽,冲着对面露台上的乐队指挥手挥了挥帽子,示意彩排开始。
稍后,只听几道急促的鼓点声骤然敲响,清晰而响亮地提醒着彩排的开始。
不一会儿,鼓点落下,欢快富有节奏的钢琴乐声随之响起,一小节的前奏准备时间过后,便见那印着品牌大logo的帷幕左侧,一位穿着浅粉色缎面鱼尾裙,戴着银色丝绸长筒手套的黑发小姐,拿着蓬松浮夸的大号白色羽毛扇,一步一顿、姿态婀娜地走上了那大理石铺的秀场舞台。
本场秀的开场模特殷小姐,殷珍珠,是纪轻舟在今年三月份,通过招聘面试挖掘签入到公司模特部的。
尽管才签约半年,对方已担任过两次《纪元》杂志的封面女郎、拍摄过数次的新款海报,实在是因为她的身材比例、五官样貌都生得分外优越。
拥有着新疆血统的殷小姐,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才刚成年不久,便怀具着介于青春与成熟之间的淑女魅力,笑起来时,尤为的优雅自信又浪漫洒脱,偶尔还会透露出一丝性感野性。
在公司目前签约的几名模特中,她的形象气质是最符合品牌定位的。
纪轻舟有心将她培养成品牌高定女装的形象代言人,故而这首场的高定秀,就直接指定了这位秀场新人做开场模特。
看见殷小姐顶着日光、踩着音乐节奏,摇曳着身姿朝自己走来,纪轻舟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托着下巴,微微蹙眉
殷珍珠的形象还是很美的,那交叉步也走得分外漂亮,就是作为开场,这表演还不够有气势。
“举起扇子!”
纪轻舟待她靠近时,朝她喊了一声,生怕她听不见,还抬起手举着几张纸页做了个挥舞摇曳的动作。
殷珍珠起先未听见,待看见他的动作后才有所领悟。
当即左手叉腰,右手倾斜而笔直地举起那蓬松的大羽毛扇,脸上挂着淡淡的迷人微笑,气质明丽张扬又优雅高贵。
纪轻舟朝她摆了个“OK”的手势。
对方便意会地扬起唇角,步态轻盈动感地来到中心点位,在纪轻舟前方转了半圈展示礼服,旋即又继续扬起羽毛扇、单手叉腰款款走向另一侧。
直到接近后半段路,才将羽毛扇缓缓放下。
而此时,纪轻舟已将目光放到了下一位出场的模特身上。
分配到第二位的是他的老搭档,曾两次担任过他秀场开场模特的刘茵麦小姐。
对方所展示的造型是一套雪白真丝雪纺的大翻领衬衣与波浪侧边的白色蕾丝包臀长裙,一套相对简约的高定服装,既可以在日常派对中穿着,也可以作为礼服穿着。
而秀场上,纪轻舟则为这套素净洁白的衣裙搭配了几朵鲜艳的缎面红玫瑰,作为装饰点缀在侧腰上。
刘茵麦也是经验丰富的秀场模特了,十分顺畅地便走完了前半段,纪轻舟没有什么可指点记录的。
随着对方在他面前转身,他便放心地将视线投向了下一位模特……
一场高定秀,总共五十八个造型,加上开场闭幕时间,约莫半个小时便可结束。
彩排完毕后,纪轻舟照着本上记录的笔记,去后台给某些模特的造型做了些许调整更改。
之后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的彩排……来回奔波中,一下午时间转瞬即逝。
尽管时间紧张,纪轻舟却也知晓做模特是一件非常耗体力的事。
看造型基本已确认无误,他便让模特们更换下服饰,吃过晚饭,休息一阵后,再穿着便服与高跟鞋,继续排练。
直到一遍顺下来,每位模特的出场顺序、走位、表演等都毫无差错,才算合格通过。
当日夜晚,微风轻拂,月朗星稀。
中庭花园的路灯开启后,光芒虽不算特别明亮,却足以照亮路途,模特们依旧在后台排着队,进行今日不知第几次的排练。
纪轻舟也照旧在跟场彩排。
因夜晚的视野有限,纪轻舟不得不暂时放弃他的秀导椅,在花园内来回走动着,观察模特的造型状态,随时给予指点。
当他又一次走到中庭入口时,忽听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还没结束?”
纪轻舟回头望了眼,不出意外地对上了一双静谧清寂的黑眸。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心虚,故作镇定地偏过头道:“你回去睡吧,别等我,我在这开了房间,等会儿排完就上去休息。”
解予安走到他的身旁,语气不冷不热:“不回家?”
“怎么回啊,”纪轻舟皱了皱鼻子,“明天下午正式开场前,至少还要再排练两次,那明早六点钟就得起来做妆造。去家里睡,路上来回太折腾了。”
解予安对此不作回应,抬腕看了看手表道:“十点,必须结束。”
纪轻舟轻咋了下舌,转过头刚要反驳,对上男人沉静深邃的目光,终是无奈地应声:“好好好,我保证,你快回去吧。”
“我今晚也住这。”解予安不容置喙地说罢,就转了个身坐到了那秀导椅上,摆出一副要监督他的模样。
他清楚纪轻舟的性格,每次大秀前夕,忙起来都恨不得废寝忘食,倘若他不在这看着,他怀疑对方今晚压根不会回房间睡觉。
纪轻舟半眯着眸子扫量了某人那霸道的身姿两眼,想说点什么,又怕周围人多眼杂,惹出非议,终归闭上唇默许了他的决定。
虽说答应了要早点歇息,但彩排开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
到头来,纪轻舟还是顶着背后某道凉飕飕的目光凝视,直到接近夜里十一点,才匆匆收工,被解予安押送回房间。
夜深寂静,洗完澡后,纪轻舟裹着浴袍支着腿斜倚在床头,拿着预算表核对种种账目支出。
解予安从盥洗室出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趁对方不注意,拿走了他手里的账本和钢笔:“还不休息?”
纪轻舟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空手,继而仰起头注视对方,嘟囔道:“你好歹让我核对完啊,二十分钟就好,保证不超过这个时间。”
“你的保证已失去可信度。”解予安将账本放到了另一侧床头柜上,掀开薄被躺到床上道:“我帮你看,赶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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