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池星月也看清楚了宋时颂手里的那根手杖,通体漆黑,不知道是哪种木质的材质,竟然泛着冷森森的光亮,兼有装饰性和实用性。
“你在你自己的房子里也安装了很多监控,为什么?”池星月想起刚才微妙的红光,不由得想起来,最开始住在这里,在房间里集中销毁的针孔摄像头,似乎已经料定了他没有关灯的习惯。
不管住在哪里,自己家或者是学校宿舍,在或者是在酒店,他的灯始终要保持常亮。
然而关灯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灯像是一双双苍蝇的复眼,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无孔而不入,渗透到每一个角落,似乎为了窥视而生。
只是那时,由于梦境的原因,对牛头人绿毛狂的人设太过纠结,还以为这些摄像头是自己提前准备好,或者是另外的人准备的。为了无时无刻让沈云白活在自己的监视之下,现在想想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他说以为的觉醒,以为的众人皆醉我独醒。只不过是错觉。
从他醒悟过来的那一刻,故事的走向彻底改变。世界的运行轨迹也因为他的觉醒而发生改变。
步步紧逼,一步步走向宋时颂。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只剩下五十厘米。
宋时颂虽然坐在轮椅上,天生上位者的气质和阴郁俊美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无比矛盾。
好像是二十二三岁,总之比池星月大不了多少岁。
池星月直直看着他:“你提前计划了多久?”
看起来不像是偶然,反而像是提前规划好的一切。池星月同时也产生了一种疑惑,感情的诞生是不是有点随便,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下就可以随随便便爱上另外一个人,转移的太过突然。
哪怕他清楚,漂亮是一种稀有资源,没被很多人爱就是没有漂亮到那种地步。不管怎么说,让他来当主角,比沈云白当主角合理多了,他的性格,他的设定,明明更适合当下面的那一个。
忽然之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用遭受莫名其妙的歧视,爷不需要随时随地被人冷嘲热讽,更重要的是……主角是他!
“三个月。”
宋时颂陷入回忆当中,从他清醒到现在,就立刻筹备回国的事,把手里的一切活动都暂停,提前购入这里的房子,步骤很麻烦,走程序也需要一段时间。
一只过于机敏的蝴蝶,稍微不留神就可能受到惊吓,振翅而飞。很遗憾,他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够想到,不出所料,不管做哪一步都会被人捷足先登。
包括那一夜。
“还是不愿意放我走吗?”池星月你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习惯了被人顺从,这种频频碰壁的滋味并不好受。
在对方尤其表达出来不太正常的喜欢后,想要原地逃离的心情一瞬间抵达了顶峰。
“沈云白靠什么勾引我,我也可以。”宋时颂看向池星月,他忽然话锋一转,“但不可以离开。”
“为了防止你离开这里,你要带上戴上这东西。”
池星月坐在高高的台面上,身下是微凉的木头质地,而身边则是价值不菲的酒瓶,上面复杂的英语单词,池星月当然不太认识。
他垂下眼帘,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冷香,是从描金骷髅的香炉中散发出来的香气。宋时颂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带有极为繁琐的意味,笨重繁丽中裹挟着让人剧烈不安的冷凝。
宋时颂抬眸,池星月洁白的脚趾由于过分害羞而微微蜷曲着,纤细的小腿被宋时颂放在他由于车祸而残疾的腿上,冰冰凉凉金属环扣在池星月的脚踝处,只要……
再往前一点。
就能给他断子绝孙的一脚。
“我感觉你有点变态。”池星月对自己全身上下的部分都很满意,唯有脚,从鞋子里袜子里被人掏出来放身上的感觉无异于脱了苦茶子给人看自己的大鸟。那只是一双脚而已,偏偏在宋时颂过于暧昧的抚摸下显得多情又滥情。
在宋时颂的小腿上,池星月晃了晃脚趾。
宋时颂不置可否:“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这东西有什么用?”池星月咬了咬嘴唇,情不自禁看向拴在自己脚踝上科技感十足的环,有点像束缚犯人的那种东西,却又多了一丝高大上的科技感。
将池星月的裤脚放下来,“你的任何信息都会在上面显示,不关你走向哪里。”
“智能手表,但是脚踝版本?”池星月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头,他有些好奇地道。
“也可以这么说。”
宋时颂放开池星月的脚踝,这种表面上的温和,池星月感觉很受用,他很享受自己的人权,很喜欢这种被人当成人的感受,不是笼中雀,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一切只是因为他是他自己。
正常待……不太像是宋时颂会展现出来的情绪。
一言不合就会搞上囚禁play,动不动就打断腿警告,会把圆溜溜的宝石推进去的那种极品坏种,真的会有现在这样情绪稳定的时候吗?还是说……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说不定平静只不过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池星月笑眯眯道:“你的腿瘸了,影不影响你其他地方啊?还能不能站起来。”
“你刚刚不是见过了。”宋时颂看着池星月变化很快的情绪,来之也快去之也快,像是一只快乐的雀鸟,只有几秒记忆的鱼类。
“但我不知道影不影响使用啊。”池星月现在是真的好奇,之前毕竟没有过类似的经历,看到宋时颂这幅模样这才想起来询问。倘若某位攻君先生,残疾了,还应该怎么当一个冷酷病娇的小攻。
“可以自己爬上来。”宋时颂中断池星月喋喋不休的嘴,“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
钟表的时间停留在下午三点多。
还是没有看到池星月的身影,课表显示只有今天上午有课。
推开玻璃门,阳光普照,只看到江觉志得意满的一张脸,唇角的笑容灿烂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以前这个时候,池星月早就回来。池星月身上并没有那股纨绔气,爱玩但是一向有分寸,更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久都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置顶的对话框点开看了又看。
桌子上特意做的一桌子都快放凉,也没有任何消息。
是因为临时有事?还是……江听晚知道自己不应该介入这么多,池星月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他现在还不应该管到池星月头上,可这样未免也太让人感觉到担心了。
课表被收藏在专门的相册中【上课违反人类】,每一周的课表都保存在其中,他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的确没有判断错误。下午没有课,池星月……会在哪里?
略带几分困惑的视线扫过所有地方,江听晚最终坐下来调出来监控室中的监控画面。
最初的那一批针孔摄像头被池星月清理一空,现在只剩下新安装的一些。
会在……哪里?
门口的画面逐渐出现在视野中,江觉的车出现,池星月从江觉的车下来。
看到这两个人一同出现的一瞬间,心里猛然感觉到一紧。掌心濡湿,难怪刚才看江觉得意洋洋,原来……是这个原因。
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每一帧画面,池星月下车到被人桎梏着离开。
江听晚猛然起身,一直被他忽视的细节终于被注意到。
原本空空荡荡的别墅区似乎一夕之间住满了人,连他自己都好像没有留意。
被迫坐在椅子上。
池星月适应了脚踝上的异物,看着桌子上的菜,眼皮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菜,你背地里偷窥我?”
连不吃葱姜蒜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举一动优雅得体,池星月警惕地看着这些饭菜:“你想下药,迷晕我,然后撅我?”
“肚子不饿吗?”
“来之前已经吃过午饭了。”
“那就陪我。”
脚踝上酥酥麻麻的电流迅速传遍池星月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没有给池星月拒绝的权力。池星月被迫坐在宋时颂面前。
“不说话比说话可爱一些。”宋时颂唇角微微一扯。
池星月霎时间如临大敌。
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嘘了一声:“你的狗……闻着味找来了。”
“我的……狗?”
听起来有点歧义,池星月正在吃饭,象牙筷一停,默默抬起头,对方从头至尾看起来矜贵、冷郁,从外表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正常人。所以,池星月合理怀疑对方在玩艾斯爱慕,并且没有证据。
什么daddy啊,puppy啊,池星月才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时间点会来找他的人,估计也只有江听晚了。
沈云白的高强度学习达到了惊人的地步,经常在教室、图书馆、实验室,三点一线,那晚能把他约出来并且开火车进隧道显然是他在格外开恩。
池星月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得知江听晚有可能上门来找他愈发喜不自胜。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好兄弟比较靠谱啊。
哪怕酒醒之后可能会伴随辟谷痛痛的debuff,也依然是池星月感觉最靠得住的人。
敲门声果然如约而至,池星月索性放下筷子,眼角眉梢舒展,哪怕知道剧情线可能已经开始改编,只要六个人里面有江听晚,瞬间会有心安的感觉。但又担心宋时颂一时半会不肯放他离开。
哪怕因为他意识的觉醒而带来了蝴蝶效应,基础人设并未改变,宋时颂依然恶劣、糟糕、法外狂徒。
一言不合就可能小手铐一拷,脚链子一拴,小黑屋一关,七上八下,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池星月犹带有几分惊疑不定地将视线掠向宋时颂,后者施施然,“去开门。”
“你要放我离开?”池星月愈发看不透宋时颂的念头,上位者的态度看人时总会让池星月产生一种自己是被逗弄的雀鸟,亦或者是跳下膝盖的小宠,惊疑不定地再次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算了,随你便。”
没有被人逗弄的习惯,池星月又靠回位置上,上翘、内媚的厌眼眸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还没怎么动,大部分时间只有宋时颂在进食,他进食优雅且慢,就连咀嚼也几乎没有声音,像是一条沉默安静的黑王蛇,却又远远好看得多,只是做饭的厨子做了很多菜,打眼看过去,桌子上的菜没怎么动,池星月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不过,江听晚可能还没吃饭,你让他趁着桌子也吃点。”
如果懒到极致,或者等不到人,他们午饭的时间也可能会在十二点的基础上往后推迟三四个小时,这一点池星月和江听晚完全步调一致。
此话一出,池星月丝毫没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宋时颂却沉沉笑出声:“你说得对,狗吃主人的残羹剩饭也是对的。”
他坐在原地没动,别墅的门无声息地开了。
江听晚走进门,第一眼就眼皮一跳。
正经人谁会把房子弄成这副模样,墙面漆成了黑色,单单多看一眼就感觉到不祥。
察觉到动静,池星月立刻起身,脚踝上隐约传来的电流却又刺激着他站不起身,这东西……不仅仅是智能手环脚踝版本,其实是一种刑具,操控的另一端掌控在宋时颂手里。
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手腕上被乱七八糟套着水晶链子,脚踝上又有这么一个黑色的小玩意,感觉……他现在就是一株嫁接过的月季,一株上能开出不同色的花。
一定要被所有人染指才能有突破桎梏的可能。
哈哈,区区六根……个屁。
“江听晚,我在这里。”池星月害怕江听晚不能正确找到位置,大声提醒。
方才灯亮,池星月就看出来这里一定是提前很久就准备好的地方,统一的装潢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改变,更大的可能是提前就已经被预定好了,只不过对外并没有出售,别墅内部的布局也一反常态,和正常的布局反着来。总之,江听晚不一定能够正确找到这里来。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这个这么……伉俪情深。”宋时颂在脑海中搜刮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词汇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超正常的好友界限之外,池星月却不知是故意装作不知,还是乐在其中,对他来说并不算一个好消息。
池星月对“伉俪情深”这个词汇有些说不上来地感觉,下意识抗拒,又有点窃喜,不管怎么说,池星月的这一嗓子成功把江听晚吸引到了厨房。
看到宋时颂的一刹那,江听晚神色一凛,是池星月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么敌视的程度。
他慌张地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把池星月全身上下都看了一个遍,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任何痕迹。
“他掐着你脖子弄你了吗?”少年俊美痞气的脸上满是担忧懊悔,抬起琥珀色的眼眸对上池星月的双瞳。
池星月笑出声,指着江听晚:“你今天偷偷看簧片了?在说什么啊,我没事。”
却似乎望见了江听晚眼里浮动的水光。
这是……要哭了吗?
不得不说,男人的眼泪真是颇有情趣,池星月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把男人弄哭,这么看来的确别有一番意趣,高自尊者低头,上位者落魄落泪,风流者纯情,果然……诚不我欺。
“你头发开了。”江听晚的目光掠向池星月的头发,原本出门时扎好的头发现在像海藻一样散落在肩头。
池星月并不是一个勤快的人,就算是头发也懒得打理。夏天时才勉为其难扎起来,冬天再放下去,他的发亮多而厚,盖着脖子也稍微暖和一些,虽然这是一条围巾就能解决的事情。
出现在任何人家中,都没有出现在宋时颂这里令人担心得多。
池星月不以为意:“可能是不小心挣脱开了,下次我用个夹子夹起来。”
“对了,你中午要是没吃饭……要不,来吃一点。”
宋时颂这里的厨师祖上都是御厨,精通好几个菜系,在家的味道上,要比江听晚错远了。池星月很喜欢江听晚系着围裙,在厨房中忙忙碌碌,一边看菜谱视频,一边模仿的场景。
江听晚一看见宋时颂就莫名敌意,四目相对,他掀起池星月的裤子,果不其然看到了系在他小腿上的东西,冷冰冰金属色,极致的黑,夺目的白,像是一株被困在玻璃罐子里的玫瑰,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覆盖在池星月的小腿上。
池星月骨架并不大,虽然个子很高,但身上总是没几两肉,摸起来也是纤细的,仿佛一只手就能够全部握住。
“在这段时间里,他都对你做了什么。”江听晚是来兴师问罪的,原本没打算和平,强忍着怒气来问池星月,怕吓到池星月,语气如常。
池星月仔细想了想,除了腿上这玩意,好像也没有更过分的事情,但偏偏就是这东西,并不只是一个监视作用。
今天敢在脚踝上戴这个东西,明天就敢把他关进小黑屋。
当着宋时颂的面,池星月小心翼翼含咬着湿红的唇肉,不知道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
“就我腿上这个东西。”
呼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宋时颂,选择相信自家兄弟的实力。
秉持着谁也干不掉谁的原则,哪怕这两个人对着干也没有关系。池星月在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原本应该属于沈云白的内容。
虽然偶尔会有叠叠乐的小游戏,什么impart现场,但是和宋时颂根本没有关系。他算得上一个很孤僻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按理说生意场上离不开人情往来,可是大部分人对他都点头哈腰,哪怕他学不会这些东西,也同样可以轻轻松松获得成功。
得罪了也不会有坏处。
“能取下来吗?”
“我还没有试过,不清楚能不能取下来。”
池星月晃了晃脑袋,他自己也没有试过,参考手腕上的水晶链子,恐怕同样会取不下来。
果不其然,江听晚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它弄下来。
江听晚从地上站起来,起码没有额外的皮外伤,视野所及之处也没有吻痕之类的痕迹,除了这一顿饭,和脚踝上的物品。
“你先走。”江听晚看了一眼池星月,薄唇扯出懒散的笑容,“残羹剩饭还是算了,狗都不吃。”
“你不就是池星月的一条狗,这上面的菜大部分他都吃过,反正……你很乐意,不是吗?”
江听晚把目光落在宋时颂身上,这才发现他一直都坐在轮椅上。刚才进来得急,注意力基本都在池星月身上,看清楚他的双腿,瞬间联想起前几天的车祸,难怪车牌号看起来这么熟悉,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