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的兰波争夺战(Bladeren)

“我来这里的理由很简单。”
克里斯蒂并不介意兰波跳跃话题，她拉住兰波的手，看黑发少年无奈地跟着舞步转了一圈的的样子，重新微笑起来，
“暂时是秘密。”
“……”
兰波轻轻地抿了下唇，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而感到失落——恰恰是这样相当直接表明的隐瞒，才更能证明一些事情。
舞曲已经演奏到最后一段，黑发少年沉默着跳完最后一步，礼貌地松开手，
“那麽，祝您在巴黎玩得愉快。”
“嗯。”
克里斯蒂掩住唇，促狭地挑眉，示意兰波往身后看，
“我就不多打扰了。”
而兰波一回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小魏尔伦。
小魏尔伦很聪明，即使只是在礼仪课程中学过基础的舞步，也能完美地复刻出来。
“怎麽不和克里斯蒂打声招呼。”
好歹同为超越者，等战争结束后，也许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对方虽然别有用心，但应该没有恶意，趁机打好关系并不是坏事。
“……我不喜欢她。”
金发少年的神色冰冷，声音也冰冷极了，
“她最好是没有什麽阴谋。”
“嗯……很可惜，有。”
兰波搂着小搭档的背，彼此的胸膛间只留下细小的缝隙，
“而且，应该和你有关。”
黑发少年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小魏尔伦的耳根，令他有些不适应地扭扭头，
“我？”
小魏尔伦不太明白，
“为什麽？”
“如果只是要向铁塔和法国传递英国的诚意，宴会中明明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选。”
兰波瞥了眼正在和一名女性官员跳舞的雨果，以及一旁端着红酒，和好几名女性同时聊天的大仲马，
“雨果先生和仲马先生都是更好的选择。”
可阿加莎·克里斯蒂却故意来找小魏尔伦，在被拒绝后又转而找上他，必然事出有因。
魏尔伦和兰波声名在外，能力也有目共睹，执行国外任务时从未出过差错，所以他国对于两名少年超越者的能力收录也存在偏差。克里斯蒂刚才除了通过对话估量兰波的性格，舞步也隐约地在试探他的体术。
兰波摇摇头，继续解释，
“除此之外，她还想打探你的情报。”
只是被他噎了回去。
“……她说黑发是她的好球区。”
黑发少年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小搭档的意思——金发少年以为克里斯蒂来找他们两个是单纯的因为看脸。
他然后将额头抵在小搭档肩上，忍耐的笑意令身躯微微颤抖，直到终于恢复平静，才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地回答，
“虽然我承认——保罗真的非常好看，但那只是借口。”
兰波看向小搭档有些尴尬的漂亮脸蛋，
“总之，这两天最好谨慎一些。”
他的语气很认真，小魏尔伦撇撇嘴，以沉默表示同意。
“找我？”
大魏尔伦迷惑的表情和方才小魏尔伦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完全不记得有过类似的事情。”
从英国答应参加和谈会议开始，命运似乎就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在原本的时间在线，异能大战被‘七个背叛者’停止后，英国和法国得到了什麽？”
兰波看着面前的好几盘曲奇——成年人今天独自呆了一整天，没什麽事情做，干脆烤了许多种不同的口味——最终选择了一块可可味曲奇，
“尤其是不太为人所知的那些。”
“英国和法国……”
成年人皱着眉头思索半晌，
“有一些情报上的共享，以及几个共同管理的租界。”
能记得这些还是因为当时突发奇想去刺杀英国女王，在伪装身份潜入宴会的时候，“借来”的身份主人恰好和英国时钟塔有联系，他也因此瞥见一些文档。
但更多详细的内容，大魏尔伦也不清楚。
“是吗。”
都不是什麽有用的情报，和眼下的情况应该是毫无关联的。
兰波眨眨眼，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吧。”
小魏尔伦坐在他身旁，沉默地拿起一块草莓味曲奇送进嘴里。
这本该是个宁静且温馨的夜晚——假如门铃没有突然响起的话。
成年人的身影已经瞬间消失在客厅中，兰波警惕地看向门口，等待十秒后，刚刚停止的门铃再次响起。
很执着。
黑发少年走到门口打开屋门，而门外站着的，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Bonjour。”
克里斯蒂微笑着打招呼，法语依然带着些生硬奇怪的口音，
“我来找魏尔伦先生。”
兰波沉默地点点头，侧过身请她进屋。
“找我有什麽事情。”
小魏尔伦语调平静。
“唔……”
克里斯蒂停顿片刻，笑眯眯地再次开口，
“实际上，我说的是另一位魏尔伦先生。”
她像是怕两人听不懂，又详细解释了一下，
“就是那位，来自十五年……哦不对，十六年后的魏尔伦先生。”
“哦呀。”
克里斯蒂抬起手，漆黑的能量倾泻着覆盖全身，将无形袭来的攻击挡下，
“不要这麽大的反应，魏尔伦先生。”
金发的女性歪歪头，
“既然终于见面了，那就开门见山地讲吧。”
她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大魏尔伦，用似乎有些委屈的口吻辩解，
“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哦。”

真难搞啊。
阿加莎·克里斯蒂发誓——如果不是为了好友，她就是死也不可能来法国找这个难搞到极点的男人。
哦，不，说错了。
保罗·魏尔伦根本不是人。
“都说了是你让我来找你的。”
克里斯蒂无奈地举起双手以示诚意，
“我也不清楚你是在什麽时间段用了什麽办法穿越回来找到我的，但我认为我能知道你的存在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证明我没有说谎了吧？”
但大魏尔伦依然神色冰冷地举着枪，
“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在属于成年人的未来中，他除了去时钟塔搞事的时候杀了一些钟塔侍从——还顺便杀了三个英国的超越者以外，和阿加莎·克里斯蒂不存在任何联系，甚至都没有完整地说过一句话。
“……所以，你不认为将来某一刻的你会有求于我，是吗？”
克里斯蒂简直想翻个白眼，她都没计较眼前这家夥在已经变动的时间线中到英国乱杀一通的事情，这家夥自己反倒疑神疑鬼起来了，
“你想要阻止异能大战，但有一个人你很难找到。”
克里斯蒂平静地解释，
“即使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她也是‘七个背叛者’里最后加入的成员。”
“我不需要完全找到‘七个背叛者’原有的成员。”
魏尔伦冷笑，
“就算缺少一个也无所谓。”
“缺少其他人确实无所谓——但她不行。”
克里斯蒂提出一个问题，
“你认为，仅仅是来自超越者的威胁以及一纸协议，真的能让当时被挟持的这些领导人们从此遵守协议，不再发动战争吗？”
很多时候，魏尔伦只是懒得思考，反正用力量就能达成目的，何必要弯弯绕绕？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你说的那个人，她的异能力和契约有关？”
“正是如此。”
克里斯蒂表情诚恳，
“她的异能力能够在凡尔纳的神秘岛上构造一座城堡，并强制命令进入城堡的人签订契约，除非签订契约者死亡，否则就算她失去异能力或者死亡，也不会对已经生效的契约产生任何影响。”
“听起来确实是停战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人。”
兰波咽下第六块曲奇，刚想再伸手拿一块，就看到小搭档满脸写着“不能再吃了”，并直接把饼干筐挪开，他沉默片刻，喝了口茶，加入对话，
“保罗，放下枪吧。”
克里斯蒂如果有什麽恶意，根本不必这样低姿态地接受质问。
大魏尔伦点点头，收回手的瞬间，枪也消失不见，
“抱歉，克里斯蒂小姐。”
成年人那张精致完美到简直在发光的面容上，又露出温和礼貌的微笑，仿佛上一刻还用枪指着克里斯蒂额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有提前得知您的到来，招待不周。”
克里斯蒂终于还是没忍住，放弃了维持淑女形象，狠狠给了面前的金发青年一个白眼。
见到那个来自未来的魏尔伦时，克里斯蒂正在喝茶。
空间被金红夹杂的流光撕裂，扭曲变形，最终露出一片黑到极致的空洞，金发的人造神明突兀出现，礼貌地问好，并直接说出了来意。
“有一个问题。”
兰波挪动了一下，家里的大沙发是三人位，他原本坐在靠边的位置，但现在大魏尔伦要坐过来，他只能挪挪位置，把自己放在中间，以免成年搭档被迫和小搭档坐在一起，产生一些可能会有点激烈的摩擦，
“未来的保罗怎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的？”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从伏尔泰那里得知的。”
克里斯蒂回答，
“关于‘七个背叛者’的真实面目，都是从伏尔泰处得到的信息。”
兰波沉默地思考起来，而克里斯蒂还在讲述，
“他希望过去的自己能够尽快找到所有‘背叛者’，而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够提前两年获救。”
金发的女性终于说出了自己愿意跑这一趟的真实原因，
“虽然按照原定的命运，她能够在两年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从那个家族中逃出来，但却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最终不到30岁就离开这个世界。”
她清楚好友的性格，也因此明白金发青年的话语至少有九成的可信度。
“还有一个问题。”
兰波垂眸，发现坐到中间后，刚才被挪开的饼干筐又出现在面前，他悄悄拿了一块放在手中，
“那个保罗应该也告诉了您关于您的友人目前的情况和所在，那麽您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救她出来，为何要选择与我们结盟呢？”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每晚一天，就有可能出现一天的差错，既然能有早些营救的办法，我肯定希望更早营救。”
克里斯蒂轻轻摇头，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谋求利益。”
对于异能力者来说，战争其实并不算是什麽好事。
为了保护异能力者们的信息数据，大部分的异能力者即使为国效力，也很难得到与普通人相同的回报。
比如魏尔伦和兰波都知道的那位名为纪德的少年，和莫泊桑同年加入铁塔的他，因为异能力的级别不够高，效果也只在实战中有较大用处，所以就直接被塞进军队中，明明立下了不少战功，却始终没有晋升的机会。
——如果异能力者的地位过高，就难免受到针对，暴露身份和能力，更有可能死于暗杀。
冠冕堂皇又无法反驳的理由，成为政府高层们压榨异能力者的最佳借口。
而这样的压榨，身处异能力者顶端的超越者们也无法逃脱，甚至更加严重——如果说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超越者们还只是出国受到一些限制的话，那麽在战争开始后，每个国家的超越者几乎都被完全限定了活动范围。
相比起人类，所有的异能者们在这场战争中更像是武器。
应得的报酬、应有的地位、自由行走的权力……
阿加莎·克里斯蒂所求不多，但都是只有停止异能大战，才能堂堂正正获得的事物。
“战争就是这样，在战争中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就应当遭受更加严格的监管。”
兰波没有反驳克里斯蒂的说法，但也并未因此被调动情绪，
“不过，战争本身就是不对的。”
黑发少年语调平淡，
“我们会跟你合作，救出你的友人。”
“多谢。”
克里斯蒂站了起来，终于初步达成一致，她松了口气，有些抱怨地开口，
“曲奇不给我吃也就算了，茶也不给一杯，太失礼了。”
“……”
搭档们估计是对克里斯蒂有点意见，但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倒过茶的兰波也下意识忘了这件事，他尴尬地微笑，
“抱歉。”
“算了，明天上午我要逛逛巴黎的商店。”
克里斯蒂对着兰波眨眨眼，金棕色的眸子褪去严肃后又显得灵动起来，
“到时候见。”
“阿蒂尔。”
克里斯蒂离开后，小魏尔伦握住兰波的手腕，无奈地从他手里捏出那块曲奇，
“你今天晚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
晚宴上克里斯蒂前来邀请两人跳舞之前，兰波就喝了一杯红酒，吃了两小块蛋糕，与小搭档共舞结束后，两人又分享了一盘牛扒和一盘鹅肝鱼子酱，而刚才趁着搭档们没注意到，他还又吃了六块曲奇。
要知道，大魏尔伦做的曲奇都是真材实料，比市面上常见的曲奇大了一圈不说，还厚了将近一倍，幸好有暗杀王有准确的数据测控能力，才能保证这两烤箱的五种口味曲奇都酥脆可口。
也正因此，兰波才吃得有点停不下来。
黑发少年抿着嘴，看着那块黄油曲奇躺在小魏尔伦的掌心，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
金发少年叹了口气，
“最后一块。”
他把黄油曲奇送到兰波嘴边，然后就看到那双碧绿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些，
“嗯。”
一旁的成年人难得地没有理会少年的自己对兰波的亲昵动作，他皱着眉思考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询问出声，
“那个找上克里斯蒂的‘我’……”
“应该不是你。”
兰波吃了一小口曲奇，把剩下的部分拿在手里，
“伏尔泰先生如果要知道‘七个背叛者’都是谁，就必须是在‘七个背叛者’阻止异能大战之后。”
也就是这个时间在线的魏尔伦，没有完成提前两年阻止异能大战这件事——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做，而是在这之后，才找到伏尔泰，得知了‘七个背叛者’的真实身份。
“但我没有。”
大魏尔伦轻声地说出疑惑，
“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伏尔泰。”
不论是流浪的九年，还是待在地下室的六年多，他都从未去找过伏尔泰，也并不关心“七个背叛者”的身份。
“所以，你不可能知道他们都是谁，更不可能因此找到阿加莎·克里斯蒂，希望现在的她来找我们合作。”
小魏尔伦也想明白了。
“是另一个时间上的保罗——一个知道我们要提前阻止异能大战的计划，也知道我们不清楚这个计划存在致命漏洞的保罗，为了帮助我们解决问题，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而做了这一切。”
兰波做出总结，他看着面色凝重的搭档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情。”
“很好的事情，而且——”
黑发少年将那半块曲奇掰成两半，直接一人一块地塞进两个魏尔伦嘴里，
“——送大保罗回来的那道声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如何做到的，可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唔……”
胃里自下而上升腾的灼痛感，令兰波自静谧的睡梦中醒来，他难耐地蹙起眉头，抓紧被子，蜷缩起来，下意识呼唤搭档的名字，
“保罗……”
——好疼。
床边坐着的人似乎早有预料，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将黑发少年扶起来，抱在怀中，清澈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来吃药。”
床边人从床头柜上拿过准备好的胃药和温水，
“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偷吃了几块？”
兰波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接过药，一饮而下，
“没有几块……”
“嗯？”
“……五块。”
“……”
金发青年又叹了口气，
“那麽扎实的曲奇，三四块就很多了。”
而兰波在克里斯蒂拜访前已经吃了六块，再加上晚上趁着两个搭档都上楼之后偷吃的这五块，算起来甚至顶得上两个成年人的饭量。
就算大魏尔伦在做的时候，有考虑到兰波不太喜欢吃甜品而减少了用糖量，其中的糖分也不容小觑。
“抱歉。”
黑发少年侧过头，尴尬又无措地道歉，乌木色的发丝在成年人颈窝磨蹭着，令成年人的心也泛起柔软的涟漪，
“阿蒂尔今天心情很好吗？”
“……是的。”
黑发少年抿着唇，他今天确实心情很好，
推测出了成年搭档能够穿越时间回来的幕后操控者后，自见到大魏尔伦起就一直压抑在心口的，那块名为焦虑的石头终于轰然落地——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麽成年搭档这场跨越时间的单行票，既不会有什麽莫名其妙的代价，也不会有什麽难以承受的后果，只是单纯的，有人希望帮助另一个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