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稹肆一直在角落中听着众人说话,此时闻言身形一动就要朝仙鼎而去。
他速度太快,距离仙鼎又近,以至于众人根本反应不及。
混沌仙鼎忽然一震动,重新迅速划分为两个少年。
尘恕大叫:“弟弟,我们分开,不能让他得手!”
于是,尘恕、鬼召分别往不同的方向逃去。
稹肆还是慢了一息,只抓到了尘恕。
“哥哥!”鬼召大叫的同时,已经被清鸿剑尊身影一掠提回了安全地带。
稹肆笑声阴柔无比:“清鸿剑尊,本座劝你把另一半仙鼎也交出来,否则你们都走不出这个阵法!”
众修士差点忘了自己身处魔头的阵法里。
有人一着急, 忍不住祭出符篆往阵法结界四周撞击而去,无一例外的,都被结界反弹了回来。
清鸿剑尊说过, 这是上古的九转天罡传送阵。
药宗的欧阳宗主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这不是个传送阵吗,怎么会到现在还出不去?”
元千修:“上古的九转天罡传送阵, 在把人传送到目的地之后,还可以转化为杀阵!”
众人皆是一惊。
“杀阵?!”
清鸿剑尊目光淡远望向不远处:“此杀阵戾气极重, 需要献祭活人才能维持。”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朝远处看去, 只见阵法外,至少有二三十个魔族士兵正跃入阵法之中,鲜血不断喷涌,阵法散发的诡异蓝色光芒将这些鲜血吸收,光芒越发盛大, 绽放, 蓝色纹路逐渐扩散至阵法的每一个角落。
修士们终于惊慌了,不断怒喊出声:“魔头, 放我们出去!”
不知何时,稹肆已经身处阵法之外, 阴邪笑声传遍了每个人耳里, “本座说过,交出另一个仙鼎器灵, 否则,你们谁都不能活着离开鸿炎山!”
“不能交给他!”有人怒叫道, “仙鼎事关修真界灵气灵脉存亡, 一旦落入魔族手中,修真界危矣!”
“是啊,不能让仙鼎落入魔头手里!”
“这个黑衣少年可得保护好了!”
鬼召却脚步一动, 目光阴沉着要朝稹肆走去。
元千修和白衣人第一时间拦在鬼召面前,“你不能去。”
尘恕已经被稹肆打入了器灵网,向阵法中的人大叫:“弟弟,别过来,你要是过来,哥哥会讨厌你,再也不理你了!”
鬼召目光隐隐充血变得赤红,“哥哥!”
“好好待在他们身边,不要落到魔族手里!忘忧泽,替我照看好弟弟!”尘恕大叫。
人群中的忘忧泽目含泪光,点了点头。
修士们眉头皆是一片锁紧,即便这黑衣少年没有落入魔族手里,但他们今日也难逃这杀阵剿灭的结局。
有人心急如焚看向那道清姿挺拔的身影,“剑尊,您可有办法逃出这杀阵?否则今日我等都要陨落在此了!”
所有视线顿时都落在了清鸿剑尊身上。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阖眸,不知道的,以为他正在小憩。
“剑尊?”
“剑尊这是怎么了?”
聂更阑紧张地望向身侧之人,低声呼唤:“师尊?”
元千修:“诸位稍安勿躁,清鸿也许正在同本宗的藏书阁通灵,寻找破解这九转天罡杀阵的办法。”
众人皆是一怔,和宗门藏书阁的秘籍通灵?
确实,高阶典籍能化为玉简藏于识海,能做到这般境地的,恐怕也只有渡劫期大能的清鸿剑尊了。
不过几息,清鸿剑尊已经微微睁开眼眸。
元千修:“清鸿,如何了,可找到什么法子?”
清鸿剑尊漆眸微微环视一圈四周紧张看着自己的修士,“九转天罡杀阵以活人献祭,若要破解,也须得往阵眼以及阵脚投送活人,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众人闻言,再次震惊。
“需要……我们的命抵消阵法?”
所有人都心生怯意,两相对望之下,不禁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谁也不想今日丧命在这阵法当中。
玄武派有一个长老开口了:“诸位,我提议,既然是临雾宗陷害了清鸿剑尊,不如就抓那几个罪魁祸首抵罪,譬如临雾宗宗主林西邗,他的罪名毋庸置疑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表示赞成,“就是,这等罪大恶极之人,杀了不如用他的命抵罪!”
可林西邗早已在黑林山审判场逃了,留下一群修士被魔头传送阵带到了鸿炎山,哪里还能寻得他的影子?
这时,人群中有人动了动。
有人一看那几人,顿时叫道:“沈副宗主!你跑什么?”
“沈副宗主,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再装下去吗?你苟同林西邗协助魔族作乱,临雾宗那名姓聂的弟子就是你默许之下而死的吧!”
沈副宗主一脸阴鸷,凶相毕露,“呵呵,你们能抓得住我再说,我可是有靠山之人!”
说着,他往阵法外站在一群魔族士兵后的稹肆看去,“魔尊,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请放我出去吧!”
稹肆哈哈大笑:“沈副宗主,你可是修士,本座是魔族,你凭什么会以为我会放了你?”
沈副宗主脸色一下子变了,“稹肆,你他妈耍老子!”
这时,还有人要跑,瞬间被涌动的人群抓了回来,四周纷纷闪过法器的光芒,以防这些人逃走。
其中有聂家庄的聂重远、聂云斟,还有桐月城的冷岳明。
沈副宗主震惊于被稹肆这张底牌抛弃,愤怒之下,一一指出临雾宗几位长老,“刘长老,吴长老,以及素衣真君,他们几个都替魔头做事,且都心甘情愿,他们也有份!”
于是乎,他点名的那几位长老真君都立即被抓了起来。
冷岳明怒道:“本城主当年对此事毫不知情,都是我爹的错,他和魔头以及临雾宗的交易我一概不知!”
元千修:“冷城主有待进一步审判,确实不能妄下论断。”
“至于聂重远,他抛妻弃子,叛离亲眷,助纣为虐祸害修真界,聂更阑,依我看,他也是适合献祭之人,你看呢?”
聂更阑忽然被点名征询意见,一时间所有人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聂重远、聂云斟父子脸色瞬间惨白至极。
聂重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着脸膝行过来抓住聂更阑的衣摆,“更阑,更阑,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魔头诱惑,我也并没有背叛你母亲,都是魔头以利诱我,你给父亲一个改过的机会,聂家庄以后就是你的,可不可以?”
众人都一脸嫌恶地望着这个跪地求饶的男人。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聂更阑是忤逆的不孝子,却不料是聂重远背弃道侣在先,沈端枫就是在他一步步的逼迫下加重病情,最后被他害得魂断在无量山密林中。
如今他竟然还有脸跪下来求这个从未养育过的儿子。没养育过就算了,之前还将他赶出了聂家庄,任由儿子被人一直唾骂嘲讽,不闻不问,哪里像是一个父亲能做出的事。
聂重远说到一半,还把旁边的聂云斟一并拉了下来跪着,“云斟,你们是兄弟,你也求求情,咱们是一家人,千万不能这么草率地就定了罪啊!”
聂云斟脸色发白,恨得牙痒痒,嘴闭得死紧。凭什么要他向聂更阑求情?他分明已经很听话,稹肆要他做的,他都做到了。为什么,还是败给了这个从凡界上来的弟弟!
元千修:“聂小友,你怎么看?依我看来,即便你有心原谅他们,已经陨落的沈夫人恐怕也——”
聂更阑却沉声打断他,眼睛里充斥的血丝红得可怕:“祭阵,算上这对父子。”
他不会原谅聂重远聂云斟,母亲更加不会原谅他们。
那时在秘境中,母亲的心愿便是要他替她报仇。
元千修叹息,点点头:“聂重远祭阵,但聂云斟还是得回去审审,他修为不高,若是受人蛊惑引诱,也不是没有可能。”
聂更阑一时间没说话,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很快,祭阵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
元千修忙碌着指挥众人布置阵眼阵脚安置的祭阵人,聂重远和几个临雾宗的长老真君不断发出求饶声,聂云斟则被带到一旁看押,目光阴鸷地死死盯着聂更阑。
聂更阑眸子的血色加深,听着那头传来的聂重远的怒吼声,逐渐垂下眼帘。
这时,他同时被两只手拉住。
聂更阑诧异地看了看,发现清鸿剑尊和白衣人一左一右正握着他手腕。
清鸿剑尊眸色沉沉,白衣人同样不甘示弱,一人扯着青年一边,似乎都想把人拉到身边。
白衣人沉声开口:“到这来。”
两人都看出聂更阑难过,欲安慰他。
清鸿剑尊漆眸寒凛,“过来我这里。”
聂更阑:“……”
不过,终究还是清鸿剑尊修为胜出一筹,对峙,聂更阑被拉了回来。
白衣人摩挲几下掌心,聂更阑手腕的触感似乎还残余了几分热度,令人留恋。
寒梧真君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好奇地问:“清鸿剑尊,你们这是?”
寒梧还没等到回答,这时,众人听到阵法外稹肆传来冷笑:“白衣人,此前在无间魔域和你暮云朝雨的是他,如今他却不要你了,是不是很难受?”
正在忙碌的众人纷纷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稹肆,又看看白衣人。
稹肆:“你若是有意,可以投奔本座,无间魔域仍旧让你管辖,我们二人可以联手,将来整个修真界都是我们的,还愁想要什么人要不到么?”
“呵呵,你若是答应,本座现在就能把聂更阑交给你,这个阵法,目前依旧由本座说了算!”
随着稹肆一字一句传来,阵法内的诸多修士顿时炸成了一团。
“这魔头是什么意思?”
“白衣人不是剑尊的分神么?他说聂更阑在无间魔域和白衣人朝云暮雨,岂不是就是说,聂更阑和白衣人……”
忽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众人脸上表情好不精彩,纷纷瞪大了眼睛目光不断在聂更阑、清鸿剑尊以及白衣人身上来回地扫视。
被押在一旁的聂云斟目光阴森不已。
许田田也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从很久之前他就开始怀疑聂更阑和白衣人有一腿,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只是他万万没料到,白衣人是清鸿剑尊的分神。
也就是说,聂更阑和清鸿剑尊……他们……他们……
君杳然:“是真的。”
慕容证雪:“田儿,无须吃惊,你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只不过这个结果么……有点南辕北辙。”
许田田的表情也开始五彩缤纷了:“……”
元千修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扶住了青炎真君,手捂住了胸口,“青炎,你不如打我一拳,我是不是幻听了?这阵法难道会释放毒素?你快打我一拳!”
青炎真君:“……”
“嘭!”
元千修后背忽然遭到一记重拳袭击,往旁边一歪,彻底摔了个四脚朝天。
寒梧真君拍了拍手,“元宗主,不用谢,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元千修:“……”
元千修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寒梧正拍着刚才他扶过的青炎的肩膀处。
这寒梧真君,在搞什么?
阵法外,稹肆阴柔的声音再次传来:“白衣人,考虑得如何了?”
众人顿时被拉回了注意力,重新看向清鸿剑尊和白衣人。
听稹肆的语气,似乎白衣人此刻并不是清鸿剑尊的意志,难道他如今不受本体控制么?
聂更阑、清鸿剑尊此时正执手而立,闻言,不由相视一眼。
清鸿剑尊声音很淡:“无须担心。”
白衣人似笑非笑转过来,漆黑的眸子噙着暗芒,“你倒是很自信。”
元千修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登时又拍了一掌青炎的肩膀,“看,快看,青炎,我的眼睛是不是也出问题了?聂小友和清鸿是不是在牵手?!”
青炎真君不耐烦地睨他一眼:“宗主,能不能别大呼小叫,稳重些。”
寒梧差点没笑出声。
白衣人在众多目光注视下,只是定定地看着聂更阑,“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众人哗然。
清鸿剑尊的分神竟然对聂更阑如此言听计从?
聂更阑冷笑:“你想做什么我拦不住。不过,你若是与魔头为伍,我们总有兵戎相见的那天。”
这诡异的气氛。
众人恨不得自己有两双眼睛,视线飞快地在这几人身上来回地看。
白衣人沉默了。
不过须臾,便抬头看向稹肆,毫不犹豫道:“我拒绝。”
稹肆气极而笑:“白衣人,本座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白衣人只是以一种冷漠的眼神望着阵法外的人。
稹肆终于连连点头:“好,好!这可是你的选择!”
“诸位,你们想破这个阵法,本座就再给你们添一把火!”
话音落下,稹肆一挥手,一旁的魔族士兵已经毫无阻碍地跨入了阵法之中。
欧阳宗主大叫:“不好,这些魔族士兵身怀魔蛊,如果被他们咬上一口,魔蛊便会传染!”
“防御,戒备!”
不消他说,所有人已经纷纷祭出本命法宝,没有本命法宝的,祭出了符篆亦或是各种各样法器。
很快,阵法内便传来激烈的打斗。
有些修为不够的修士,不期然被咬了一口,很快,魔蛊在修士之间扩散。
青炎真君和寒梧真君交换一个眼神,立即开始给众人分发丹药,这是他们两人共同改良过的驱魔丹。
“中了魔蛊的立刻把他打晕,服下一枚驱魔丹!”
不过,这里的修士众多,很快,青炎和寒梧手里的丹药已经见了底。
眼看身中魔蛊的修士渐多,而稹肆的杀阵也渐渐开始运转,修为低的修士心口开始发闷,呕出鲜血。
元千修大叫:“不能再拖下去了!没有驱魔丹,只能把这些中了魔蛊的修士给杀了,否则一传十十传百,对谁都没好处!”
情况紧急,如今也只有这一种办法。
很快,阵法中倒下不计其数中了魔蛊的修士。
而九转天罡杀阵也在运转,献祭的沈副宗主、聂重远等人也被放到了相应的阵眼和各个阵脚的位置。
寒梧真君:“准备完毕,可以破阵了!”
于是,修为在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纷纷散落到阵眼和八个阵脚的位置,开始齐齐运转灵力,剩下的则继续留在阵中和魔族以及中蛊的修士厮杀。
稹肆的魔族士兵已经不能再继续献祭,否则兵力缺失,将来对付修真界确是难以为继。
于是乎,随着各色灵力不断交织,在清鸿剑尊的指挥下,九转天罡杀阵一点一点山谷中坍塌,幻灭。
杀阵消失殆尽之时,稹肆神色复杂地最后看了一眼清鸿剑尊、聂更阑以及白衣人,挥手立时带着一众魔族士兵撤退。
玄武派有人大叫:“另一半仙鼎还在魔头手里,我们追!”
“等等!”
元千修及时阻止:“他只有一半仙鼎,不必追!当务之急是各宗需要回去加强护山大阵防御,以免魔族趁虚而入!”
众人于是纷纷停下。
玄武派的一位长老看向清鸿剑尊身上仍在飘然而出的丝丝缕缕黑红魔气,问道:“诸位,剑尊的魔气可是那魔丹造成的,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临雾宗的一位长老沉沉开口:“元宗主,既如此,临雾宗便将进学的弟子接回去吧!”
元千修冷笑一声:“你们确定么?清鸿体内的灵气依旧浓郁,临雾宗之前不是一直盘算着怎么从清鸿和灵音宗身上讨到好处,这会儿看到灵音宗有难,就打算脚底抹油溜了?方才在审判场我看你们临雾宗趁机打坐吸收灵气的可不在少数。好处可全让你们占了。”
临雾宗的几位长老顿时哑口无言,谁让他们这件事上有亏呢。
药宗的欧阳宗主、佛宗的慧禅大师颔首,表示认同元千修的说法:“当前形势紧急,虽然这魔气看着不详,但吸收灵力修炼更是重中之重。”
于阁主:“春雨阁的弟子不会走。”
寒梧真君:“药宗也不走。”
“如今风雨欲来,我们应当同舟共济,不能只想着获益而不担当责任。”
这下,临雾宗彻底无话可说了。
于是,众人便开始商议通缉林西邗事宜,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除了魔头之外他是最大罪魁祸首,而囚仙狱的大权经此一次也须得交到灵音宗手里。
当年确实有几条人命陨落在清鸿剑尊手里,临雾宗、药宗和春雨阁的弟子便继续在灵音宗进学。
而其余人,譬如聂云斟,便押到囚仙狱等待新一轮的审判裁决。
商议逐渐落定时,各宗各派都开始往宗门传回最新消息。
蓦地,一个天水阁的长老声音响彻四周山野:“本门传来消息,说是极北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大概有一艘灵舟那般小大,也不知是什么稀奇的魔物!据说有弟子扔了不少东西进去,巨石,法器,符篆,没有一样能安然回来。他们还说有弟子爬进去欲一探究竟,结果人也彻底失去了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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