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能有这样的想法,他今晚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成年人的目光闪烁,他垂下眼帘,声音轻柔些许,
“关于‘自由’的事情,目前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此时的中原中也尚且没有完全成为荒霸吐的容器,还在实验室中等待调试,算不得他真正的弟弟。
所以成年魏尔伦从没想过提前去把橘发孩童带出来——至少也要再等半年,人类的男孩和荒霸吐的融合情况稳定下来,并进行了足以暴露所在的实验后。
“先来讨论一下计划。”
成年人微笑,
“虽然我觉得你没什麽能力对计划提出帮助。”
毕竟是关乎未来的计划,七个背叛者的信息也好,背叛的方式也好,都是小魏尔伦不可能知道的。
——恶心的老男人!
可是再打今晚就没地方睡觉,而且兰波一定会生气。
脑子没转过弯,没想到还可以去兰波家住这个办法的小魏尔伦克制住再对着成年自己砸一拳的想法,咬着牙哼笑,
“是吗?我倒要听听。”
回到兰波家里的时候夜色已深,小魏尔伦面对狼藉一片的家里要怎麽住,大魏尔伦毫不在意。
他循着暖黄的光推开房门,看到少年谍报员已经闭目睡去的安然模样,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为了等我所以开着灯吗?
真可爱。
成年人关上灯,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柔软的晚安吻一如既往地落在兰波的额头。
他轻抚着黑发少年的脸颊,又整理了一下对方在枕头上蹭得有些淩乱的鬓发,
“晚安,阿蒂尔。”
魏尔伦起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些不似往常的低哑回应,
“……晚安,保罗。”
本该睡去的兰波坐起身来,低垂着头,绸缎般的黑发半遮半掩地挡住魏尔伦的视线,令他看不清黑发少年的表情,
“保罗……”
兰波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沉默良久之后,才做出决定,
“保罗,你们说的那些——”
月光冷冷地照着,黑发少年的肤色被映衬得更加苍白冰凉,
“——那些对我的看法,我很……很抱歉。”
他清润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愧疚,
“……真的、很抱歉。”
有什麽晶莹的东西反射着月光,顺着黑发少年脸的脸颊轻盈地滴落。
最终,重重地砸在魏尔伦心上。
至少,在今晚之前。
会跟过去既是控制欲旺盛的本性使然,也是担心两个魏尔伦之间可能会爆发的再一次争斗。只是无论如何,兰波都没有想到,会听到那样真切的,饱含指责和厌恶的话语。
少年谍报员已经不太记得那瞬间的心情,但哪怕是当初被友人背叛,污蔑罪名关进大牢之时,他也不曾如此失魂落魄。
他终于明白,为什麽之前的对话中,当他提及自信于自己和小搭档之间的信赖与情感时,成年搭档会尴尬地微笑了。
——真可笑,阿蒂尔·兰波。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理解过魏尔伦,从未帮助到魏尔伦——从未得到过魏尔伦的友情。
独断专行、自以为是。
多麽鞭辟入里的评价。
少年谍报员几乎是仓皇地逃回属于自己的小屋,然后将自己紧紧地包在柔软的被褥里,试图伪装安眠,以免等下回来的成年搭档察觉端倪。
——更可笑了。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伪装和欺骗,难怪魏尔伦会说他是个骗子。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昏黄的灯光像是初次见到成年搭档的那个下午昏沉的落日,带着寒冷的温暖,令兰波瑟缩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明明那麽努力地去关心魏尔伦,那麽专注地去教导魏尔伦,他会关切魏尔伦的衣食住行,会帮魏尔伦处理对方不想处理的事务,会一遍又一遍给予对方“生而为人”的认同……
委屈和愤懑同时在心中发酵,黑发少年咬住下唇,不知和谁赌气般想着——他才没有错。
他的付出没有错,他的决断也没有错,他……
那错的是魏尔伦吗?
不、不是。
人造神明是乖巧的孩子,即使心有不满也很少会流于表面,渴望自由更不是他的错。
思绪纷乱得像被猫咪弄得铺了满地的毛线团,兰波听到房门外传来小屋大门被轻巧推开的声音,下意识调整呼吸,像是真的沉睡般闭好眼睛。
可一切努力的伪装,都在那枚轻柔的晚安吻落下时溃不成军。
对魏尔伦指责的愤怒烟消云散,只留下膨胀着占满心房的委屈和歉意,成年人曾经用清澈温柔的声音做出的请求回荡在耳边。
“要更坦诚、更温和地去面对我、帮助我,好吗?”
……要坦诚。
如果是少年魏尔伦在这里,兰波大概很难开口,但在这里的是成年的魏尔伦。
就算对方穿越时空的根本目的应该是帮助少年魏尔伦尽早获得自由,同时不必背负杀死自己的愧疚,而不是他自作多情认为的拯救自己,但至少……那些温柔的触碰,那些贴心的话语都不是假的。
黑发少年磕磕绊绊地表达了歉意,怔愣地等待来自成年人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回答和行为都迟迟没有到来。
难道对方不打算接受他的歉意?还是说对于他偷偷跟踪窃听的行为也感到愤怒?
兰波有些慌神——万一魏尔伦因此要直接离开怎麽办?彩画集困不住同样拥有部分彩画集支配权的成年魏尔伦,他要怎麽留住对方?
于是他慌乱地抬起头想要解释,
“保罗,我不是——我没有故意——”
他就是故意去跟踪和偷听的。
谎言无法继续。
“——”
黑发少年的话卡在喉咙里,那双碧绿的眼睛像被雨水浇透的枯萎草坪,呆呆地看向表情复杂的成年人。
空气寂静了许久。
直到兰波毫不顾忌形象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跪坐在床边,拉住成年人的手,用似是冷静的声音颤抖着小声命令,
“不许离开。”
成年人才有些恍然地回过神,他皱着眉头想要抽出手,可轻微的动作却刺激得兰波瞬间瞳孔紧缩,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牢牢地覆盖住整间屋子,
“保罗,我道歉了。”
黑发少年咬紧下唇,
“我道歉了,我——”
“——我听到了。”
魏尔伦叹息,他在床边坐下,顺着兰波的手,将黑发少年扯过来,即使少年人已经长得很高,但纤长的体型还是让成年人能毫不费力地抱进怀里,
“阿蒂尔,我不会走的。”
说到底,为什麽兰波会产生这种他要离开的想法?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兰波的好不好?
成年人压下迷惑,心疼地顺着怀中少年线条清晰的脊骨轻轻抚摸,
“那些话,都只是曾经的我不能理解你真正的意思,才会有的想法。”
早就明白沟通重要性的魏尔伦毫不吝啬地将心意和盘托出,
“我会告诉阿蒂尔要坦诚,正是因为这样。”
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又轻柔地亲吻少年谍报员的发顶,
“刚才对小保罗说那些,只是为了刺激他,让他意识到阿蒂尔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不要像我一样,等到做错事情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挽回。”
“……”
“如果我不在乎阿蒂尔,以我的性格,是不会伪装成这样故意来接近阿蒂尔的,不是吗?”
魏尔伦说得很有道理,兰波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混沌一片的思维在片刻不停地安抚下逐渐恢复平静。
而当理智彻底回笼,黑发少年的脸色也瞬间从苍白变得红润,他抿抿嘴,尴尬地道歉,
“抱歉,保罗。我刚刚……太激动了。”
兰波撤去彩画集,想要从成年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可惜,成年人搂得很紧,黑发少年只能有些疑惑地抬头,
“保罗?”
“阿蒂尔。”
魏尔伦的声音很严肃,
“你刚才吓到我了。”
这是实话,即使是已然久远的记忆中沉痛的背叛之夜,19岁的兰波也只是不敢置信地质问后,就冷静地放下狠话,然后想要读取中原中也而已。
所以魏尔伦从没见过兰波哭泣的样子,更没见过兰波如此失态的神情。
颤抖的身体,通红的眼眶,苍白脆弱的面容,连向来深潭般的眼眸中都盛满无措的碧波。
不得不说,这样的兰波真是——
——太可爱了。
魏尔伦按下想要狠狠亲吻兰波的欲望,湛蓝的眼睛委屈地看向怀中少年,
“明明在道歉,却瞬间就张开了彩画集,我还以为阿蒂尔要把我关起来呢。”
“……”
兰波轻咳一声,心虚地挪开眼,
“我只是……”
“只是太在乎我了。”
魏尔伦能理解兰波的感受,在他抱着弟弟,举起枪对准兰波,诉说想要叛逃的想法时,兰波还能从逻辑上确定他想法的来源并给出否定的结论,但在这次偷听的对话中,他和少年的自己都更像是无缘由地指责兰波,表明厌恶兰波的想法。
向来自傲的小谍报员找不到这种负面情绪的源头,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知道一直以来自认为是对方最重要之人的搭档,其实深深地厌烦着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兰波会迷茫慌乱,会委屈无助,甚至于会出离愤怒都十分正常。
喊住他时,兰波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道歉而不是质问,已经是小谍报员情感和理智拉扯下最大的让步。
想到这里,成年人又忍不住亲了亲黑发少年的额头,
“阿蒂尔,我从不讨厌你。”
他凝视那对漂亮的碧绿宝石,
“Je t‘aime bien.”
——!!!
兰波刚恢复运转的大脑又被这句直白的话撞得卡顿,他张张嘴,最终露出一个笑容,坦率地回应,
“Je t’aime bien aussi,Paul.”
魏尔伦决定得寸进尺,
“今晚一起睡吧,阿蒂尔。”
“可以。”
黑发少年眨眨眼,
“但是保罗,你该先去洗个澡。”
鉴于方才在小魏尔伦家里打的那一架,大魏尔伦身上的衣服有些发皱,头发也淩乱着。
成年人只能遗憾地松开手,站起身。
等他带着清香和些微水汽回来时,兰波已经真的熟睡,魏尔伦钻进被子里,心满意足地将少年谍报员又搂紧。
一夜好眠。
可惜,这一切都和小魏尔伦无关。
金发少年用异能力把屋子随便整理一下后,在破了一角的沙发上呆坐整夜,直到天光乍亮,他才靠在沙发残破的皮革上,朦朦胧胧地合上眼。
而这样有点怪异的场景,也让前来邀请他共进早餐的兰波惊了一下,
“保罗!?”
黑发少年担心地走到小搭档身边,
“你没睡觉吗?”
“……嗯。”
少年魏尔伦沉声回应。
他一整晚都在思考成年魏尔伦的话,从那些看起来天马行空的计划,到未知的“自由”,再到兰波。
可思来想去也没能得到什麽结果——即使明确了兰波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他也不太清楚该如何拉近与兰波的关系,说到底,兰波和他不是已经足够亲密了吗?
“保罗。”
兰波环视一圈像是被龙卷风袭击过的室内,无奈地用彩画集笼罩住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小搭档,一点点修复对方脸上青紫的痕迹,顺便把皱巴巴的衣服也整理整齐,
“没有地方睡觉的话,昨晚为什麽不跟魏尔伦一起回来?”
——啊。
金发少年如梦初醒,他猛地抓住黑发少年的手,钴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
是啊,他可以搬去兰波家住。
“——?”
成年魏尔伦看着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站在兰波身旁的少年魏尔伦,露出礼貌的微笑,
“阿蒂尔,你说什麽?”
“——保罗。”
兰波头疼地揉揉眉心,原本已经被吵得有点呆滞的眼神被两句不算脏的互骂刺激得清明过来,
“不可以说这麽没礼貌的话。”
“……哦。”
少年魏尔伦不太开心地撇了下嘴角,
“阿蒂尔,我要住在楼下。”
本来楼下就空着一个客房,为什麽非要让他跑去楼上住?
“阿蒂尔。”
成年魏尔伦不甘示弱地放柔声音,
“我住楼下更好一点。”
……兰波的眼神又空茫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开始思考现在能不能去找后勤部申请换栋大一点的房子。
看出黑发少年的为难,大魏尔伦漂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算了,阿蒂尔,就让他住在楼下吧。”
成年人垂眸,一副不太情愿,但还是忍让退步的样子,
“虽然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阿蒂尔了……” ???
小魏尔伦听到这熟悉的令他牙酸的腔调,气不打一处来,
“那也是因为你自己弄丢了你自己的阿蒂尔,你——”
“保罗!”
兰波无奈地打断小搭档的发言,随即有点担忧地握住成年搭档的手,
“抱歉。”
“没事。”
成年人趁机索要了一个带着果味甜香的拥抱,语气更加低落,
“他说的也都是真的,是我的错。”
“……”
金发少年看着那双挑衅的湛蓝色眸子,恨恨地咬牙。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兰波拍了拍大魏尔伦的背,然后松开怀抱,提出新的房间分配方式,
“你们两个睡楼下,我去睡楼上吧。”
相比起楼下这间紧贴着壁炉的卧室,楼上的主卧是会稍微冷一点,但马上就到夏天了,应该也还好?
“……?”
成年人的微笑僵在脸上,
“可是楼上会比较……”
“没有这个必要。”
金发少年显然比他更适应兰波的脑回路,瞬间换了个表情,看似淡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然就让魏尔伦搬下来,我和阿蒂尔住一间。”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作为强调,
“我不介意和阿蒂尔睡在一起,阿蒂尔应该也不介意。”
你还不介意上了。
成年人没忍住,从牙缝里溜出一声嗤笑,
“我也不介意,不如我和阿蒂尔睡一起。”
眼看小魏尔伦身上若隐若现地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两人一言不合就又要打起来的样子,莫名的疲累充斥着兰波的大脑,令他的额角隐隐作痛。
黑发少年冷下脸,一锤定音,
“那把书房挪下来,你们两个一起住楼上。”
刚好楼上的主卧和书房面积差不太多,还都有独立的盥洗室,虽然不太懂设计的思路,但兰波只觉得庆幸——幸好是这样的设计,才保障了公平的分配。
这个结果,大小魏尔伦也都还能接受,不过搬运的工作要往后挪挪。
因为现在是早餐时间。
我应该去看着他们两个做饭的——兰波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两盘早餐,抬起头,试探着询问,
“……你们的意思是,这两盘都是我的吗?”
一盘偏甜,松饼、巧克力酱、搭配沙拉和小香肠,小魏尔伦自信之作。
一盘偏咸,酥饼、培根、沙拉和橙汁,大魏尔伦精心搭配。
说实话,看起来都美味极了。
黑发少年面色为难,
“我……应该吃不……”
婉拒的话语说到一半,他瞥到两个魏尔伦不约而同有些失落的样子,强行调转方向,
“应该会吃得很开心。”
这种情况,不吃哪一盘,甚至是哪一盘剩得多一些好像都不太行,少年谍报员的喉结滚动几下,深吸一口气,开始品尝。
好在,两份早餐虽然看起来都是满满一盘,实际上分量并不多,兰波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沙拉,然后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随即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成年人看向黑发少年即使被束腰包裹着,也能看出来明显撑得有点微微凸起的肚子,有些忍俊不禁,
“阿蒂尔。”
他动作轻柔地端起吃得干干净净的两份餐盘,歉然开口,
“抱歉,我有点太幼稚了。”
兰波还能说什麽,兰波只能叹气,
“没事。”
他看着同样有些尴尬的小搭档,做出第二个决定,
“以后每天的早餐轮流来吧,从明天开始,魏尔伦先做,保罗后做。”
深知自己做饭水平的少年谍报员十分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外,并给自己安排了另外的工作,
“我负责家务。”
反正用彩画集罩住整栋屋子就能便利地收拾干净。
金发青年眨眨眼,没有意见。
金发少年轻哼一声,也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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