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大军离汴梁越来越近,很快就能跟花荣相见。
此时北上云州,必然要把重逢推后。
不知为什么,或者是看赵楷比他爹顺眼,或者是事关重大,高铭内心的负面情绪并不是很重,承诺道:“官家,这件事就包在我高铭身上!”
这才是国之重臣,赵楷道:“等你归来,朕给你相位!”
高铭嘴上诚惶诚恐的表示臣受不起,但内心还是挺期待的,不管怎么说了,升官了俸禄也能涨一截。
事不宜迟,局势瞬息万变,高铭立即动身北上云州。
之前耶律大石说他们很快就要见面,没想到这么快。
辽金两国都有不靠谱的皇帝,一艘船被一个脑子有问题的船长驾驶,后果可想而知。
上天奖赏给金国的两份大礼,赵佶和耶律延禧。
如今前面那位已经归天了,就剩耶律延禧奋斗在昏君第一次线了。
不知在云州的耶律敖卢斡怎么想的。
君父要他死,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另立山头吗?
难啊,不过,高铭心道,所以才有他发挥的余地,使劲忽悠他。
到了云州,也就辽国西京大同府,高铭发现这座城池在战时状态,气氛肃杀。
这样难怪,耶律敖卢斡这个谋逆犯在此,辽国大军早晚会来攻打,大战一触即发。
高铭被耶律大石安排的人领进了留守府,去跟他见面。
“大石兄……”高铭进了房间,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他下意识的捂住口鼻。
接着他就见到耶律大石眼圈发红的坐在地上,旁边是一具扇着白布的人形状的物体。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
耶律敖卢斡已经死了?
他呆怔在原地。
耶律大石尽量控制语调,但仍能听出来哽咽,“他说‘安忍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之大节。’……”
高铭绝望的闭眼,耶律敖卢斡说的是,怎么能为了自己渺小的躯体,而是去作为臣子的大节。
“但我知道,他更多的是不想叫这座城的百姓陪他遭遇兵戈的屠杀。”耶律大石看高铭,“你说过像辽国这样的大国,从外面是杀不死的,唯有内部自杀自灭……”
高铭也感到浑身无力,耶律敖卢斡真是的,何至于求死呢?!
拿起武器跟你那个渣爹打啊。
不过,他也理解,不是人人都能跳出性格和从小所受教育的框架的。
耶律大石仰头长叹,问自己,更是问高铭,“为什么你能救大宋?而我不能救大辽?!为什么?!”
高铭也没回答,一阵沉默后,他道:“如何不能?你想过没有,你也能称帝,你不是太祖的八世孙吗?”
耶律大石站起身,缓缓摇头,含泪看向窗外,更是看向远方,“我听说你快到了,想要跟你做别,才多等了一天……我要走了,去更远的地方。”
高铭理解他的无奈和绝望,“一路顺风,远方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未来。”
看来有些事,还是注定无法更改。
耶律大石西走,开启自己的传奇和王朝。
耶律大石苦笑,“嗯,我相信不会比这里更糟。”
第174章
翌日, 耶律大石将耶律敖卢斡的尸身火化,抱着骨灰坛子,翻身上了马。
天空阴恻恻的, 飘着冷风,并不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 但却十分契合他的心境。
高铭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耶律大石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若是跟这时候的宋军对上, 吃亏的是宋军, 他远行, 对大宋未必没好处。
但同时, 他西走,辽国那边只会变得更虚弱。
另外,多次接触下来, 许是都是为了本国命运奔波的人, 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他眉间浮现着淡淡的愁苦之色, 仰头对马上的耶律大石道:“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高铭看向他身后的队伍,浩浩汤汤不见尽头。
除了从国都带出来的兵马,还有大同本地,对耶律延禧失望,进而想追随耶律大石的人。
而且西进这一路,沿途可能还有汉人、党项人加入。
他会拥有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这些人是他西去开疆扩土的基础。
“这就走了。”耶律大石挤出笑容, “我有预感,我们会再相会的。”
高铭心情沉重, 也尽量微笑,“一路顺风, 来日方长,终将再会。”
耶律大石单手勒了下缰绳,对高铭重重点头,似是将这个承诺记在了心中,之后下达了起程的命令。
随着他的号令,大部队向着远方出发。
等待他们的是未知和凶险。
行出了一段路程,耶律大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
看他的异国好友高铭,也看自己曾经热爱过的国家,忍不住眼眶发热。
不过,他还是将头转了过来,再也没回头看过。
从今之后,他只需为追随自己的将士们而战。
耶律大石带着大部队离开后,整个云州空虚,对耶律延禧失望,导致追随耶律大石而去的契丹人不在少数。
高铭深知马上辽国的铁骑就要过来重新接管,便迅速收拾行囊离开了当地,返回东京。
这次出使,他铩羽而归,也是第一次无功而返。
但这不能怪他,谁叫当事人耶律敖卢斡死亡了呢。
唉,耶律延禧这厮,高铭都想骂他了。
因为频频出发,高铭的骑术越发精湛,这次从大同回来,一路快马,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可见人命在于锻炼,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乃真理。
当然这个放在别的地方也成立,高铭回到东京的时候,他爹和花荣已经回到了东京,都在家等他。
于是,高铭就跟花荣好好熟悉了一番,进行了深刻的交流。
等高铭睡醒,发现外面的天,竟然是黑着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和花荣睡下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发亮,怎么可能越睡越黑?难不成时光还能倒流。
呆了呆,才想通,根本是又睡了一整个白天,难怪肚子这么饿。
便爬起来,叫丫鬟端吃的进来补充体力。
高铭进行自我检讨,“这日子过得太堕落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花荣笑道:“这不像你说的话啊,这就堕落了?我还打算怎么也得三天起步呢。”
高铭双手合十做告饶状,“花哥哥,你可饶了我吧。”说完,自己都笑了,“其实不饶也行。”
花荣对他实在喜欢得紧,当即扑倒搂在怀里,笑道:“以后你可别在没我的陪同下离开东京了,我回来后听说你去了辽国西京,不知多担心。本来都打算收拾行囊去接你了。”
提起大同,高铭又想起耶律敖卢斡了,不禁叹气,“我发现不少昏君都有好儿子。”
“咱们还是比辽国幸运,那就是先帝跟官家的父子情是好的。要是像辽国那样,父子离心,还不知怎么样?”
“要归功于金国人打马球伤了赵桓。”如果走向不变,赵佶跟赵桓的关系更恶劣,把整个国家都带累了。
花荣道:“还要归功于先帝死得及时,对了,你说先帝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公孙胜的手段吗?”
其实关于赵佶之死,高铭跟他爹和花荣三个人都分析过多少次了,最后还是没定论。
他们这些近臣都没确切的结论,估计后世的史学家更研究不出什么结果来。
没准赵佶之死将会被编入宋史几大案之中。
高铭撇嘴,“反正我觉得是。对了,我在路上听说崔念奴已经从良了。不知道李师师会怎么样。”
这俩人,有钱有名,作为皇帝的女人,争着要娶她们的人一大票。
说起赵佶去世的影响,崔念奴和李师师是其中的两个,对百姓的影响也不少,花荣道:“他驾崩了,不用运送花石纲了,江南百姓肯定都松了一口气。”
“对啊,即是说江南应奉局要被撤掉了,那么燕青就能回东京了?也好,也好。”高铭道:“他也是百伶百俐,以后在皇城司任职,对国家和他都是不错的安排。”
花荣刮了高铭的鼻子一下,“那你呢?”
高铭得意的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瞒你说,我可能要做宰相了。”
花荣一点不意外,笑道:“那咱们先好好庆祝一下罢。”
——
第二天,高铭满脸疲惫的去见赵楷。
其实,他刚一到东京就来找赵楷复过命,当时赵楷见他神情疲惫,就叫他先回去休息,等过两天再来请示不迟。
没想到的是,高铭休息了两天,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赵楷还是很担心高铭的身体的,“你身体不要紧吧?要不你再歇歇?”
“谢官家,真不必了。”就是你让我歇,花荣也不会让我歇的,还是工作吧。
赵楷见高铭态度认真,便也没坚持叫他再休息,和他正式聊起了此次出使的情况。
赵楷虽然之前就听高铭简短的陈述过出使的结果,也知道辽国皇子自我了断了。
但今日提起,仍忍不住叹气,“可惜了。辽国皇长子自尽,耶律大石西走,辽国内部必然更加分裂,不知道他们能跟金国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