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李书锦)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小刘不觉得意外，就是有些担心裴千羽，毕竟没有明星会不看重自己的人气，在这一行红才是硬道理，一旦从高处跌落，没几个人真的能受得了这种落差。
但他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了，第二天他和辛沝去裴千羽家接人，看到这人一切如常，上了车就吃早餐。
他带出来的饭盒里只有最简单的水煮蛋和西蓝花，连基本的油醋汁都没有，一看就没有多少味道的东西他却吃得很香，一边吃还一边和坐在身旁的姜苓聊天。
“阿苓，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姜苓点点头，虚心接受了他的称赞，“熟能生巧。”
后座的小刘听得很疑惑，忍不住上前插了一嘴，“这不就是拿水煮吗？”
裴千羽又吃了一口西蓝花，瞥了他一眼道：“简单的烹饪方式更能考验厨师的水平。”
“拿清水煮熟也能算是一种烹饪方式？！”小刘简直闻所未闻，“那我会泡面算不算啊？”
裴千羽说：“那肯定不算了，你怎么问得出口的。”
小刘不死心地追问：“那要是姜哥给你泡泡面，这算不算？”
“我不爱吃泡面。”
“那假如呢？”
姜苓扭头看他，“我从不给他吃泡面。”
最差也会煮个鸡蛋，他自己以前虽然没少吃超市打折的速食便当，但确实一次也没有让裴千羽吃过这类东西。
小刘叹着气坐回位置上，“看你吃好喝好我就放心了。”
姜苓回头问：“你有什么不放心？”
小刘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姜苓微一挑眉，“我要知道什么？”
小刘不敢说话，眼睛偷瞄了座位斜前方的人。
姜苓缓缓转过来看向装作若无其事的裴千羽，淡淡道：“你自己说吧。”
裴千羽知道躲不过去了，就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经过。
“闭站？”姜苓不熟悉这类用语，不能理解含义。
裴千羽解释：“就是不当我的粉丝了，也不关心我的任何事。”
姜苓顿时眉头紧锁，去问坐在副驾驶座的辛沝，“影响大吗？”
辛沝叹了声气，“这就是一种人气流失，短时间内看不到影响，但如果一直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很糟糕的。”
姜苓没有说话，往后靠回椅子上，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内气氛瞬间像被冻住了，辛沝和小刘两条池鱼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多数时候姜苓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但这绝不代表他性情温和，只要跟他相处超过半天就会发现这一点。
见姜苓突然一言不发，小刘都忍不住在心里替裴千羽捏一把汗。
“阿苓，我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裴千羽知道他没有生气，因为姜苓真的生气了不是现在这样，“别难过，也别伤心，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
他的用词稍有些夸张了，但很接近姜苓此刻的心情。
姜苓没有看他，轻轻叹了一声，说：“你不后悔就好。”
“我一点也不后悔。”裴千羽收起吃完的饭盒，拿出保温杯喝了些水，“问心无愧的事，我为什么要后悔？”
类似的问题他们之间早就讨论过不止一次，至今仍然谁也没有说服谁。
姜苓收回落在车窗外的视线，道：“我不介意你藏着我，这不是非要说给所有人知道的事情。”
“我介意。”裴千羽把保温杯给他，让他也喝些水，“我就是不喜欢偷偷摸摸。”
“我们没有偷偷摸摸，只是不必大肆宣扬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没有大肆宣扬，我甚至都忍住了没有炫耀你。”裴千羽认为自己已经十分克制了，“而且我也没有说什么，我哪句话都没有说错。”
姜苓只听他说了大概经过，并不知道他具体是回复了什么内容。可裴千羽心里认为的数跟大多数人理解的数不太一样，他是个做人做事走直道的人，从来没有花花肠子，事关原则更不肯妥协。
“我谈恋爱没有错，我喜欢你也没有错，为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裴千羽道：“当然她们也可以觉得我谈恋爱有错，我不干涉，我也不骗她们。”
他不会感到后悔的，也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歉疚，因为他问心无愧。他谈恋爱第一天就说了，虽然没有把对象是姜苓说出来，但也没有刻意隐瞒。
姜苓别的都不担心，他最担心的就是裴千羽做了将来可能会后悔的事。
“你现在认为是对的事情，不见得以后也会这样认为。”
他说的很委婉，但裴千羽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开头不想看他，“我不想跟你吵架。”
姜苓没有说话，之后一路都没有人再说话。
裴千羽今天的工作安排很满，要从早忙到晚。
虽然有大额的餐补，但他没有用，在车上吃了点蔬菜沙拉，然后抓紧可以休息的时间闭目养神。
怕打扰他休息车上只有他和姜苓在，辛沝和小刘他们去吃饭了，姜苓没有跟着去，只在附近买了份猪肉白菜水饺。
车里安静姜苓吃东西的声音就会很明显，他担心吵到裴千羽，把水饺盒盖上盖就想下车出去吃。
没想到裴千羽一下睁开眼睛，“你去哪？”
“我出去吃。”
裴千羽蹙眉，“为什么要出去吃？就在这吃吧。”
“你别管，睡你的。”
姜苓拉开车门下车，提着袋子蹲到路边，这里没有车子经过，不至于尘土飞扬，也不用担心会吵到裴千羽。
他捧着盒子细嚼慢咽，车里的裴千羽从他下车后视线就一直追着，看他宁愿蹲在路边也不肯跟自己待在一起。
早上的事绝对算不上吵架，但他们还是冷战了，尤其现在姜苓蹲在外面吃饭，下车前还对他那么冷漠，这让他难以释怀，心口像堵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姜苓根本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心理活动，不愿他多想才特意没走远地蹲在路边吃，想着吃完了再回去，没想到这居然起了反效果。
等他吃完午饭拉开车门，裴千羽正在里面擤鼻涕，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了？”
姜苓震惊地坐进车里，发现裴千羽居然是刚哭完。
裴千羽把用过的纸巾丢进车内的小纸篓里，缓缓摇头，“没事，我哭完了。”
姜苓拉过他的手，尽力拿出最温柔的声音，“你哭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哭，你叫我别管你你也别管我。”裴千羽抽回自己的手靠回椅子里，闭上眼。
姜苓甚至都能看见他有些湿润的眼睫毛，“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今天很忙，我想让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裴千羽并不回应。
姜苓想了想，接着说：“我们没有吵架，我也没有生你的气。”
“……”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吗？”
裴千羽没有睁眼，“我也没有生气。”
“……你不是气哭了？”
“我不是气哭了。”裴千羽还是睁开了眼，让姜苓好好看看他的眼睛，“我是心疼我老婆蹲在马路边吃饭，连个凳子都没有，车里明明有座，我想要跟他待在一起，要他别走他让我别管他，他还说没吵架没生气，这不是冷战是什么？他知道我最怕他不理我的。”
【作者有话说】
苓：还说不是气哭的……

第80章
姜苓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他一双才哭过的眼睛眼尾还有些红，只觉得心疼，“那你还原谅他吗？”
裴千羽觉得用这个词有点严重了，“他又没有错，不需要被原谅。”
“真的？那你还哭。”姜苓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脸上不清晰的泪痕。
“我哭是因为我太喜欢他了。”裴千羽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在姜苓面前哭了，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人家这话还有后半句呢，到了伤心处还不哭泪腺不是白长了？
裴千羽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他问：“你明白吗？”
“你可以给我说说。”姜苓确实不太懂，因为他没有裴千羽那么细腻敏感，很多情绪无法体会，自然也不会理解。
“我不想说了，说了你也不知道。”裴千羽把头转开。
姜苓又把他的脸掰回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裴千羽顿了一下才说：“……是不是我不开心你就不开心？”
“是。”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裴千羽知道他会这么答，眼中不住流出笑意，“所以你冷落我就算没有那个意思，我感受到一点点也会觉得很难过。”
姜苓一脸若有所思，“所以你真不是气哭的？”
裴千羽郁闷得不想再说话，靠回椅子里，眼睛闭上不动弹了。
姜苓看他装睡，问：“这算不算没有安全感？”
裴千羽一下睁开眼睛，很意外地望着他，“原来你能想到这个词。”
“……所以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吗？”
裴千羽喜欢跟他聊两个人的事，说：“不是你让我没有安全感，是感情本来就会让人患得患失。”
“是这样吗？”姜苓只能从字面去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因为他还没有尝过。
“嗯，但你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姜苓闻言挑了挑眉头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阿苓你太强大了，你能抓住所有东西，但我和很多人一样，抓住了也有可能抓不稳。”
姜苓从前就这么觉得了，“你好像很喜欢神化我。”
裴千羽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说了实话。”
强大的人精神世界都稳若泰山，就算是在感情里也不可能患得患失，因为这种人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那在感情里没有患得患失意味着用情不深吗？裴千羽并不这样认为，至少这放在姜苓身上不成立，他也不想这样要求姜苓。
姜苓就是姜苓，不是非要他为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不像他自己才叫用情至深。
所以姜苓不能和他感同身受，觉得他就是气哭了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种人，裴千羽这样想。
乐队的新专辑制作如计划进行，这次新专收录了六首歌，成员里唯二有创作才能的林景和max都参与新歌制作。
裴千羽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硬给自己加人设，兢兢业业地当好自己的主唱和门面。
去录音那天徐潜礼也在，因为有一首歌就是他作曲填词的，他这人有个规矩，想唱他的歌每一句每个音他都要亲自把控，不允许敷衍了事，粗制滥造。
姜苓听过他歌的demo，十分意外一只癞蛤蟆还有这种才华，“这是你的天赋还是你学过？”
“作曲是天赋，填词是学过。”
“能让千羽他们拿奖吗？”
徐潜礼的眼神不可一世，“唱我写的歌，就没有不红不拿奖的。”
姜苓瞥了他一眼，“难怪你早就发了。”
徐潜礼冷笑，“这是我的才华，你什么眼神？”
“你也不用这么敏感，我又没说什么。”姜苓放下抱着的双臂，拿起桌上打印出来的台词本翻看，“能赚钱的癞蛤蟆就是好癞蛤蟆。”
徐潜礼听得脸都黑了，“叫我名字你会死？”
“当然不会。”姜苓似笑非笑地放下手里的台词本，说：“可谁叫我是你的报应呢。”
“……”
裴千羽去完洗手间回来，进门特意看了眼徐潜礼，发现他没有鼻青脸肿才松一口气。
昨天林景和max他们已经完成这首歌的乐器录制，裴千羽今天才有时间。
作为队里唯一的主唱，裴千羽在其中担任的无疑是灵魂人物，这绝不是靠张漂亮脸蛋就能做到的，虽然他最初被小杜总挖掘出来当明星就是因为他长得太过漂亮。
姜苓跟他也有一段时间了，却是第一次看他录音，也是第一次看到一首歌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原来你们是一句一句唱的。”姜苓坐在沙发里，听着裴千羽清亮干净的音色从昂贵的音响里流出来。
徐潜礼头也不回，“不然呢？逐字逐句唱才能保证结果完美呈现。”
录音棚内是隔音的，裴千羽听不到他们说话。
姜苓的位置可以看到徐潜礼的背影，还有隔音玻璃内裴千羽专注唱歌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就是这样喜欢上他的？”
徐潜礼到今天都没有移情别恋，裴千羽根本是稳稳地站在他的审美点上。
“对。”
“因为他长得好看，唱歌又好听？”姜苓问。
徐潜礼没有答，反问：“难道你不心动他唱歌的样子？”
裴千羽的唱功不能说有多惊艳，他被老天爷追着喂的那碗饭叫音色。由于罕见，被很多专业音乐人分析过他更适合走R&B，但裴千羽一身反骨非要唱可能没那么合适的摇滚，因为他觉得摇滚更好玩。
不过由于他也欣赏不来那种需要嘶吼的重金属，他们乐队的风格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松弛感拉满。姜苓还问过裴千羽为什么乐队叫这名。
“为什么叫Relax Day？”
“小杜总说取个英文名听着洋气点，比较有国际范。”裴千羽想起这件事还有点遗憾，“其实当初我也取了个队名，但他们都说不好。”
姜苓很好奇，“你取了什么名？”
“five man！”裴千羽觉得自己这点子简直是妙极了，“五个男的，一听就很有重点，就算不认识我们也知道我们乐队有五个男人。”
“……为什么你觉得重点是人数？”
“其实还有个原因，你不觉得five man听上去和Spider-Man，Iron Man有种异曲同工之妙吗？”裴千羽期待他的认同。
但姜苓根本就不认识什么man，“你说谁？”
“没谁，也不重要了。”裴千羽收起不多的遗憾，“反正我们最后也没叫five man。”
新专录歌用了不到一周时间，之后是MV的录制。
专辑收录的六首歌也不是每一首都有MV，只有四首歌有，四首都准备去国外实地取景拍摄。小杜总财大气粗，为了把设备都运过去直接包机。
这是姜苓第一次出国，感觉还是挺新鲜的，他还见到了裴千羽的父亲。
不过这不是一次提前说好的会面，裴千羽都不知道他爸来了。
那天是第一支MV拍摄，裴千羽的个人镜头有些是在河边，河的两侧是充满古典韵味的中世纪老房子。
他们跟当地政府提前报备过，也躲开了有可能认识他们的旅行团，但还是有些当地人在好奇围观，其中就有个长得相当有姿色的洋人，也是蓝眼睛。
姜苓原本并没有注意到他，是围观的人群里混入了小偷。
这小偷要是只偷蓝眼珠的钱包姜苓都只当没看见，但小偷得手了一个还不知足，十分猖狂地又偷了两个，其中一个是个看上去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牙齿都没剩几颗了还被偷钱包。
姜苓看不下去了，转身绕到围观人群的后方，眼疾手快地抓住还在偷人钱包的小偷。
外国人里长得高大的不在少数，猝不及防被人抓住手，那小偷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想把手抽回来。
但姜苓力气很大，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跟他说中文，“把偷来的钱包拿出来。”
他们的动静在人群中引起小范围骚动。
这时那蓝眼珠也不知道是能听懂还是反应过来了，反手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顿时不满，端着手里的咖啡杯上前说了几句英文，带着威慑的语气。
刚才人群听不懂姜苓的中文，但这人说英语他们能听懂，马上开始检查身上的贵重物品，被偷了钱包的人震惊得手足无措。
小偷见状想奋力反抗，姜苓就掐他穴位，八尺大汉一下疼得站不住跪在地上，嘴里哀呼求饶。
“听不懂。”
这时旁边响起一句相当标准的中文，“他说他知错了，不敢了。”
姜苓有些惊讶地扭头，发现是那个被偷钱包蓝眼珠在说话，“你会中文？”
“会啊，我说得很溜，八百标兵奔北坡！黄粉凤凰花凤凰。”
姜苓这才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这张脸有点说不出的熟悉感。
蓝眼珠笑了笑，对那小偷说了什么，小偷同意了，他再翻译，“我说他把钱包还回来就放了他，他说好，你同意吗？”
姜苓松开手，小偷喘着粗气丢下刚偷来的钱包，转身挤出人群逃走了。
蓝眼珠捡起自己的钱包，“她们说谢谢你。”
“这我听得懂。”
蓝眼珠就笑，“现在像你这样有侠义精神的年轻人不多见了，我让我儿子请你吃个饭吧，他很有钱。”
姜苓一直在看他的眼睛，总感觉自己可能认识他儿子，还很熟。
【作者有话说】
很有钱的儿子：我没有钱，钱全在老婆那里*(^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