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珏看着魏宿这个样子,想了想:“去吧。”
冯家向外的枝叶已经全部被砍干净,如今只剩树干,眼瞧着树干已枯,却谁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冯家,众人合抱,短短几个月想要连根拔起几乎不可能。
魏宿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躁得碍眼。
魏宿深吸气:“多谢皇兄。”
魏珏:“那你去做件事,三日后允你走。”
魏宿爽快答应:“好。”
有了归期,魏宿勉强像是得到了一点安抚,耐着性子查事。
魏珏看着觉得真是奇事。
喜欢这种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魏宿安分了不到半日,准备出去时被一封信打回原形。
花念给魏宿回了信!
魏宿站在书房门口拆信的动作有些滑稽,迫不及待又怕自己毁坏了信件,小心翼翼的急躁看得魏珏眼睛疼。
魏珏:“......滚进来丢人现眼。”
书房内好歹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魏王抽风了。
魏宿脚步轻快,回到桌前拆开信封,一股墨香飘了出来,这次花念用的墨没加香料,闻起来却还是很香。
魏珏一书拍在了魏宿头顶。
“没出息。”
你一个亲王去闻信,听起来和那些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魏宿不在意被打的那书,他皇兄打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乐呵呵开始看信。
信的第一页说了冯家的情况,花念的意思是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不能逼急了冯家,当初事情发展太快让徐家和冯家分割,冯家成功将自己从造反一事摘了干净,如今逼急了只会坏事。
冯家如今更为小心,既然无法从皇城冯家连根拔起河东冯家势力,那冯家河东的势力一日不收,皇城的冯家一日不能动。
天下才平稳了几年,不能因为一个冯家导致动荡。
魏宿将这个想法给魏珏说了。
魏珏挑眉:“这封信是给我的吧。”
逗魏宿的时候,连朕都不说了。
魏宿一怔,脸色有片刻黑,随即挥手让他皇兄坐回去。
怎么不能是给他的,冯徐两家哪件事他没有参与其中,他和花念也能讨论这些事。
魏珏喝着茶,神色悠闲,慢慢问了一句:“上面是不是用的敬语。”
魏宿低头一看,顿时气得信都拿不稳。
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委屈,花念记得给皇兄一封信,就没有他的吗?
拿着信暗地里咬牙切齿想,他果然还是得在花念身边让花念时时刻刻瞧着,记住。否则他人一走那人怕不会就忘了他。
快一个半月了,整整四十多天,不知道花念有没有想他。
肯定想了。
如果没想也没事,过几日花念就能看见他这个人了。
魏珏欣赏够了魏宿的表情,放下茶笑起来说:“还有一张信纸,看看吧。”
花念能给他报的事这张信都说了,剩下的应该就是给魏宿的了。
傻小子,还真让他追到心上人了。
以花念的秉性,若无意一人,对方连厚脸皮的机会都不会有。
说起来花念一开始对魏宿就挺惯着的,他原本以为是因为魏宿特殊,花念又是靠魏宿起的功绩,现在想想,仔细一琢磨似乎那真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不对啊。
魏宿这小子什么时候见过花念。
魏珏想着就问了。
“魏宿,你和花念年少时认识?”
魏宿转头:“嗯?不认识,见过,不知道对方是谁......”
话没说完他脸色僵住。
魏珏:“怎么了?”
魏宿瞧着信上的内容。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短短几个字,大片大片的回忆涌了上来。
魏珏皱眉:“魏宿?”
魏宿迷茫睁眼:“哥,我知道花念为什么看不惯我了,我居然还是个负心汉。”
魏珏:“?”
等等,你们年少时还真认识啊?
魏宿抓着信冲出御书房。
魏珏:“!”
他看旁边傻眼的侍卫:“还不跟上,魏王要是有闪失,朕砍了你们。”
如今局势正紧,冯家是不敢杀了魏宿,但要是使了什么绊子让魏宿受伤一时无暇对方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智上他知道冯家不会那么蠢,可还是小心为上。
魏宿冲出了皇宫,带着人直往郊外。
跑了小半日才到了一条溪水旁,寒冬里,溪水开始结冰,顺着溪流找到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五六人合抱都不能抱着,年岁久远。
他记得他曾在这里看了一个姑娘的脚。
那人骂他是不是瞎了,后面还有什么他不记得了,应该没说完,因为那个姑娘看上去狼狈极了,他将自己的马留给了对方,还留下了一只雁。
那人哪是什么姑娘,是滚落下来摔散了头发的花念。
花念年少时的嗓音比较清亮,一时辨不出男女,加上他先入为主,对方脚太白,在溪水里晃了他的眼,所以觉得是个姑娘。
本以为他和花念只是在书局门口的街上见过,他和谢昔为了捉一个小偷追到了花念面前,他撞了他的书。
后来回来道歉只见对方冷着脸,一言不发。
当时还想,好有脾气的女子。
现在想来花念估计是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两次都将对方认错,花念那会儿只是冷个脸已经很在乎他了。
魏宿深吸气,原来他和花念缘分早就开始了!
喜悦冲上头顶,魏宿咧嘴笑开。
绕着树转了一圈。
找到了!
这个洞这么些年居然还在,他看了眼,伸手进去掏,慢慢摸到了东西。
急忙将东西拿出来,是一封信,年岁太久,信纸上的墨迹都糊成了一片。
当年他第二日再和谢昔进山瞧见了自己的马和衣衫都被系在树上,这个树洞位置极好,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当时里面挂了一根长线,他顺着长线找到了一封信,一封花念给他的信。
信是只有寥寥几笔,是道谢。
他当时好奇过对方怎么知道他踪迹的,可是这种邂逅过于美妙,春心萌动加上这确确实实是意外。
他选择无视这个问题,毕竟他那会不过只是一个刚刚崭露些头角的皇子,在朝中那些虎狼之下显得格外纯良又弱势。
他毫不犹豫回了信,没收对方放的报酬,他的外衫被洗得香极了,披着回去被谢昔追问了一个月,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哪家女子了。
那个月他时常来这棵树下,他的信也一直在。
后来心冷了,信没了他也不再觉得是被人拿走了,或许是被山林鸟兽携走也说不一定。
一日他皇兄被罚,朝中局势倾斜,他郁闷再次来打猎,习惯性过来瞧了眼树洞。
里面放着一封崭新的信。
信中内容分析了局势又宽慰了他。
一来一往,这棵树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从几个月渐渐变为一月互通一次信件,后来是半个月,对方对朝中事的看法有些地方稚嫩了些却格外有奇效。
似乎他在大街上没认出对方时,那个月的信晚了三天。
魏宿恨不得抽自己。
算算年纪那一年花念不过十四五岁,他后面为了魏珏和他的将来去了军中,比起读书他发现自己在军营更加如鱼得水。
他用了四年闯了出来,四年里有十几次差点死了后,他忘了!
他忘了这件事,他回到皇城每日都在争,不争他和他哥只有死,他们是中宫嫡子,他们不可能躲过去,杀了他们别人才能放心。
他每日睁眼就在杀人。
短短一年他杀了太多人,他是他哥身前最快的刀。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忘记了,但他怎么能够忘了呢。
花念没见他回信会不会着急啊。
魏宿看着墨迹褪了大半、纸张泛黄的信封,酸酸麻麻的滋味从心底涌上。
当年花念给他的信都被烧了,信中的内容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封信是唯一一封那个年纪的花念留给他的信。
这个洞口是淋不到雨雪,可山间多雾,积年累月早将里面的信与信封粘连,分不开了。
他连里面褪色的痕迹都无法瞥见。
除开这封信,曾经的最后一封信结尾的话语与今日花念给的信开头那句一模一样,那封信他抱着睡了十几个日夜,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最终在一个凌晨烧了信后整顿去了边关。
魏宿小心将这封信揣入怀中。
更想花念了。
思念让他将今日花念寄来的信看了十几遍。
大意是让他别莽撞,也别整夜整夜熬,好好休息。
没有一句想他。
魏宿宝贝将信贴在胸口,花念肯给他写信,那这封信的存在便是处处都在想他。
魏宿猛然在山间吼了一声,他无比躁动。
这封信一丝一毫花念的处境都没说,他走了还吐吗?饭进得香吗?被限制吃食后夜里馋醒了该如何,该不会独自睁眼到天明吧。
没了他暖床睡着还自在吗。
汤婆子总会冷,花念又很难捂热。
魏宿想到这些,再次冲了回去。
刚刚给他送信的那人呢!一路送信来有没有送些花念的消息?
魏宿念着花念,而花念此刻正在两难。
柳翊回来了。
不住柳宅要住他这里。
他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生产,想拒绝可是柳翊的样子让他无法说出这话。
花念瞧着一身死气的柳翊。
“给我说说怎么了。”
柳翊抬眼,阴沉的脸再无以前的神色。
从幼时就跟在他身后的人现在变得连花念都快不认识了。
花念冷声:“柳翊!”
柳翊红着眼眶盯着花念的肚子:“兄长,他骗我。”
花念顿住,眉眼带着些怒气。
“是魏秀。”
柳翊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道:“兄长,我杀人了。”
花念追问:“杀了谁?”
柳翊:“冯固,还有,很多人。”
花念钝了多日的脑子突然清明,所有事情瞬间连了起来。
冯固死在了冯贺手里,柳翊却说他杀人了,如何杀的,只能是传给冯固有关冯贺秘密的人是柳翊。
柳家到皇城有秘密送信的暗桩。
安王魏秀。
是他忽略了这个人。
这个看似一心山水,却在柳城住了半年的人。
柳翊趴在桌上,他从小就立志要做君子,他知道自己读书是为了识字明理,祖父不愿意他踏上那条危机重重的路。
但他也有抱负,他想帮花念。
曾经上能打雁下能入水捉鱼的花念如今春秋都需要火炉,兄长太苦太累,他想帮他。
魏秀和他在书院认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们是一类人,他以为他们是在帮他哥。
“兄长,你得到的郊外交易的消息是我给你的。”柳翊痛苦不堪出声。
花念上次出了柳城,那夜的酒让他愧对魏秀,于是那日过后皇城内的一切包括催促徐家灭亡都是他给魏秀出的主意,他一步一步将他兄长害成了这样。
花念缓缓闭眼:“我猜到了。”
非瀛这方面特意训练过,能知道非瀛回来的路线时间,还能准确无误找到非瀛将徐诞在马市交易的消息传给非瀛,本以为是什么手眼通天之人或是恨极了冯家的冯贺,现在想来只能是柳家人。
他只是从来没往柳家想过。
柳翊伸手小心翼翼碰着花念的肚子。
眼里的痛色愈发强烈,他察觉到了不对,三日前用了点手段看见了魏秀属下递上来的信,只言片语却足以让人将一切串联起来。
他猜测他给的那个消息,魏秀也给了徐家,着急回来得知兄长差点死在了那里。
如今兄长这个模样,全是他害的。
是他轻信了魏秀。
是他蠢。
花念轻叹:“也不算坏事。”
如果他当初没回柳城,那么生铁的事就会将柳家拉入水,柳翊太想保护这个家了,那个时候更容易入对方的局,而他回来,他病弱的样子还是会让柳翊为了保护他而入局。
只是柳翊这样稳重的人最开始怎么会入了这个局。
看着柳翊的模样,花念不再问。
他坦白:“我不是病。”
柳翊抬眼,眼睛红得像兔子,跑了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更加瘆人。
“兄长别骗我了。”
花念叹气:“你去问二祖父,说是我让你问的。”
柳翊看着花念,颓废的样子稍微好了些。
“不是病那是什么?”
花念:“是孩子。”
柳翊傻了片刻,浑身的死气都散了不少。
他傻傻看着花念:“兄长,你别安慰我了。”
花念淡定道:“别告诉我娘和祖父,他们会担忧,等孩子出生了再说。”
柳翊呆若木鸡。
真的吗?
虽然他一直觉得兄长很厉害,什么都会,可生孩子也会啊。
花念拿着书:“你做得很好,虽然无法将冯家和徐家一起拔了,不过到底是少了一半阻力。”
他知道柳翊若是在朝上定能大放异彩,可柳翊有个致命的点,重情,对在他情这个字范围内的人毫无戒心。
这次若是他身子一如年少时好,柳翊根本不会入局。
这句话压根没入柳翊的耳朵,他盯着花念的肚子随后看自己的手,他刚刚是不是摸了。
他抬眼:“兄长,你会有危险吗?”
花念心暖:“不会,二祖父在呢。”
柳翊这才放心去看这个肚子。
孩子?不是病!
兄长肚子这么大是不是要生了?
算着时间,那岂不是花念出事那天这个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柳翊脸色煞白。
他不仅害了兄长,害了非瀛带着的那些暗卫,还差点害了孩子。
他怕花念看见自己脸色,跌跌撞撞出门:“我,我去找二祖父。”
花念轻叹:“柳翊。”
柳翊脚步立刻停住。
花念笑起来:“我想吃烤鱼,你偷偷烤,别让其他人看见,他们不准我吃,我就吃两口,不吃多。”
柳翊转身,眼睛湿润。
“好,我去烤鱼。”
花念笑着道:“去吧。”
柳翊今年还没二十,没及冠呢。
这个年岁能让柳家暗桩的人服他给他做事,已经很出色了。
柳翊走了,花念靠着靠枕。
还有半个月,他写给魏宿的信不知道魏宿拿到了吗,当时不知如何下笔,最后只送出去几个字。
信,魏宿拿到了。
他揣着两封信去办了魏珏交代的事,正给魏珏说情况的时候收到的。
听见是花念送来的,魏宿手比脑子快先一步将信拿了过来。
在魏珏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镇定自若拆开信。
不是给他的又怎么了,不是给他的他也要第一个看。
想到这里他有些兴奋,说起来关于他的一切花念记录得不少,后殿不就有一堆花念参他的折子吗。
魏宿笑容扩大,在魏珏牙酸的眼神里拆开信封。
信里只有几个字。
【我有点想你了。】
魏宿噌一下站起来,将身后的椅子都带翻了,桌上的茶杯摔了下去,噼里啪啦响了好一会儿。
魏珏被茶水淋了一身,再看魏宿,魏宿滴水没沾。
他咬牙:“魏宿。”
魏宿原地蹦了两下。
魏珏:“......”
他愕然看着魏宿,就见魏宿亲了一口信,然后三言两语将刚刚没说完的事说了结果,大步流星跑了出去。
“备马,本王要去柳城。”
魏珏看着这一地的狼藉。
“啧。”
花念的信比他的圣旨管用。
他的花大人想他了。
对方能写出这几个字,证明是真的很想,可惜车马太慢,他没法立刻飞到花念身边。
一路上都是用最快的马, 到了驿站简单吃了东西休整不到两个时辰重新换马赶路。
跟着魏宿的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王爷一日只吃了一顿, 只睡一个时辰, 这身体不得在路上被拖垮。
劝又无法劝,几十人玩命跟着。
花念不知道魏宿来了,他这几日正在喝药。
他体质不好, 催产的药都是分时间喝, 药效来得慢, 大概明日或者后日就会生产, 一口气喝完他将碗放下, 旁边的柳翊立刻递来了蜜饯。
柳翊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没什么笑意,整日整日守着花念, 寸步不离。
“兄长, 吃颗蜜饯。”
花念拿起一颗吃了。
这几日他已经从柳翊这里知道了很多事,全是有关魏秀的。
初步一观,魏秀的计划至少在很多年前就进行了,徐家可不是一两年的时间就能养出那些私兵。
魏秀算了这么多,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要权?看着又不像。
魏宿魏珏只要一日不死,魏秀便连造反的可能都没有。
魏宿的兄弟如今还活着的就那么几个,魏秀是唯一一个当年宫变时成年了却活下来的亲王。
若是为了那个位置,魏秀这些年的伪装什么用都没有, 扮猪扮久了在世人眼里就真成猪了,魏秀可拉拢的势力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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