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已经睡下,被小喽啰叫起去聚义厅升堂。
高铭睡眼朦胧的目送走花荣,做山寨头领真麻烦,还是他这样的抄事房的小人物轻松。
过了一个时辰,花荣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高铭探出头问他,“燕顺怎么处置的?”
“山寨寨规不许放火,他偏要犯,被就地正法了。”花荣哼道:“可惜跑了宋江。”
现在的状况,别说花荣追随宋江了,恨不得扒他的皮才是真的,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他高铭的“功劳”,不由得喜从心中来,“我觉得他早晚还得回来,山下也没他的容身之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死伤。
所以梁山现在死个把人很正常。
尤其清风山的三个魔头王英、燕顺、郑天寿,谁听说这三人死了,不叫一声好。
秦明是心情最好的,坑他的三个帮凶都已经归天了,算是小小报了个仇。
他常常过来找高铭和花荣聊天,积极跟高铭汇报自己的思想动态,重申自己绝对没有反国的念头,一颗心向着朝廷和官家。
每每这个时候,高铭都代表朝廷表示,相信秦将军的觉悟,等到下山我会给你作证,让你恢复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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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高铭遇害的消息传到孟州,盼着知府大人回来继续带领大家前进的孟州百姓震惊了,震惊之后是难掩的伤感,尤其是快活林的老板们,为什么他们命这么苦,好不容易来了个好官,才做了几个月就永远离开了他们。
快活林明年的重阳节,他们都已经商量好重阳糕的规模了,最早想出这个点子的知府大人却离世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孟州的财路一部分是高大人开辟的,杀了高大人如同杀他们父母,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宰了真凶。
开始听说是叛敌秦明干的,老板们凑了一万贯悬赏秦明的脑袋。后来又听人说是清风山三个强盗做的,又凑了一万五千贯,改成悬赏王英、燕顺、郑天寿的人头。后来隐约听到这三人也死了,不由得暗恨,便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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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花荣家属的情况比高铭那边的强不少,毕竟他没死,人还活着,只是反对朝廷做了强盗。
花家老太君闭门不出,谢绝见客,表示一切交给国家法度,花荣如果真当了逆国贼寇,抓住的话,该砍就砍,该杀就杀。
花芷却不认同,他哥哥绝对不会上山当强盗,一定有其他原因,高衙内不管是秦明害死的,还是清风山害死的,他哥哥一定是上山找他们报仇去了,你们不许说他不好。
花老太君回信给她,你都出嫁了,这些事别掺和,好好过你的日子,你哥哥的事,咱们不提就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花芷接到信,认同了祖母的话,对外再不提哥哥的事,于家上下也是这个态度,谁问起来都说一切交给国家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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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山上处处美景,巍峨山峦倒影在飘渺的水泊中,相映成辉。
王屹的眼睛好多了,已经能够正常处理往来文书,加上梁山本来就没什么公函,高铭和王屹的日子挺清闲。
没事的时候,两人搬个椅子坐在廊下晒太阳聊天。
高铭这人,嘴巴能说会道,只要对方不是哑巴聋子基本上都能被他笼络住,王屹也觉得高铭人有趣好相处,跟他像老朋友似的,经常自掏腰包去厨房额外买些好吃的给高铭吃。
这日,两人又偷闲聊天,高铭半躺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嚼着金桔蜜饯,“这个季节是最舒服的,过段时间就热了,太阳忒毒,晒得人皮疼。”
“晒就晒,咱们在抄事房里,又不需要站岗,不过是抄抄写写,你看现在,十天半个月也没事。”
话音刚落,就见院门口走进来个小喽啰,朝高铭和王屹道:“呦,孙抄写,王抄写,你们还闲着呢,刚才山下传来消息,说是二龙山和桃花山来投,各带了四五百个小喽啰,看样子都得造册。”
“我这张臭嘴啊!”王屹说着,照嘴巴轻打了两下,“呸呸!”
高铭腾地坐起来,“二龙山和桃花山?”
“是啊,尤其二龙山来的几位头领,听说有一位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好汉,十分了得。”小喽啰道,抓了一把王屹放在桌上的瓜子在一旁磕,王屹心疼,抢回来半把,小喽啰嫌弃王屹抠门,“恁地小气!”
二龙山头的武松、鲁智深和杨志来了,这三个人,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和打虎将李忠,单人实力不如二龙山,但胜在山头经营多年,手下喽啰兵多。
当然,最让高铭担心的是,鲁智深之前找他寻仇,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鲁智深没见过他的样子。
但是他却见过花荣的,如今两人在山上遇到,会是什么的情景呢?
想到这里,他立即对王屹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得去办,去去就来。”
高铭出了抄事房,越往山寨主要区域走,越能感受到热烈的气氛,扛酒扛肉的小喽啰不停打眼前过。
但他还是去晚了一步,聚义厅里面摆好了酒席,各个头领已经都入席了。
高铭这个级别是进不去聚义厅的,只在外围徘徊,心里捏了一把汗,花荣有弓箭在手,肯定不怕鲁智深,但现在鲁智深有武松和杨志做帮手,就不好办了。
尤其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是高衙内,否则的话,得徒手把他天灵盖砸碎了。
不过,聚义厅欢声笑语不断,听着氛围还可以,不像能打起来的样子,高铭暂时放下心去,准备回去老实等花荣回家。
但就在他迈出步子的时候,突然身后来了个喽啰,一脸欣喜的道:“孙小五,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来得正好。”
高铭警惕的道:“你找我做什么?”
“新来的武头领和鲁头领点名要见你,快随我来!”小喽啰一把牵住高铭的手腕,把他往聚义厅内拉。
武松和鲁智深要见他?为什么,难道鲁智深发现他是高衙内了?不可能吧,他们可还没见过呢。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还有花荣保护自己。
高铭昂头走进了大厅,厅内大摆宴席,有烤得外焦里嫩的全羊全猪,烧鹅烤鸡数盘,只不过食物的香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并不是叫人很喜欢。
高铭一眼就看到,坐在一起的小山似的鲁智深和身材魁梧的武松,不知是不是因为落草二龙山的原因,两人眉眼中浓浓的草莽之气,可以说是霸气,也可以说是匪气。
旁边是青面兽杨志,身上也是一股子肃杀之气,不过看高铭的眼神很正常,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高铭猜测可能是屠户曹正和金眼彪施恩,有了曹正,梁山宰杀牲口能容易不少,至于施恩,不知道有了他梁山能受什么益处,但没了他,快活林是越来越好了。
他瞄了花荣一眼,花荣眼神平静的朝他点点头,高铭心里就有底了。
既然花荣不紧张,那么肯定不是坏事,于是高铭腰板挺直,跟着喽啰走到鲁智深和武松跟前。
见他来了,鲁智深和武松都站了起来,尤其那鲁智深铜铃似的眼睛瞪圆,直勾勾看着高铭。
高铭还是捏了把汗,你不是把我认出来了吧。
“你就是张青和孙二娘的侄子吗?”鲁智深声若洪钟的道:“之前洒家在十字坡贪杯被放翻,被你姑父姑母放了一条性命,洒家去了二龙山,一直想招他们入伙,武都头来了之后,我们派人去了孟州,却发现十字坡的酒店没了,被那高家那鸟知府铲平盖个新店。”
武松亦站起来道:“我们去晚了一步,没想到兄长和嫂嫂已经遇害了。”
这些事高铭比任何人都清楚,张青和孙二娘是他亲手送走的。
但此时,他既然扮演了孙小五,戏就得做全套,于是假惺惺的难过道:“两位好汉就是鲁提辖和武都头吧,我姑父姑母常念起着两位,说你们是世间罕见的好汉。因为我去姑父姑母那里的时候,武都头已经离开了孟州,未曾打过照面,我一直觉得是一件憾事,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见到二位,请受我一拜!”
未等弯腰,武松就出手挡住了高铭,“武松的命是你姑父姑母救下的,我没来得及救下他们,已经是我对不住他们,怎么还能受你的叩拜?!不要折煞武松!”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高铭也没真想拜的意思,挣扎了下就直起了身。
鲁智深拎起酒坛子,哗哗倒了满满三碗酒,“这碗是我和武都头敬你姑父姑母的!”说着分给武松一碗,另一碗递给高铭,“干了这碗酒。”
鲁智深有蒲扇似的大手掌,单手端碗闷头就喝,武松也不含糊,仰脖也往嘴里灌。
高铭见这架势,不喝不行,虽然他没看周围,但能感觉到整个聚义厅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他只好双手捧起酒碗,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幸好这个年代的酒度数不高,也不算辣,高铭超常发挥之下,都喝净了,把碗往地上一撇,摔得细碎。
喝酒不摔碗没气势,必须得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