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个咪这是加了多少黄连呀!
受到无数点伤害的郭嘉再无心想什么神秘的客人,整个人都是飘着回了屋子,啃了无数块桂花糯米糕才渐渐缓过劲来。
一上午也就这么混乱着过去了。
过了午时,郭嘉又开始乏了。他之前从未有这个习惯,但或许是因为这副身体的缘故,饭后小憩已成了常事。这回说着要找人不睡不睡,最后结果就是醒来时外面已是夕阳漫天。
这回郭嘉是彻底不磨蹭了,匆匆的就往客人住的别院赶去。父亲定的规矩,夜里风寒,他这个多年病号等天黑下来是别想出房间门的。
客人住的离他的屋子不算近,是单独的一个别院,地方僻静,里面又有专门的厨房佣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个小点的府中府了。
天知道这个宅子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不影响风水吗……
郭嘉踏进去的时候,客人正在院中石桌用晚食。他听着有脚步声,抬眼望去,便看到一身青衫的少年从院门探头进来。
而后,待他细看,马上发现少年身上的衣服匆匆穿好的,最明显的就是腰处未系好,导致整件衣服松松垮垮的,交领处直接连锁骨都露出来了。未及冠不必束发,但也没见过几个人就这么任由青丝前后随意披着的,夜风一吹,更是杂乱。
再看人还发红的双眼,这少年不会是刚睡醒吧。
他不小心真相了。
被人打量的时候,郭嘉也在打量着客人……面前的酒菜。
整整八个盘子的菜几乎将石桌摆满,而且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郭嘉都觉得完全和他平常被迫吃的青菜白粥不是一个等级的。而那壶酒更是醇香无比,郭嘉前世极为嗜酒,一下就断定这酒至少酿了几十年了。
郭宅一点都不富贵,郭嘉的父亲都未曾有这般吃过,可对着这客人,却是玉盘珍馐极尽的送来,一看就知道这身份地位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时辰来,怕是还未用食吧,若是不嫌弃,与在下同用如何?”
好人,极品大好人!
郭嘉因为蹭人吃食羞愧了一秒,然后笑眯眯的就点点头,外加暗地里给人送了张好人卡。
两人一同用起晚食,但明显郭嘉下筷的速度要明显比对面人快一倍,而且回回都是准准的朝着荤菜去的。对面人对这些菜兴致一般般,索性就不留痕迹的放慢了速度,饶有兴趣的看着郭嘉大快朵颐。
面容姣好的少年总是令人难以生出厌烦之感的,更何况郭嘉虽然吃的快点,但还是尽量恪守了一点礼仪没有不顾形象。对面这位从小也是个不怎么守礼法的人,郭嘉这轻微的放浪形骸反而让他觉得真实,隐约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觉得有趣十分。
郭嘉后来知道之后表示呵呵,他在怎么着也没有偷鸡斗狗抢别人媳妇好吗。
入口的清冽让郭嘉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喝到酒了,这一刻简直激动的他内心泪流满面。
放下酒杯,他这意识到自己似乎把来这里的主线任务给忘了。想叫人起个话头,却意识到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年岁也不知,这如何称呼……
“鄙复姓夏侯。”对方浅笑道。
“夏侯兄”郭嘉立刻就唤上了,也没管这样叫合不合规矩,因为他隐约觉得,对面这位坐的端正的客人,实际上是表里不一的假正经r(s_t)q
对方的城府也不是郭嘉轻易能看清的,他来之前倒也抱着探查人身份这一想法,不过最后还是放弃,而是选了个更有可能成功的任务。
“嘉平日留在家中,除了偶有机会外,未曾能踏足四方。听父言夏侯兄见多识广,可否为嘉讲讲各方趣事,以慰嘉好奇之心?”
这便是郭嘉真正想知道的事情。这十几年,他所能接触到的信息也只有如今当政的是宏帝,也就是后世所称的汉灵帝。父亲请来的夫子一心向学,除了传他学问外从不谈论天下大事,所以到现在,朝党之事,各方情形,郭嘉可谓是一概不知。
夏侯是大姓,对方又身份不凡,由对方来讲,透露出来的信息应该足够让自己满意。
“若是小公子有这兴致,在下自然乐意。”
夏侯果真阅历丰富,他从西凉的塞外风景讲到漠北的苍云孤烟,又从蜀南的瑰丽雄伟述到江南的温柔水色,郭嘉虽然真正想听到的并非这些,但在人的讲述下,也不由被带入进去,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数不胜数的华夏美景。
江山如画,秀丽山河,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尽赛折腰。
但渐渐的,话题就从各地风土人情跑偏了。
“自圣上登基以来,便无心朝政,朝廷内部不稳,士人宦官争权,天下也就渐渐乱起来了。”
“你可曾听说过两年前的黄巾之乱?虽是别有用心之人蛊惑而起,但大部分作乱的都是饥寒交迫的农民。连年大旱,地方官吏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我曾经去黄巾作乱地看过,他们的士兵衣不蔽体,很多人都只是赤手空拳,归根到底,也不过是群活不下去的百姓罢了。
“可即使这样,仍有人想借乱起事。我和你父亲谈起的那合肥侯之事,其中便牵扯着……”
“等一下!”
郭嘉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虽说他是有想听听各地局势的意思,但对方真这么直白说出来,这也——
“怎么了?难道这些,不是小公子真正想听的吗?”
被看穿了……
今夜夜风带暖,可对上夏侯带着笑意的凤眸,郭嘉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脊背发凉。这一回,他完完全全肯定了,对方的气势阅历,绝不是他那些小伎俩能糊弄的人,强行去耍聪明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对方彻底看透,然后吃的死死的。
“你不用惊讶,其实,郭伯父只是知道这当中水有多浑,不愿你也陷进去罢了。不过天下学子,何人没有报国之情,保民之心,你想知道这些,也是无可厚非,我好好讲给你听便是。”
对方又开口放缓了语气让他眼中隐含的厉色淡了不少,郭嘉便顺势沉下双眸避开对方双眼。
原来,对方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想要了解天下大事然后投身报国的人。
也是,自己再怎么样,外表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罢了,稀少出府,专攻圣贤书,对方就算猜测自己有心眼也想不了太远。
这便好办了,稍微实话实说一点好了。
“没错,嘉的确对夏侯兄口中黄巾之乱感兴趣,但之前各地风情,也并非只是敷衍,”再抬眼,郭嘉已眸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其实,嘉并非想要报国,不过是恐于前年颍川黄巾之乱,想要早些寻个人杰地灵之处,将来带着老父归隐罢了。”
十六岁的少年,正当是踌躇满志欲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怎会像那过半百的老翁般想要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可郭嘉脸上的淡然之色却太过真实,让他虽意外,却无法怀疑。
冷场,夏侯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有些拿不准对方的心思。
最后,还是郭嘉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带着笑意道:“夏侯兄是不是看不起嘉,认为嘉太没有抱负了?”
正常人当然不会说是了,郭嘉正准备十分淡定超然说出自己那里有呢,就看到桌子最面的人笑着点点头。
谁说古人委婉客套来着,这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在下听到小公子这样说有些惊讶。”夏侯看着郭嘉瞬间又有些黑了的脸色,饶有兴趣道,“在在下看来,小公子并非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不,嘉很怕死,特别特别怕死。”
这句话郭嘉是半点假的地方没有。美酒佳肴,良宵佳人,湖光山色,这世上美好之事太多,而人生却本就苦短,他可一点都不想为了什么功名利禄无聊的东西把自己赔进去。
除非,有值得让他不惜己命也定要达成之事。
“不过,嘉无心,不仅仅是因为贪生怕死,更是因为嘉认为汝所言之事,完全是无用之功。”
“愿闻其详。”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嘉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乱世迟早也会过去,不过是早晚罢了。”
“但若是世人都如小公子想得这般,那岂不是人人都明哲保身,如此,乱世又怎会过去?更何况,天下若是能早一些安定,便能少一些生灵涂炭,这早晚的差别背后是数万百姓性命,又怎能成为小公子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过’?”
“反正迟早都会死不是吗?”又饮一口酒,完全对自己这副身体的酒量没有概念的郭嘉面色泛红,眼神因为酒精的作用开始迷离,吐出的话却极为凉薄,“百姓这种存在,在上位人眼中不过是草芥,在史书上也不过是一串数字,很值钱吗?”
“你怎能如此轻贱人命?!”夏侯的眼神彻底认真起来,他原本不想对一个不及冠的少年的话多么当真,所以先前对话都尽量压着情绪,但此时对方的话已经超过了他可以玩笑对待的范围,触动了底线,他的凤眸已含厉色,“若是没有黎民百姓,没有你口中的数字草芥,又何来王公贵族的锦衣玉食,何来这大汉朝的百年安定?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敬,无论贵贱。”
“哦~?”摇摇晃晃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郭嘉用手撑着头,看向夏侯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惊异好奇,不过大部分都被酒色掩盖,“真有趣,原来在这年代,也有这样想的人吗?你是吃什么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