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神色顿时更为阴沉,问:“魔族到过此处?”
望舒老人:“是啊少爷,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们把山庄翻了个底朝天!对了,藏书阁也一样,那魔头还从藏书阁拿走了不少书,不光如此,还去了祠堂呢!”
祠堂……
聂更阑脑海中似乎闪过细碎的片段,接着御剑化作流光飞往山庄。
清鸿剑尊和白衣人紧随其后,只一瞬,身形从广场上消失不见。
聂更阑心急如焚,到了聂家祠堂直奔进去。
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院子里亦是。
可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母亲沈端枫魂魄的影子。
清鸿剑尊步入祠堂内,院中盛大的光影投射进冰冷的祠堂,落下斑驳光圈。
祠堂凌乱一片,灵位翻的翻,倒的倒,十分狼藉。
清鸿剑尊看到青年眼眶的赤红,低声问:“沈夫人的魂魄不在此处?”
聂更阑无声点头。
那魔头来过祠堂,此事定然是他刻意为之。
聂更阑思绪一团混乱,尚未理清个一二三,王管家就领着好几个人直奔祠堂过来了。
来者是一男一女,分别领着几个家仆家眷,男人一进祠堂就冲着聂更阑道:“二侄子,许久未见,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可以好好捋一捋如今这山庄到底应该谁做主。二侄子你孑然一身,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你阅历经验也都不足,我看聂家庄这偌大的产业还是交给你三叔我打理较为合适。”
聂更阑记得这男人,是他的三叔聂重津,他旁边的女子,则是他姑姑聂重音。
聂重音笑容极尽讽刺,“三哥,大哥才刚走,二哥和他两个孩子也陨落了,你这是趁人之危要夺权?”
“四妹这话未免说得有点太难听,聂家能主持大局的除了我还有谁?大哥才刚走,山庄的人已经快要散了小半,我再不出来,这几千年的产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呵呵,即便是需要人接管山庄也不该是你,而是聂更阑,再者,聂更阑不接受,那还有我呢,你上赶着口口声声说只有自己能挽救山庄,凭什么呢?”
“自古以来都是男人持家,四妹一介女流就别来掺……”
聂更阑没耐心听这些扯皮的琐碎家事,只是无声看向清鸿剑尊。
“师尊,”他语调含着慌乱,“母亲的魂魄丢了,不在这里。”
“稹肆。”
清鸿剑尊和白衣人不约而同出声。
聂更阑眉目一沉,抬脚就往外走。
祠堂里,聂重津和聂重音还在为了山庄掌权之事争吵不休。
王管家慌忙追过来,“少爷这是要去哪,您也看到了,您若是不接手山庄,这群豺狼虎豹可是一直盯着,您要走走了,山庄从此就要易主了。”
聂更阑眉心微沉,眸子划过一丝戾色,“我没兴趣,别再跟着我。”
“少爷,少爷,我……”
王管家话还未说完,聂更阑已经和两个冷峻出尘的男人化作流光飞入天际,一艘灵舟冲破气流疾速往北域驶去。
望舒老人蹒跚着走过来,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少爷还是不愿接手山庄?”
“谁知道呢?”王管家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里面的激烈争吵依旧未停,“少爷不像是无情之人,他或许是因为夫人的事要去某个地方吧。”
灵舟在厚重的云层里快速穿梭。
聂更阑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北部的鬼域。
假如聂家祠堂的魂魄当真是为稹肆收走,那么他极有可能也会对藏身在鬼域的沈端枫的魂魄下手。
鬼域……
聂更阑眼前闪过鬼汤黄泉长街暗红色的赤血灯笼和赤血伞,以及阴气森然的鬼殿。
他嘴唇蠕动,正要说什么,清鸿剑尊一挥袖,一面水镜已经出现在船舱内。
元千修的声音噼里啪啦往外倒,“清鸿,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鬼域居然向我们寻求帮助,还说什么让我转告聂小友,让他去一趟鬼域。”
聂更阑一怔,浑身犹如被冷水泼过,脊背冒起了一阵森意,他腾地站起身,“师尊,传送阵。”
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清鸿剑尊点点头,四周瞬时亮起白芒,不过几息,两人消失在传送阵内,所在的灵舟也化为星星点点光斑消失不见。
白衣人见状,身形一转,同样消失在堆叠的云层之中。
流月大陆北部,鬼域。
才靠近鬼域地界,聂更阑已经嗅到了不断冲天而起的怨气直面扑来。
鬼汤黄泉长街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呼啸的厉鬼和断头鬼在乱飞,整个鬼街哭嚎一片。
聂更阑一进入长街便直奔“福鬼”客栈而去,才到大门外,但见客栈门窗斑驳掉漆,台阶被打凹了一个坑,大堂内遍地狼藉,四周鬼来鬼往都在收拾残局。
聂更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恰在这时,有一队鬼公主的亲兵匆匆而来。
“聂更阑?”
“沈端枫的魂魄已不在此处,随我来吧!”
聂更阑心脏瞬间变得沉甸甸,立即跟着亲兵去往鬼殿。
到了地方,才步入大殿,只见鬼公主异常颓靡靠倒在玉榻上,脸比一只死了一百年的鬼还要苍白,看到聂更阑进来,她勉强支起身体靠坐起来,语气颇有幽怨,“美人,终于来了。”
不过,在她看到聂更阑身后的两道身影时,眼睛一亮,道:“怎么,这次不光带了无间魔域的魔主,还来了这么个可口的——”
“我娘的魂魄在何处。”聂更阑冷声打断她,眼睛直勾勾盯着面色煞白的鬼公主。
鬼公主勉强动了动腿,有些疲累的一挥手,“聂美人,你当初说过会亲自回一趟鬼域见我,还记得我当初赠给你的鬼芥子么?”
聂更阑眉心紧锁,沉声问:“公主想说什么?”
“你这木头,我自然是想用赠物之谊向你讨要人情了。”
鬼公主纤腰长舒,玉臂轻展,掩面打了个哈欠,“该死的魔尊,为了你寄放在这儿的魂魄把鬼域搅弄得乌烟瘴气。原先我也不惧天魔谷,可他倾尽所有兵力甚至动用了神器魔衍星盘也要抢走那魂魄,我实在拦不住。”
“小美人,那位夫人的魂魄本宫是护不住了,日后鬼域若再遭魔族倾轧,你可得出手相助一二。”
聂更阑目光越来越晦暗,声音似淬了寒冰,“他要我娘的魂魄到底有何意图?”
“谁知道呢?”鬼公主难掩倦容,“天魔谷之前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放肆,这回居然……”
她目光不由在面如寒霜的青年脸上逡巡,“你是与魔族结了多大的仇,稹肆那娘娘腔居然倾巢出动也要抢走你母亲的魂魄?这么年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冲动,鬼域和魔族的梁子也算是就此结下了。”
聂更阑默然,须臾,清鸿剑尊走上前,揽过他肩头。
“去天魔谷。”
聂更阑低低“嗯”了一声,目光夹杂晦暗不明的情绪,转身就要告辞离开。
鬼公主却道:“你们还是别费神了,那娘娘腔离开前让我转告你们,若是不想让沈夫人的魂魄彻底绞碎,最好不要妄动,毕竟现在有求于他的是你们。”
聂更阑蓦地转身,眼眶赤红望向鬼公主,“他到底想怎么样?”
鬼公主摇摇头:“他警告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倘若天魔谷有指示,须得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去天魔谷找他的麻烦。”
聂更阑目光晦暗不明,而后慢慢咬起后槽牙。
“他到底何时才肯归还我娘的魂魄?”
鬼公主:“既然他放了话,后续定会主动联系你们,等着吧,估计要不了多久了。”
离开鬼殿后,聂更阑步子沉重慢慢往汤泉鬼街方向走去。
稹肆抢夺母亲魂魄是为了要挟他,还是另有所图?
在金元秘境里,聂云斟的镇魂塔存放着母亲的一魂,那时他还坚信是聂云斟所为,如今看来,十有八九和稹肆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镇魂塔在秘境中自爆,母亲的魂魄有所残缺,他心脏就忍不住慢慢揪紧,慢慢地有些喘不过气。
聂更阑沉默地走在街头,步履渐趋沉重,打算回去一趟福鬼客栈收拾沈端枫住过的客房。
恰在这时,清鸿剑尊的水镜再次发出亮芒。
清鸿剑尊面前浮现出一面水镜。
他料想应当又是元千修, 没想到拂开画面后,里头居然是一片辉煌壮丽的水晶宫背景。
北海龙族,北璃仙宫的龙王正捻须慈祥地注视清鸿剑尊。
“肃秋, 龙父希望你能来一趟北海细谈,正好, 你也来看一看你姐姐。”
清鸿剑尊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北璃仙宫的族人,一时间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好。”
“我会立刻赶过去。”
聂更阑站在清鸿剑尊身边, 沉眉注视着他同水镜里一个肃穆威严的男子说话, 不由出声问:“师尊,这是?”
“我的龙父,北海龙族的龙王,”清鸿剑尊道,“你随我一道去一趟北璃仙宫。”
于是乎, 两人一同进了客栈去了沈端枫之前住的天字号房。
沈端枫身为鬼魂, 根本没什么行李可收拾,只是唯一落下那盏聂更阑送的月亮灯还静静摆在床头。
聂更阑看着看着, 目光渐渐掺杂了阴冷。
想手刃稹肆的心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迫切。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逼自己颤抖的手握成拳。
白衣人望着那盏灯, 静默不语。
鬼汤黄泉长街投壶射箭赢得月亮灯的记忆同时浮现在清鸿剑尊以及白衣人脑海中。
森然鬼气下, 除了一人以外无人注意,青年把月亮灯递给老妪时的神情有多温柔。
客房里, 白衣人脚步才提起,清鸿剑尊已经先一步来到床前, 捧起月亮灯回到青年身边递了过去, “收起来吧。”
聂更阑接过月亮灯,勉强朝师尊挤出一个笑,声音沙哑无比。
“嗯。”
三人回到客栈大堂时, 鬼掌柜看到熟悉的面孔,翻了几个跟头慌里慌张飘到聂更阑面前,“客人,这位客人请留步。”
鬼掌柜差点了跌了个跟头,拼命抓住桌角才站稳,一双空洞的鬼眼没有视线聚焦,但是准确地停留在了聂更阑和白衣人身上,“二位之前来过,我记得你们,那位抓走的老夫人,唉,魔族的人当时可把客栈闹得人心惶惶,您看看,到处都是损坏的物件,我们损失也挺惨重的,客人您看看要不那些预存的魔晶石就……”
聂更阑面无表情道:“不需要退,就当做是给客栈的赔偿。”
鬼掌柜呼出一口气,没有眼珠的眼睛强行转了转,转而提到当时激烈的惨状,“您是不知道,当时魔族那位魔尊可是亲自来了客栈里,我们根本没办法,就连鬼公主赶来也阻止不了魔尊,于是这里所有的鬼只能眼睁睁老夫人被抓走了,老夫人当时凶神恶煞,我们的店小二说了,她为了不让那盏灯损毁,直接下楼到了大堂,结果还没撑过一盏茶功夫就被擒了。”
鬼掌柜絮絮叨叨说着,没发现青年以及两个清冷出尘的男人神色有异。
“……总之当时战况尤其激烈,唉,鬼街可是许久没发生过这等糟心事了。”
不知何时,等鬼掌柜抬起头时,那三人已经出了客栈。
聂更阑已经不忍心再听到更多细节。
昏暗的长街街头,他肩头在微微颤抖。
白衣人走过来,凝声开口:“我会继续追查沈夫人剩余的魂魄。”
说罢,他伸出手似乎要抱一抱肩膀颤抖的青年,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
白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鬼汤黄泉长街的街头。
清鸿剑尊揽住徒弟的腰背,陪着他在街头伫立了很久很久。
一艘灵舟在流云中前进。
聂更阑任凭冷风吹了很久,期间一直坚持要去寻沈端枫的魂魄。
清鸿剑尊却道,“他会办好这件事,你出面恐会落入稹肆的圈套。”
聂更阑喉头艰难地吞咽了几下,用极大的毅力抓住船舷才制止了立刻离开灵舟的冲动。
于是只能让师尊撤了灵舟的结界,让冷风驱散心中沉郁阴冷。
灵舟一路驶向北部的海岸。
不过半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北海,海面已经有一队半人半虾蟹的侍卫在候着,领队见了清鸿剑尊携着一个容貌不俗的青年走来,顿时纷纷行了个庄重的礼节。
“见过——”
清鸿剑尊却拂了拂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而后,同聂更阑踏着清波一步步往海中心走去。
像是怕聂更阑害怕,走在海面时还特意把他的手牵了过来,握在掌心。
聂更阑自然是不怕的,也并未表露半分惧怕之意,走了一会儿后,略有诧异地瞥了一眼身侧之人。
师尊握他的手,握得很紧。
紧到其实他忽然觉察出师尊清冷外表下的一丝失态。
聂更阑试图动了动手。
师尊非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了。
聂更阑扬了扬眉。
在快要走到海面中心漩涡时,他忽然低沉唤了一声:“师尊。”
此时已经繁星漫天,巨大的月轮悬浮于海平线上。
月华和星光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盛大的光辉洒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光影清冷又灼目,如仙人遗世而立。
清鸿剑尊就这么漫不经心瞥了过来,轮廓被恢弘月华衬得晕出了一圈光晕,恍若谪仙。
聂更阑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也不知为何竟读懂了师尊的意思。这是不容他抗拒,既然牵了手,就不会松开。
聂更阑便不再执着追问了,一颗心沉甸甸如同饱满的果实,毫不空虚。
被师尊牵着的感觉,真好。
师徒二人就着月华莹莹清辉在海上漫步,时光凝视在他们身上,风平浪静,波光不绝。
盛大壮美的景象把三丈以外的虾兵蟹将看得一愣一愣,仿佛看到了仙人降世。
二人终于随着巨大的海面漩涡沉入海底。
一路珊瑚花丛、奇异海兽和玉石珠蚌不断,处处皆流光溢彩,四周更有人鱼吟唱着陌生的动人音律,仿佛一处水下的世外桃源。
师徒两人被迎着进入了北璃仙宫,在镶嵌满夜明珠的大殿中见到了北海的龙王。
清鸿剑尊携着聂更阑上前,微微颔首,“龙父。”
北海龙王是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样貌,容色威严,庄重肃穆,看到人来了,点点头,“肃秋,欢迎回家。”
清鸿剑尊:“多年未见,龙父可安好。”
北海龙王微微叹息,“我倒是一切都好,只是忽然听闻鸿炎山楼衣死因一事,不免想召你回来询问一番。”
“对了,龙父须得恭喜你,终于沉冤昭雪,连带着朔儿也能重见天光了。”
清鸿剑尊:“谢龙父。”
“谢什么,我还应该谢谢你,”北海龙王摆摆手,“这么多年你过得可还好?朔儿跟着你多年,那纨绔性子应当改了不少吧?”
清鸿剑尊:“都好。”
“那就好。”
顿了顿,清鸿剑尊于是慢慢叙述起北溟楼衣陨落缘由一事。
道完陈年旧事,光亮恢弘的水晶宫内陷入一阵长久的寂静。
北海龙王面有怒色,一拍座椅扶手。
“当年赫连金元忽然飞升,楼衣也在当日陨落,我们一直疑虑重重,却没想到,她的死竟然是魔后素心嫣所为。”
说着,又是垂下头,目光悲伤地环视一圈水晶宫,“当年我就劝过这丫头,莫要成日为了一个男人打转,没想到她不仅不以为意,还把魔后的魔印偷了回来,为了那个男人,终究是招来魔后下了毒手。”
“也不知这丫头轰轰烈烈爱一场换来如此结局,到底后不后悔。”
清鸿剑尊:“不会。”
北海龙王笑了:“你倒是很清楚楼衣的性子。”
“不过肃秋,当年暴烈如火的人去哪了?这么多年过去,竟把你性子养得这般沉寂清冷了。”
清鸿剑尊:“热血当头,容易误事。”
这热血张扬,他倒是希望身侧之人能秉持,活得自由自在随心而为。
殿中一阵沉默后。
清鸿剑尊道:“我伤势已然大好,便将楼衣的龙丹归还,好生让她魂安海底吧。”
北海龙王摇摇头:“这龙丹本给了你便是你的,楼衣极为疼爱你这个弟弟,定然不会在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挖了龙丹神魂灵体受损,届时被敌人趁虚而入就得不偿失了。”
良久,清鸿剑尊应道:“好。”
北海龙王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只是,魔族害死我女儿,这笔账无论如何是要好好清算的。”
清鸿剑尊眼角余光瞥向身侧的青年,随后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龙父暂时不要向天魔谷宣战。”
“为何?”北海龙王捕捉到他的视线,忽然笑了笑,神色了然,“是为了这个青年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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