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小夜灯没关,浅灰色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旁边还有一包拆开的香烟。
时钧亦皱了皱眉,想到江乔不久前坐在这里,敞着衣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浪荡子模样。
他心中不喜,正要拿起那包烟丢进垃圾桶,就听见隔壁房间传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江乔发出的一声:“靠!”
时钧亦快步走出阳台,一脚踹开隔壁那间被关着的房门。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满是血迹的脸。
漆黑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张着的血盆大口里没有舌头。
他瞳孔一缩,扭头看着连人带沙发都翻倒在地的江乔骂道:“你他妈在搞什么?”
江乔坐在地上,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
时钧亦指了指投影上还停着的硕大鬼脸:“那你放暂停?”
江乔道:“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视恐惧。”
时钧亦被气笑了:“那你继续克服。”
说完转身就走。
他原以为以江乔的尿性,肯定不出三秒就会就从里面追出来,腻腻歪歪说害怕,要他陪。
没想到他一直走到楼梯口,都没听见房里传出其他动静。
他放缓了脚步,没动静。
他停在原地,依旧没动静。
时钧亦回过头,脚下不受控制地又回到了那间房门口。
江乔已经关了投影,一个人背靠墙面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靠枕,把脸埋在靠枕里,一动不动。
时钧亦轻轻踢了踢江乔的小腿:“起来。”
江乔抬起头看向时钧亦:“我腿软。”
时钧亦信他才有鬼,拔枪杀人,从死人头上摘头盔,摘耳麦都没说一句害怕腿软的人,看个鬼片就能吓成这个德行?
但他也没揭穿江乔,只弯腰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轻斥一声:“出息。”
江乔不吭声,乖巧地环住时钧亦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时钧亦便拖住江乔的大腿将人抱起来,往楼下走去。
他抱着沉甸甸,硬邦邦的江乔,觉得自己简直他娘的是中邪了。
下了楼,时钧亦摸黑打开客厅的灯,把江乔放在沙发上,就往卧室走。
江乔拉住时钧亦的衣角,眼巴巴看着他:“我害怕。”
“那就开着灯。”时钧亦道。
江乔低头,哦了一声,松开手,不再试图挽留。
时钧亦躺回床上,翻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
房间里很安静,客厅里的江乔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时钧亦却毫无睡意。
江乔听着时钧亦进了卧室,便伸了个懒腰,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洗手间。
他摸着黑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柔润美白牛奶绿茶身体乳,又挤出一点,往自己脖子上抹了抹。
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沙发上,四仰八叉晃着腿,无声地哼起了歌。
许久之后,就在江乔几乎昏昏欲睡之时,时钧亦那间卧室的门终于“咔哒”一声,被轻轻打开了。
江乔迅速将腿收回来,抱着靠枕调整了一下姿势,紧靠着沙发靠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窗外月光朦胧,照进屋里刚好能视物,时钧亦走到沙发边,目光落在他露出的那截儿又细又紧实的腰上。
“上床去睡。”
江乔睁开眼看着时钧亦,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无辜:“我不去,去了你又翻脸赶我出来。”
时钧亦看着江乔那副受气包的委屈样,蹙眉:“我不赶你。”
“真的?”江乔小心翼翼。
时钧亦不耐地嗯了一声:“别磨蹭。”
江乔原本是想故技重施让时钧亦抱他的,但他略做权衡后,又担心时钧亦觉得他得寸进尺,改了主意让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自生自灭。
于是他见好就收,拿起抱枕,跟着时钧亦屁股后面颠颠儿地进了卧室。
“睡里面。”时钧亦道。
江乔就听话地爬到床里面,抬手就要脱衣服。
“不许脱。”时钧亦呵斥。
江乔哦了一声,穿着衣服躺进被子里。
时钧亦也上了床,背对着江乔躺在床最外边。
两人中间隔了一条银河。
时钧亦更睡不着了。
除了时母刚刚过世那年,时钧亦七岁,晚上还会敲时娇的门要和时娇一起睡以外,他已经有快二十年不曾和人同床睡过觉了。
江乔即便不说话,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以及他身上的温度,都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存在。
尤其此刻,江乔还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动个不停。
时钧亦睁开眼,烦躁道:“你是蛆吗?”
江乔小声:“对不起。”
时钧亦忍着将他从床上踹下去的冲动,转身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脱裤子。”江乔说。
时钧亦眼皮都在抽:“我刚说了,不许脱。”
“我以为你说不许脱衣服。”江乔道。
“穿上。”时钧亦说。
江乔委屈:“穿着睡不着,我又不碰你。”
时钧亦刚要翻脸让江乔睡不着就滚出去。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江乔道:“你刚说你不赶我的。”
时钧亦冷笑,一把拽过被子,卷到身子下面,又往床边挪了挪。
没了被子的遮挡,江乔觉得自己两腿中间直钻风,偷偷说了声:“幼稚。”
然后默默把裤子穿了回去。
半晌后,他见时钧亦没动静,才试探着往中间靠了靠,偷偷将被子拽出一角,搭在自己身上。
江乔目的达成,很快便睡了过去,还满足地打起了小呼噜。
Y国旅游业发达,崇尚自由,没有死刑,许多其他国家法律明令禁止的事,在这里都可以合法放飞自我。
而江乔家所在的这条街道后面,正好有那么几家营业到清晨的小酒吧,这就将某种自由方式,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时钧亦睁着眼,脸色黑如锅底。
不仅要忍受着身后的江乔越贴越近,还要听着窗外巷子里传出的一阵阵“自由之声”。
在江乔第三次将腿搭到时钧亦身上,并戳到了时钧亦之后。
时钧亦终于爆发了。
他从枕头下面掏出那把格洛克,顶到江乔的太阳穴上,沉声道:“起来。”
江乔猛地坐起来:“有人潜进来了?”
他不等时钧亦说话,下意识一把夺过那把抵在他脑袋上的枪对准门外,利落地翻身下床将时钧亦护在身后。
时钧亦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头顶还竖着撮毛的江乔,矜贵地开口道:“没有,有人吵我睡觉。”
江乔这才放松警惕,长出口气道:“那你拿枪指我?”
时钧亦眼神下移:“是你先拿枪指我的。”
江乔低头看看自己,揪着睡裤拽了拽:“这是身为男人,对心上人最诚恳的敬意。”
“油嘴滑舌。”时钧亦冷哼。
心上人,也不知道心上有几个人。
“啊~”
就在这时,窗外一声高亢而自由的呐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乔家的地势比较高,对窗外的巷子而言差不多刚好是在二楼的位置。
他推开窗向外看去,窗外有一男一女,只见那男人正托举着那女人,把人按在墙上,一下下往墙上钉。
那自由的呐喊就是从这女人口中发出来的。
江乔回头问时钧亦:“是他们吵哥哥睡觉?”
时钧亦点了下头。
江乔便趴到窗台上,把头伸出去,冲着窗外大喊。
“快来人啊!免费露天成人秀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窗下那俩人被吓了一跳,那男人被吓了一跳,当场就萎靡不振了,他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江乔笑眯眯看着他:“哥们儿,这儿是我家楼下,不是非洲的大草原,现在也不是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别随处发情,吵人睡觉了。”
那女人推了那男人一把,放下裙子,捂着脸就跑出了巷子。
那男人被搅了好事,窝了一肚子火,啐了口痰,指着江乔鼻子用方言骂了两句听不懂的脏话。
江乔只听明白了一句【老子毙了你。】
江乔打了声口哨,将枪伸出窗外,咔的一声上了膛,对男人道:“那就要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了。”
男人看着那黑黢黢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立马怂了。
他转身往巷子外走去,口中还骂着极尽侮辱性的词汇,最后用标准的普通话骂了句“死全家的杂种。”
江乔上辈子本来就没家人,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养父和姐姐,他还挺珍惜的,很忌讳别人骂这种话。
他沉了脸,二话没说,对着那男人脚后跟就开了一枪。
那男人没想到江乔真的会开枪,吓得绿了脸,头都没回地奔跑起来。
江乔又开一枪,溅起地上的石子儿砸到那男人后脑勺上,那男人当场软了腿,趴到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江乔大笑:“快跑啊!杂种!跑得慢了老子毙了你!”
“疯子!疯子!”
男人大骂,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巷子。
江乔收回脑袋,拉好窗帘关好窗,对时钧亦轻声道:“快睡吧哥哥,现在安静了。”
时钧亦看着江乔脸上无害的笑挑眉道:“闹市区无故鸣枪,你不怕警察找上门来?”
江乔把枪放进时钧亦手里:“哥哥在这儿,我和枪都在哥哥的名下,警察要找也该找哥哥。”
时钧亦拿着枪,握着枪口,用握把轻轻拍了拍江乔的脸,夸他道:“很好,小狗就该学会仗人势。”
江乔握住时钧亦还没放下去的手腕,歪着脑袋,伸出舌尖在他贴着枪的虎口间舔了一口。
“汪。”
配合的模样很乖,盯着时钧亦的眼神却像头饥渴的狼。
解决了扰人清梦的声音,深夜恢复了该有的寂静。
江乔看着时钧亦变得格外明显的双眼皮,知道他前半夜没睡好,也不再闹他。
他拿了个靠枕,又摸了摸时钧亦的额头,确认他没再发烧:“哥哥快睡吧,我去外面。”
时钧亦问:“不怕了?”
“更怕哥哥睡不好,脾气上来拿枪对着我的头。”江乔说。
时钧亦挥挥手:“滚出去。”
折腾了这么一遭,江乔算是彻底没了睡意,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回到二楼那间观影室,看完了那场还剩一半的电影。
陈省按响江乔家的门铃时,江乔还躺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省。
睡衣卷到胸口处,轮廓漂亮的腹肌一览无余,睡裤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
时钧亦目光在那勉强被遮盖着的,饱满圆润的挺翘部位停留了片刻,无视了敲门声,将江乔喊起来。
“去换衣服。”
江乔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门口显示屏上的人脸:“好像是陈省,我先开门。”
时钧亦蹙眉,重复道:“去换衣服。”
江乔看着时钧亦身上的睡衣,他之前穿的衬衫和西裤还在二楼浴室的洗衣机上放着。
沾了土,时钧亦肯定不会再穿。
“哥哥换吗?我的衣服哥哥穿着应该差不多。”他问。
时钧亦犹豫。
“干净的。”江乔补充。
时钧亦这才矜贵地点了下头。
陈省见屋里没有动静,又按了遍门铃。
时钧亦拿出电话拨通出去,对陈省道:“等着。”
江乔看了看时钧亦手里的电话,不解道:“其实喊一声外面就能听见。”
时钧亦说:“你在教我做事?”
江乔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
他带着时钧亦来到二楼衣帽间,随便拿了套休闲装套在身上,让时钧亦自己挑。
这小别墅里衣服不算多,时钧亦挑挑拣拣大半天,才找出件勉强能入他眼的外套。
刚从衣架上取下来,一低头,就在衣柜角落里看见了一条两侧系细绳的白色小内裤。
是男孩子穿的那种。
看尺寸,显然不是江乔的。
倒是和前天晚上那个小鸭子的尺码差不多。
两人面面相觑,江乔张口:“这是个意外。”
时钧亦嗤笑:“挺会玩儿啊,江乔。”
哥哥长哥哥短,还敢说什么心上人,把他时钧亦当消遣对象耍,害他昨晚软了心,没一枪崩了他。
他一把将外套丢到江乔身上,转身就走。
江乔冤枉的想死,暗骂付知岚就是个小祸害。
他追在时钧亦身后,跟着他下了楼,看着他穿着睡衣踏出家门,坐上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陈省跟江乔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你惹他了?】
江乔耸肩,默认。
陈省倒吸一口凉气,继续给江乔使眼色,让他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
江乔也想,可惜他刚走到时钧亦的车窗前弯下腰,别说开车门,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
司机大哥就在时钧亦的指示下将车开了出去。
留下陈省和江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怎么他了?”陈省惊恐。
江乔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时钧亦生气了。
因为一条小裤衩。
江乔看着逐渐消失在路尽头的黑色迈巴赫,对陈省道:“你闻到醋味了吗?”
陈省摇头:“我只闻到了杀气。”
江乔蹙眉,也不敢轻易下决断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陈省受无妄之灾,被抛弃在路边,他看了看不靠谱的江乔,不得不鼓起勇气,拨通了时钧亦的电话。
“少爷。”
电话里传出时钧亦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
“您有没有发现,自己落下了什么?”陈省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时钧亦问。
陈省含糊不清道:“比如说,两个保镖之类的?”
时钧亦道:“只有一个,你自己打车回来。”
陈省哦了一声:“那另一个呢?”
“让他滚。”
时钧亦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乔看着陈省:“他怎么说?”
陈省转述:“他让你滚。”
江乔叹了口气,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倒霉。
陈省见江乔脸色不好看,念在他那天夜里遇袭时,带着时钧亦逃走,也没忘帮他们引开火力的情分上,问:“你还想待在时家吗?”
江乔道:“废话。”
他一开始原本就是奔着百万年薪来的,后来见了时钧亦其人,才突然见色起意,改了主意要抱得美人归的。
现在他既没追到人,也没赚到钱,两手空空,当然不能轻易滚蛋。
“你能抢救我吗?”江乔问。
陈省摇头:“我不能,但有人可以。”
一小时后,江乔下了出租车,第一次看见了时家的全貌,一座庞大的私人庄园。
高大的铜门上攀爬着绿色的藤蔓,陈省站在摄像头下,人脸识别系统上的红灯变绿,大门开启。
入眼是大片的草坪和花丛,喷泉,雕塑,以及各种江乔不认识的树,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一只蓝绿色尾巴的孔雀看见来人,扑棱棱地飞上了树。
在大概一公里以外的位置有两座三层楼高的白色建筑,中间以玻璃连廊相接。
再往后,可以清晰地看见海岸线。
江乔走进那座白色建筑,在穿过玻璃连廊时,还看见了那间养着鲨鱼的房间。
他跟着陈省走过一路弯弯绕绕,晕头转向地来到了一间纯白色的房间门口。
陈省对着门外的监控摄像头道:“小姐,我带人过来了。”
厚重的房门自动向两边缓缓开启。
江乔在站在门外,看见了一个站在手术台前,穿着一身纯白手术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女人。
时娇转过身,举着两只带着白色乳胶手套的手,手上身上满是红色的血迹。
她冲陈省和江乔露出一个与这一身血迹格格不入的温婉笑容:“稍等一下,我就好了。”
说完转过身,继续趴在手术台边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时娇和时钧亦的五官之间有些相似,轮廓要柔和很多,和传闻中死了三任前夫的寡妇完全不同。
她看起来至少要再年轻十岁。
或许是长相过于惊艳的原因,也或许是环境不合时宜的关系,她这番打扮举止并不能让人联想到医生。
倒颇有几分变态杀人狂的意思。
江乔不禁暗暗揣测,她那三任前夫是不是被她按在手术台上做了人体解剖和实验。
陈省大气不敢出一声,江乔也没敢说话。
片刻后,这间手术室里的一扇暗门率先被打开,沈归荑穿着一身无菌服,捧着一个保温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此同时,时娇也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关了手术用的大灯,用手术无菌巾将手术台上的“东西”盖住,然后摘掉了手上的手套。
沈归荑看见江乔,哟了一声道:“早就跟你说大少爷很难伺候的吧,弃暗投明来了?”
江乔看着这杀人狂魔二人组,心道谁暗谁明,怕是还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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