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铭就听这吵嚷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就见四个打着灯笼的人走在前面,隐约可见后面还跟着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
“公子,这小院本来是没人住的,刚才临时住进来一队商旅。”有人解释道,听语气是柴家管事的。
“又想糊弄我是吧,定是你们在这里藏了人。嘿!说你们呢,不要走!”
原来是时迁提着灯笼转身打算回去,被这人给呵斥住了。
这时人群走近,高铭看清这群人中有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看年纪比高铭还要小上两三岁,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
等他走到高铭跟前,高铭借着灯光,发现这少年面容清秀,长得一副桃花眼,正笑眯眯看他。
既然朝他笑眯眯的,高铭也是有礼貌的人,况且看样子是柴府的贵人,他便也礼貌的微笑了下。
结果那少年抬手就给了柴府管事的脑袋一巴掌,“这不正是我要找的人么,还说你们庄上没有!”
柴府管事的冤枉的解释,“他真的不是我们庄上的,确实是今晚刚住进来的旅人。”
高铭也站出来澄清,“我确实是两个时辰前刚住来的。”
少年似是信了,不过仍旧很高兴,“我不管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叫我碰见,就是缘分,走,陪我喝两杯。”
说真的,刚才高铭睡前吃的饭菜很简单,是柴家招待一般住客的标准,高铭吃的精细,并不是很喜欢,勉强吃了两口。
他现在竟然真的有点饿,又见这少年直爽,可能是个跟慕容彦泽或燕青一样的人,说不定能合得来。
高铭便一笑,“好啊,走罢。”
少年大喜,连连点头,“很好很好,赶快跟我走。”
时迁担心高铭,默默的跟在后面,反正也没撵他,他就一路跟着。
一行人来到前院的一个陈设奢华的房间内,高铭一脚踏进去,不小心踩偏了地毯,脚下一滑,少年赶紧扶住他,笑弯眼睛看着他。
高铭心想这人太厚道太热情了,说了声谢谢,往酒桌前走去。
桌上的酒菜被吃了一些,可见确实是吃到一半,这少年缺少陪伴的,气得跑出去满院子找人。
高铭很大方的落座,对时迁道:“你吃不吃?你也坐。”
时迁不仅没坐,反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略略咧嘴。
那少年对时迁道:“我和你家主人吃酒,你若是也饿了,再去朝柴家领一席酒菜自吃。”
时迁也没坚持,道了一声:“我知道了。”匆匆转身离开。
其他人,包括差家管事的,都默默的退了出去。
高铭没多想,坐下后,叫人拿了热毛巾擦过手,便拿起一副崭新的筷子去夹菜吃。
才一口菜放在嘴里,那少年就斟了酒递给高铭,殷勤的笑问道:“你从东京来?打算在高唐州待几日?”
高铭接过来酒盏,啜饮一口,“住个三五日吧。对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没想到这少年突然一手搭在高铭肩膀上,另一手抢过他刚才喝过的酒杯,也喝了一口,继而凑近他,两人面庞近在咫尺,“不如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高铭觉得哪里不对,这人太自来熟了吧,叫人很不舒服,于是挣脱开肩膀,不满的道:“我用过的杯子不喜欢别人用。”
说着另外拿了一个酒杯,倒酒来喝。
这少年哼笑两声,“那咱们真是凑巧了,我这人最喜欢强人所难。”
高铭一瞧这厮明显是挑事,真有意思,太岁头上动土是吧,他就笑了,“有趣,我倒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强人所难?”
那少年歪着头笑道:“你说呢?”
高铭皱眉,“你想干什么?”
少年却乐了,笑得合不拢嘴,“真好,你一看就不是此道中人,这样才有趣。”说着,手快的在高铭下巴上勾了下,挑逗的笑道:“今晚上我教你点好东西。”
高铭脑袋嗡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这是被调戏了吧。
太可怕了,天下居然有这等事:竟然有人调戏他高衙内。
这应该是他的属性才对吧,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他也有这一天。
高铭牙根痒痒,刚才的确是他大意了,毕竟打穿越而来,周围都是直男,差点忘了还有断袖。
原来这厮不是豪爽直率,才请他吃酒,而是对他图谋不轨。
翻了天了!
高铭尽量控制音量,一字一顿的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想到少年声音拔高的回敬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姐夫乃是高唐州知府,敢忤逆我,叫你插着翅膀也飞不出高唐州。”
原来你特么的就是殷天赐!
高铭蹭地站了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忤逆你?爷爷还打你呢!”
殷天赐登时呆掉了,平常报出姐夫的名号,在高唐州地界没有不从的,就连柴家也得低声下气,所以他完全没做好被轮巴掌的身心准备。
“你、你敢打我?”
高铭反手又是一巴掌,清脆响亮,“对!就打你了怎么着!”
第29章
这时候外面候着的殷天赐的随从和柴家的管家听到吵嚷的动静, 赶紧推门冲了进来。
柴家管事的一见殷天赐捂着脸颊,嚷嚷自己被打了,知道大事不好, 吓得瘫软在门板上。
殷天赐怒从心中起,瞪着眼睛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拿下!”
此时就听门外有一老者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员外拄着寿星拐杖走了进来,脑袋上缠着绷带, 隐约可见一点血迹。
他正是这庄子的主人柴皇城, 今天知府的舅子殷天赐又来庄上“做客”,他不敢得罪, 自己亲自作陪招待, 结果这殷天赐, 性格乖张,在酒席上发脾气要好看的少年郎陪伴,可这庄子上不是门客武师就是柴家自家人, 哪里有美貌少年。
领来几个年纪小的小厮, 这殷天赐都没看上眼,因此大发雷霆,摔了酒杯,飞溅起的碎片将柴皇城的额头打出了血, 他只得由人扶下去包扎。
而这殷天赐则自己在院子里四处乱逛找人陪酒, 好巧不巧撞上了高铭。
此时柴皇城包扎回来, 见殷天赐被路过的旅人给打了, 不禁一阵眩晕,赶紧对高铭道:“你闯了大祸了, 赶紧陪个不是罢。”
高铭哼笑,朝向殷天赐, “呸!”
殷天赐咬牙切齿,“把他给我抓起来!都愣着做什么?!”
柴皇城拄着拐杖,快速移动了几步到高铭跟前,护着他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收留此人,公子息怒。”
他觉得自己好歹是前朝皇族子孙,多少能受点优待,不至于没命,而这路过的后生,若是落到殷天赐手里,性命不保。
“老东西,赶紧滚开!”可惜殷天赐根本没把柴皇城放在眼里,上去就要推开他。
高铭见他如此张狂,气得挽袖子,“你是不是欠收拾?”
这时外面吵嚷,时迁腾地跳了进来,“主人!咱们的人都被我叫醒了。”
原来他刚才就看出事情不好,这少年没安好心,知道早晚要闹翻,便回去把老都管和一行人都叫醒了,此时都赶了过来。
殷天赐来庄上吃酒,差役奴仆带了二十来人,高铭他们这边也差不多,论人数,几乎持平。
但是,他们毕竟身在柴家庄上,得看柴皇城的意思。
柴皇城还是打算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看来老朽的薄面上就……”
不等说完,就被殷天赐打断,“看个屁,告诉你,姓柴的,识相的你就帮我把这帮人捆起来,押回知府大牢,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
柴皇城年纪一把,如此被折辱,怄了一口气,不停的喘息。
但他毕竟要考虑自己身处的位置,不能得罪殷天赐,一时十分纠结,“那、那就……”
高铭抱着肩膀对柴皇城道:“柴员外不必纠结,将我们押送知府大牢便是,我就不信这青天白日没有讲理的地方。”
柴皇城哎呀一叹,对高铭道:“他就是高知府的小舅子,你去那里讲理?”
这时时迁和站在门边的老都管都知道这个闹事的少年是谁了。
时迁忍不住想笑,知道衙内要做什么了,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不急不躁。
老都管一捂眼睛,衙内又胡闹了,算了,他管不了。
等闹到他叔叔高廉那里,叫他收拾烂摊子吧。
高铭大声道:“那又如何?我相信高知府会秉公执法,我之所以打他,完全是他图谋不轨在先。柴员外放心,我不会反抗,尽管将我等送到知府大牢。”
“你太年轻,真是涉世不深。”柴皇城惋惜的对高铭道:“你不能去啊。”
“我相信大宋律法,也相信高知府,我自己惹得祸,不会连累你们庄上,废话不多说,走罢。”说完,就跟大义凛然的出了门,对参随们道:“我去趟知府衙门说理,你们在此不要走动,看好行李。”
他被关起来了,反而更有利于闹腾他叔叔。现在打了殷天赐,说不定叔叔背地里还要心疼这个小舅子。
高衙内去高唐州知府衙门简直就和回家没两样,听到这话,参随们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