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言那边的大屏幕开始倒计时,金丞腾地站了起来,对秦小南说:“宝贝,我出去吹吹风。”
“戒了吧。”秦小南仰头回应,还以为金丞要去抽烟。道馆外面的银杏树开始变得金黄,像是被塞进了烤面包机里烘烤,增添了秋季的颜色,金丞就站在树下,捡起两片金色的叶子,这一次没有拿烟。
他不是想抽,而是不敢看江言比赛。
哈哈,好讽刺,老子打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不敢看别人比赛的时候?
金丞自我嘲讽了两句,心乱如麻。
约莫过了10分钟金丞才回去,场上已经比完了,江言没什么悬念得进入决赛,正在看台边上接受唐基德的采访。金丞找个位置,带秦小南坐在了休息区的第1排,两个人像初中时候那样交头接耳,笑着说各自队伍里的八卦。
说着说着,一道人影停在了金丞的面前。
金丞还没抬头,下巴被人狠狠一捏,莫名其妙地掰了起来。
“你啊。”陈松松开了手,“还以为认错了,这么瘦了?”
“把你的狗爪子收一收。”金丞拍他的小臂,“滚啊。”
“怎么滚啊,看见你就走不动道儿。”陈松不仅没走,还拍了下金丞的脸,“早就看见你了,小美人。”
金丞也不含糊,一只脚踩在他膝盖上:“赶紧滚,你在北体大少欺负我家小南,跟你没完。”
“我俩一个队,我欺负他干嘛?”陈松一想到要和金丞对打,兴奋的嚎叫跟狗叫似的,“一会儿好好打啊。”
他往后撤退一步,金丞的腿松软下来,垂在了地上。他们都出自同一所武校,算算根源都是正山的学生,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不亚于对自己。金丞可以打包票,现在这整个道馆里最知道陈松底细的人就是他。这也是他想要降级打比赛的原因,打一次陈松,报个仇。
江言刚好采访完毕,扭过身,金丞的脚丫子刚从陈松的腿上下来。而金丞一抬头,刚好和江言对视,冷不丁又想要打个哆嗦,来了来了,鬼又来了。
休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家聊聊天也就过去了。等到时间一到,金丞和陈松又一次站在了八角形边缘,听到主裁喊他们的名称。两人同时向前走,在主裁面前鞠躬,将左臂夹住的感应头盔戴好,两个人顿时拉开了距离。
“Joon-bi!”主裁喊准备。
金丞屏住呼吸,陈松调试动作,大屏幕上青红双方的第一局即将开始,主动得分0,被动得分0,又是一个新开始。
“Shi-jak!”主裁的开始口令下达完毕,他往后倒退一步,将场地留给了选手。
金丞和陈松都是左实战式,左脚在前,右脚在背后发力。他们的身体保持侧向,左脚的脚尖内扣30度斜向右前方,左腿的膝关节微微弯曲,像一个高度没下去的弓步,而右脚后跟抬起。
两个人身高差距不大,重心都落在两脚中间,下颚微收,充满警惕地目视正前方,将对方打量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个状态不能维持太久,主裁在旁边马上做出了“双拳对冲”的动作,那是催促运动员赶紧出击的手势。江言站在采访区域的最前方,大概猜得出来为什么进攻意图很猛烈的金丞这时候反而保守,其实这不是金丞的路数,而是陈松在调整。
他们刚才交谈过,金丞还将脚放在陈松的腿上,说明他们认识。以前可能是同学,金丞不敢冒然进攻的话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陈松他擅于诱敌反攻,一个是他习惯封时间,为了保持体力。
可金丞已经等不了了,在主裁再一次做出“双拳对冲”时他的右腿直线向正前方踢击至陈松的腰部高度,连带着左脚的前脚掌向外旋转30度。他并不是全部靠腿发力,而是提膝盖,送出了髋部,右小腿的肌肉群给出闪电般的反应,快速向前鞭打。他起腿的半秒钟内,陈松的右腿也抬了起来,只不过左前脚掌向外旋转的度数大于120度,整个右膝盖向左侧的水平方向发力,右脚击中了金丞。
彼此都击中了对方,但是都没有得分,两人心知肚明这只是试探。
等到两边再次恢复了实战式站姿,时间正在分秒流逝。忽然间主裁喊了“Kal-yeo”,两人的试探被强行打断了,金丞和陈松后退一步,主裁走到金丞面前比出手势数字“1”,进行扣分动作,整个过程又在陈松面前做了一次。两个人朝着主裁点头,并无异议。
“这是什么?”唐基德悄悄地问江言。虽然金丞给他讲了许多的比赛规则,可是这点还没讲过。
“主裁判了‘双方消极’。”江言的头稍稍偏过去,“我们这个项目鼓励动手,主裁已经提示过他们,做出了‘Fight’指令。现在他们有拖延时间的行为,所以每个人送对方1分。”
“原来是这样啊,我赶紧记下来。”唐基德又一次拿出了笔记本。大屏幕上的比分变成了1:1,只不过下面的得分细分中,这两分都放在了黄色区域里,意味着被动得分。也就是说,他们这1分是对面罚出来的,不是选手本人主动攻击得到的。一旦产生平局,被动得分少的那一方更有机会胜出。
“Kye-sok!”
“继续”口令发出,时间还剩下1分钟。江言给唐基德解释完毕,嘴唇上还残留着强效漱口水的味道,他再回过头,只见陈松一个前滑步杀到了金丞的近身范围之内,金丞上肢格挡的同时准备进行横踢反击,却不料被陈松的双飞踢击打断。
其中一脚直截了当地踹在了金丞的下巴上。
金丞的小脑袋猛然往后一倒!
就这一脚, 要不是金丞的基本功扎实,这时候他已经坐地上了。
江言明明在场外,脚踝也忍不住跟上来, 紧着绷了一下。不止是脚踝,浑身都紧在一根线上。金丞的身体前后晃动, 江言这根弦儿也跟着晃动,感应器连接着他的前胸后背和末梢神经。
双飞踢不算难, 是一个从白.带就开始练习的动作,精髓是转胯要很快。左一脚、右一脚、后一脚、前一脚, 直接飞上去踹人的脑袋。陈松的双飞踢非常厉害, 他转动胯部非常迅速, 两条腿在空中像剪刀, 而且还上头了。
高度上了金丞的头部,可金丞比他还高一点点。扛着身高差就能踢出这样的动作,可以说是能力卓越。
江言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
金丞的嘴里有血, 但是他现在咬着护齿所以肯定不是舌头流血,而是牙龈出血了。他咬得太用力,一秒之内被连续踹了两次, 先是身侧再是胸口, 力道都特别狠, 不愧是陈松的招式。脑袋先是猛地往前点了一下,随着下巴的受击又猛地往后震动, 要不是他咬得住, 护齿都要被打出来。
迅速抬头的刹那, 金丞看到了跆拳道馆的白色天花板。
真好看,真干净,他看不够。
脑仁仿佛在震荡, 晃得像一团豆腐脑儿。尖下巴朝向上方,身体成为了断线的风筝,没了根的浮萍,再也没有任何依靠能稳得住他。随后眼前就出现了一片金星,倒不是打到了眼睛,而是他过度减重的副作用。
耳朵里的平衡杆再次没了作用,金丞单薄的身体晃了两下,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被踹脱了力。
陈松的势头却越打越猛,他凶狠的一面露出来,还打算不守规矩乘胜追击,本身校园联赛就不用承担什么禁赛规则,这会儿更是肆无忌惮。主裁立即冲到两人当中,手臂伸直朝前一挥。
“Kal-yeo!”
主裁还没来得及说话,“分开”的口令已经炸响全场。
站在竞技场边上的江言喊了出来,他的两只脚已经踩到八角形的边缘!
陈松干脆地停了下来,多亏这一声喊得到位否则他又要追杀了。只不过他并不是听从了主裁的手势,而是听从了声音,在口令出现的一秒内下意识停在原地。
等到他回过头,才发现主裁根本没喊,都是江言喊的。
金丞对这些一概不知,他正在地上晃脑袋,可恶,要不是平衡出了问题他不会摔这一下,平白无故给陈松送了1分。主裁走到他的面前,他两只手撑住地面缓缓站起,下巴隐隐作痛,可更心疼的是分数。
分啊,分啊,那才是他们的命。他的分呢?
金丞揉着下巴看向计分器,陈松击头3分,踹到自己身体侧面2分,这一下就是5分了。然后自己被判定了一个“Gam-jeom”,是“扣分”处罚,再送他1分。再加上刚刚的双方消极,比分变成了1:7,差距6分。
跆拳道就是这样,一旦接触到位,上分非常快,没有谁能看出胜负。
主裁还没喊“继续”口令,周英华和王逸在旁边观赛,两个人都有些无奈。周木兰坐在椅子上,一旦金丞发出“不能再打”的信号就要立即冲进去。跆拳道允许弃赛,因为是对打项目危险重重,哪怕打到一半都可以半途弃权。
金丞咽了一口血,品尝着血腥味,余光里,江言在瞪着他。
他微微地转过去。
江言绕着八角形徘徊,像巡视领地又不能进来的生物,最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过来。”
这是要让自己弃赛,金丞重新戴正头盔,倔强地摇了下头。
“立刻,过来。”江言又指了一下,就没见过金丞这么不要命的人。
金丞已经转过了身,对着主裁点了下头。主裁给出“Kye-sok”口令,他和陈松的第一局重新开始。
这一局他确实输了,越到后期越没悬念。陈松一直在找他的短板,似乎就是从那个双飞踢开始摸到了他的平衡能力丧失,之后好几次都想要复刻前一个双飞的成功。然而金丞哪里是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他可以被人打死在场上也不会可怜自己。
每一次陈松靠近,他都使用了拖延战术,这是一种防守技术,也是他目前的最优解。他不能一味躲避,会被判“消极”,但是可以用步法的移动和假动作来拖住对方,甚至有两次用横踢打断了陈松的进攻节奏。
随着时间的归零,第一局告终。金丞回到休息区域,周英华和王逸立即走了过来,秦小南也过来了,当然还包括那个冷脸的江言。
“你没事吧?”秦小南蹲下给他擦汗,“伤着没有?”
“没事。”金丞摘下头盔,都是汗,“教练,您是不是有话要说?别说,等我打完再说。”
“我们想说的话你应该都知道。”周英华此时此刻并不打算批评队员,“刚刚我收到了学校领导的消息,下周去昆明。”
“真的?”金丞像被打了鸡血,“昆明基地?”
能去昆明集训是每个运动员的梦想,海拔高的地方可以加强有氧功能。只不过昆明基地数量有限,除了游泳就是田径,要不就是排球篮球,甚至足球,却很少能轮到他们。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说明跆拳道开始受到重视了。
“看你们本事吧,全校各项目的一队都要去,你要是赢了就去。”周英华想要逼一逼金丞的实力。
金丞脑袋上的汗水一溜烟儿地往下掉,骄傲地看向了江言。江言给他扔了一条毛巾,转身走向了主裁位置。
一分钟很快过去,金丞再一次回到赛场,心思都快要飘到昆明了。他从来都没去过,据说昆明四季如春,氧气稀薄,都是国家队和选拔集训队有资格去。能在运动生涯的最后一年去一趟,人生不虚此行。
随着“开始”口令下达,金丞和陈松再次做好左实战式,他们的比赛仍旧继续。
陈松很久没有和金丞打了,以前在正山武校倒是经常碰上他。他长得漂亮,功夫又好,家里又有钱,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人,整得跟校霸似的。但是和金丞对打几次就会发觉这个人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毛”,不止是姿势好看那么简单。
有些人的基本功毛到飞起,举手投足都透着“不稳当”三个字。金丞不一样,所以打这种人,特别有成就感。
两个人微微侧身,用横踢试探彼此,第二局他们已经过了试探期就不能再消极了,只不过这一回他们都增加了防守的力度,不急着得分,也不丢分。陈松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狗,绕着场子,开始使用立体战术。
保守战术也可以将金丞打出界,他今天状态不好,晃晃悠悠的,是难得的好机会。想法刚刚生成,金丞已经左侧移步,陈松迎战,金丞仍旧使用前腿横踢。
陈松格挡推了一次,快速退步,避免再让金丞贴靠。后撤步之后陈松找准机会一个前腿横踢,感受到金丞的格挡动作后他立即更改了腿的路线,变成了下劈进攻!
下劈腿也是一个不惧身高差距的动作,陈松今天打得就是激进。血管像冲爆了一样抵达大脑,陈松似乎都感受到踢中的压力了,然而视线范围里的金丞却像一只飞走的小蝴蝶,从他的腿下滑了出去。
不好!陈松马上发现自己中计!
金丞两脚快速移动,采用了如凌波微步一般的后滑步。他给陈松放了一个攻击区域,陈松一进来他就撤了,力量都蓄在后面的腿上,呼吸之间抬腿横踢反击。陈松反应也很快,马上侧身,试图让这一腿落空,可是当右侧躯干暴露的那一秒,他感受到了拳风。
风从肩膀来,一拳击打在他的身上。
尽管只是1分,也足以证明金丞是个打架特别“油”的人。
周英华一点点记录着金丞的表现,在开学之前他已经把每个孩子的特点都摸清了,每个人的比赛他都看过许多遍,只不过视频永远没有真实接触那么清晰。金丞他有一种……非常老道的油感,说不好听就是骗人招数多,小混账似的,说好听了就是打法灵活,不死板。
很多小孩儿都容易进入一个死胡同,那就是按照教科书去打,技术单一思维成套,那就完了。
金丞背后的教练一定是一个比他还油的人。而这种骗人的把戏,全队也只有江言能和他一较高下,两个人都有着如出一辙的骗术精神,就仿佛他们曾经的主教练是同一个人,会使用一模一样的套路,共享过一个大脑。
这一拳打得陈松有点懵,因为相当于金丞在短时间内用身体设计了两个陷阱,自己还特么的都踩中了!这可比双飞踢跪倒要丢人,人家拿自己当猴耍了。
接下来的几十秒里,金丞仍旧保持着诱攻的技术水平,他知道陈松正上头,很容易猛攻,自己的平衡脆得像一张纸,一碰就碎,只要两个人再多打几局陈松一定摸得出自己就是个没了能耐的不倒翁。
看着能战,但倒了扶不起来。
下巴还疼着,第二局就结束了,这一局金丞后期愣是防得死死的,居然没让陈松得到分数。1:0,看上去就1分,可实际上比第一局打得累很多。
快打完了,快打完了。金丞默念了几句,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陈松也在休息,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都很冷漠,但脸色都红温了。
江言站在不远处,看着金丞拼老命地躲着,拼老命地喘着,很想抄起凳子狠狠砸在金丞的脑袋上。明知道身体状况不好还要打,还不如自己先把他打到半死,免得他真被人打死在八角形里面。
休息时间转瞬而过,金丞再次和陈松面对面,面临着第三局。经历了前两局两个人都已经理智了,这一局只会更难打。开打之后金丞收敛了许多,体力迅速流失的预警正在脑海里敲响。
陈松同样也是,刚才真特么是犯傻逼才会被金丞骗,足足骗了两分钟。现在他提前发起攻势,上来就是一个推踢。
金丞同样也会使用推踢,这是目前异军突起的一种腿法技术,特别是在交手回合的开始,被广泛应用在开路腿法当中。陈松的右脚发力,他也右脚发力,两个人的左前脚掌同时旋转了9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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