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曲安澜叹了口气,“我说过了,我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了。你快点去吧,再跟我磨叽一会儿,见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许清荷一时无言,正绞尽脑汁地思索怎么说才能劝得动曲安澜时,却见他的视线忽然移向自己背后,露出惊愕的神情。
许清荷回过头,摇下车窗的副驾驶外,云祁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盯着他们二人。
她真是太英明了。许清荷面色如常,心里狠狠夸赞自己真是个天才,在来的路上就考虑到这种情况,提前发信息给云祁装可怜称怕迷路让他来路口接自己。
料事如神。
许小姐决定回去之后奖励自己一个限量版包包。
云祁盯着驾驶座上的曲安澜出神,他原本虚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在看到云祁的一瞬间攥紧,白皙的皮肤下透出青色血管,以这个距离来说手背上没看到什么针孔,看来最近身体好多了没再输过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将思维拉回来,开口道:“你们还打算在车上坐多久,开车可进不去。”
许清荷忙露出一个笑,在云祁看不到的死角丢给曲安澜一个“下车不然就绝交”的眼神后拉开车门,云祁朝后退了半步,抬手扶在车门框替许清荷挡了挡棱角,确保许清荷在地上站稳后,他又把视线移向曲安澜。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局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云祁面前没了之前那副始终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总是带着点慌乱。
许清荷站在云祁身侧看过去,见曲安澜仍旧不打算动弹的样子,忽然急中生智,对曲安澜喊道。
“你不是要去看你们公司的新人吗,快走啊。”
在两个男人震惊的目光,许清荷浅浅一笑优雅地撩了撩头发,神情从容地对云祁解释道:“就你们剧组的宋芮,是盛京新签的艺人,这次有幸出演这部影片,安澜作为上司人道主义来探望一下。”
“宋,宋芮?”
云祁结巴着重复一下这个名字,一瞬间在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人,却怎么也记不起剧组里有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
云祁刚目露怀疑地开口,许清荷就笑靥如花地接话道:“她是我堂姐舅妈家的孩子,跟我还挺熟的,我当然知道啦。”
“……”
“……”
一句话沉默两个人。片刻后,驾驶座飘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随即响起开关车门的声音。
曲安澜站在云祁面前时,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昨才刚刚见过,似乎不适合说最近过得怎么样之类的客套话。但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气氛又变得更加古怪了。
好在许清荷踩着高跟鞋自然地走在了他们两个中间将他们间隔开,看不见彼此的脸之后,似乎尴尬的氛围缓和了些,三人就这么保持这样的站位一路走进剧组。
鉴于章文和大部分演员下午都在拍外景,摄影棚此时并没有多少人。许清荷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新奇地在四周逛来逛去,时不时指着某个机器饶有兴致地问云祁这是干什么用的。
趁着许清荷打量仪器的功夫,云祁站在一路上都没吭声的曲安澜身边,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不去看看你们公司的艺人?”
曲安澜闻言一怔,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所以说宋芮到底是谁啊,他又没见过,怎么知道长什么样。
好在没等他想出怎么应对,许清荷就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他们身边,四处望了望,忽然眼前一亮,朝一个地方挥了挥手。
两人顺着她挥手的方向看去,竟真的看到一个女孩朝这边小跑过来。
云祁:?
曲安澜:?
女孩跑到许清荷面前,小脸激动地泛红:“清荷姐,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云祁和曲安澜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原来,真的有宋芮这个人啊。
“哦,我和你们曲总来探班,拍戏辛苦了。”许清荷温婉一笑,伸手把站在一旁的曲安澜拉到身前,宋芮原本激动的脸这下更红了,目光紧紧盯着曲安澜,甚至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曲,曲总好!我特别特别喜欢您,可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曲安澜愣了下,点点头:“可以。”
宋芮飞速转身跑回桌旁拿笔,却怎么也没找到纸,她从左边口袋翻到右边口袋也不见踪影,原本兴奋的表情也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对不起,我没找到纸。”
没找到的话就下次签吧,还有机会,许清荷原本要这么圆场,却看到宋芮忽然又抬起头,颤巍巍地对曲安澜伸出一只手。
“那个,签手背上可以吗?”
曲安澜:?
云祁:?
许清荷:!
不,这怎么说也有点……
曲安澜下意识想开口拒绝,却看到一旁许清荷对他使了个眼色:好歹算是我远方妹妹,内向小女孩家家的能这么请求已经鼓足很大勇气了,给点面子。
“……”
曲安澜深深意识到上午就不该接许清荷的电话。
“好吧。”
他接过宋芮抖着手递过来的笔,低头轻轻将笔尖贴在女孩皮肤上,她伸出的那只手也止不住的颤抖,晃得字都写不上去。
曲安澜蹙起眉,轻声道:“失礼了。”随后抬起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女孩的手腕,飞快地在那块皮肤上签下名字。
虽然知道这只是给粉丝签名,云祁的目光仍旧落在了曲安澜触碰到女生的那只手上,他似乎在极力避免和女孩更多的接触,连托手腕用的也是手背。
但云祁还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就是个签名吗,既然是盛京的艺人中间又有许清荷这层关系,之后随便找个机会再签不就行了,就这么着急这一会儿吗。
云祁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脸色已然冷了下来。
“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差。”
熟悉的声音,云祁回过神,发现纪斯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哎?你今天下午不是有戏份?”
“对啊,我已经拍完了,都是一条过。”纪斯和对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几米外的几人身上。
这时的曲安澜已经签完了名字抬起头,注意到纪斯和时,目光一沉。
许清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个人就是昨在酒店碰到的那个。
是情敌,许清荷轻而易举地下了结论。
“安澜,又见面了。”纪斯和遥遥与曲安澜对视,笑容依旧得体。
曲安澜看着他,再无半分昨夜的失态,唇角扬起冰凉的笑,淡淡道:“按照出道的年岁来说,你似乎不应该直呼我的名字。”
纪斯和笑容僵了僵:“抱歉,安澜哥,是我疏忽了。”
这么说着,纪斯和又把话题转向在一旁发呆的宋芮:“安澜哥真是体贴的上司,大老远的特地来探班公司艺人的工作,真让人羡慕。”
哪怕是完全搞不懂他们之间纠葛的宋芮,也察觉出这话不是简单的奉承。她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曲安澜神色不变,语调平稳:“没什么,这是我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你专注演戏,不需要操心过多杂事,我也挺羡慕。”
嗯,讽刺纪斯和只是个演员,没什么实权。
许清荷满意地点了点头。
纪斯和露出无奈的表情:“是啊,我的人气比安澜哥差远了,尤其是不怎么受女孩欢迎,只能在演戏上多下点功夫,争取提升下实力了。”
讥讽曲安澜不务正业身边三天两头有女人围着,昨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许清荷十分不爽地瞪了纪斯和一眼。
宋芮小心翼翼地往许清荷身后躲了躲,这就是当红明星扯头花现场吗,恐怖如斯。
“行了,你们要还是打算继续这么站着唠嗑的话,我就先去那边坐下了。”
云祁皱起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们。
再听他们这么阴阳怪气下去,他的腿都要站麻了。
说完之后不等剩下几人反应,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纪斯和愣了下,迈开步子紧跟了上去。许清荷也下意识朝那边走去,忽然意识到身边的人并没有动弹的意思,又回过头。
“你站这儿不动干嘛?”
曲安澜垂眸,避开她的视线:“你去吧,你本来不就是想来和他说说话吗,我就不过去了。”
“拜托!”
许清荷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你的情敌在你的面前撩你老公!虽然已经是前夫了但是谁知道以后呢,你就这么看着?”
曲安澜偏过脸:“我说过了,他开心就好,我不会干涉他新的生活。”
许清荷有股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的憋闷感,这人怎么现在变成这种大度至极毫无控制欲的样子了,要不要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啊。
婚姻到底给男人带来了什么。
许清荷盯了他两秒,随后潇洒一摆手:“哦好,那我过去了,你和我妹妹好好聊会儿天。”
曲安澜眼睁睁看着她那不容置喙转身就走的背影。
就是说,一定要和你堂姐舅妈家的孩子聊天吗?
回过头,看到满脸茫然置身事外的宋芮。她原本盯着云祁的方向发呆,注意到曲安澜投来的视线后,方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再度泛起红晕。
“曲,曲总,您想去云哥那边的话,完全不用管我的!”
曲安澜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了口气。
“没事,我就在这边吧。”
许清荷温温柔柔笑着,坐在云祁身旁,时不时隔着他不露痕迹地瞪一眼另一侧的纪斯和。
纪斯和嘴角微微抽搐,总觉得这个大小姐对他的敌意相当重啊。
云祁坐在两人中央,完全无视了其中的暗流涌动,目光时不时飘向远处那道身影。
似乎说了句什么,似乎宋芮讲了个笑话,似乎他勾了勾唇角在笑。
他倒挺开心,还真是探班来了。
算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云祁强制自己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请问这位小姐贵姓?”纪斯和率先打破了沉默。
许清荷并不买账,扬起下巴轻哼,反问道:“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自我介绍吗?”
纪斯和有些惊讶,还是改口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纪斯和。”
许清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莞尔一笑:“哦,不认识,看来你还不够火。”
“……”纪斯和眉头重重一跳。
“他也是我朋友,你说话还是别那么难听了。”云祁见状,凑近许清荷小声叮嘱道。
闻言,许清荷虽然仍有不满,还是柔和了语气:“你好,我是许清荷。”
纪斯和不怎么了解商业上的事,但也听说过十大地产公司其一的老总姓许,难怪是曲安澜的朋友。
“许小姐和安澜哥的关系很好呢。”
许清荷睨他一眼,原本要脱出而出的“关你什么事”在回想起云祁刚刚的话后,又变成了“嗯,从小一块长大的”。
话说出口,她又细细打量一番这个人。
长得还行,不如安澜。脸上一直带着琢磨不透的笑容,心机肯定很重。刻意接近小云居心叵测,更不是什么好人了。
云祁敏锐地察觉到许清荷的情绪,为了维护气氛,他转而对纪斯和道:“不好意思斯和,清荷难得来一趟,我想和她叙叙旧。”
纪斯和也没有多纠缠,微笑答应后起身,还不忘对许清荷道别。
“许小姐再见。”
许清荷敷衍地摆摆手,注视着他消失在视线里后,轻轻拉了拉云祁的衣角,神情紧张。
“小云,你不会对他……”
云祁一怔,忙摆手否认:“怎么可能,我对他没任何想法,就是普通朋友。”
许清荷撇嘴:“我觉得也是,那他还天粘着你,给自己当什么人了。”
云祁摸摸头发,也挺纳闷:“不知道啊,第一天进组时他就来跟我搭话了,按说之前也没见过面,我也觉得奇怪呢。”
“肯定是被我们小云的美貌迷倒一见钟情了。”许清荷忿忿,云祁见她仍旧是相当不爽的表情,安慰道:“你就别操心了,我也不喜欢他,不会跟他有什么的。”
许清荷笑起来,正想说什么,视线却忽地移向另一边。
云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曲安澜正朝这边走过来。
“这么快啊?”
许清荷这才回想起曲安澜上午说的要开董事会的事,心里懊恼早知道刚才就不耽误那么长时间了,本来想找机会让曲安澜和云祁多待一会儿,现在看来两人总共连五句话都没说到。
“你不想回去的话可以再在这待会,之后联系山溪,他会来接你。”
许清荷张张嘴, 想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只得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边,曲安澜忍不住又看向云祁,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犹豫了几句, 小心翼翼地开口。
“拍戏辛苦, 多注意身体。”
“嗯。”
云祁只回了一个字,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曲安澜眼神一黯, 低落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同二人道别后独自离开。
没有人开口。许清荷瞄了眼云祁,他沉着脸, 目光落在远处,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她正想随便找个话题开口, 忽然听到云祁冷哼一声。
“曲总这么忙还来抽空看自家艺人, 真是找不到这么称职的老板了。”
许清荷一手托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忽然开口:“小云,你不高兴啊?”
“哈?”云祁皱起眉反驳:“怎么可能, 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生气,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就是不开心啊。”
许清荷摆明就是不信,笑吟吟看着他,让云祁开始不自在起来。他没有作声,偏过头避开许清荷灼热的视线。
“放心吧,安澜绝对不会对除你之外的人有兴趣的,其实今天是我强拉他来的,来之前他也不知道是来探你的班。”
许清荷见好就收,指了指宋芮:“她确实是我远房亲戚,所以签约盛京这件事我也知道,安澜真的不认识她。他每天都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关注公司什么时候签了几个新人。”
嘴上说着自己没生气,云祁的脸色还是随着许清荷的解释缓和了许多。
见状,许清荷趁机道:“小云,你们真的没有再和好的机会了吗?”
云祁迟疑一秒,幅度轻微地摇头。
许清荷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可是安澜他真的很喜欢你,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吧,他对你和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知道他并不懂得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改变的,他现在就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你也能看出来吧?”
诚然,云祁知道许清荷并没有在撒谎,她所说的那些事云祁自己也能感觉到。
不知过了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许清荷听到他略带疲惫的声音。
“感情这种事,是没有办法借助第三个人来表明的吧?”
许清荷一愣,听他继续道:“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向我转达他的心情,那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无从得知。他或许真的对我有几分喜欢,也可能只是习惯了有我在身边,我无法确认。”
“小云……”
“如果,”云祁顿了顿,“如果他真的喜欢我,能亲自对我讲出来他心底真正想说的话,可能有那么几丝挽回的余地吧。”
云祁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在嘲弄曲安澜,还是自己。
“但他并不会,也许永远都不会。”
章文在拍戏方面的执行力和效率高的吓人,短短三个月就完成了部戏的拍摄,连带着个后期制作也快马加鞭,在正式杀青后的第二个月定档上映时间。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各家公司的媒体早早到位前排就座。这部电影在官宣之初就深受关注,有章文和纪斯和作为质量保障,又有云祁这样的话题中心,很难不让人感兴趣。
尽管之前参演过的剧也有类似的发布会,这么大型的,云祁还是第一次参加。
站在台上面对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时,云祁不禁有些紧张。
身旁的纪斯和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低声问:“怎么,紧张吗?”
云祁无奈:“当然了,之前参演的剧都是随便演着玩玩,关注的人也不多。看那些记者劲头那么足,我担心一会儿提问回答不上来。”
纪斯和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我第一次参加时也是这样,习惯就好了,回答不上来的话我帮你就好。”
前期的流程顺利推进,很快来到记者提问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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