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着屏幕的序鸣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唇角上扬模样。
紧绷的身子也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
【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哄你。】
离开的吉普车内迟阁在开车,坐在后座照顾好友的风宿阳单手拿着手机发消息,在看到发来的这句话后,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了!】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地聊了起来,屏幕上的微弱的光线照亮他脸上的笑意。
靠在他肩上的梁一尘半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好友的脸,然后视线从他手中的屏幕上扫过。
换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坐姿,开口问:“你很喜欢他?”
风宿阳正在打字的指尖停下,侧头看过去,“谁?”
“序鸣。”梁一尘轻声说出这个名字。
风宿阳眼神微颤了一下,心中有个声音问他:“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都看到了。”梁一尘重新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捏着酸疼的后颈,说:“这不是你对一位刚见了两面的陌生人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好友说出“陌生人”这三个字的时候的,风宿阳心中会出现一种异样的情绪。
不是生气,而是他知道对方说的是正确的。
“宿阳,你了解我,同样我也很了解你。”梁一尘再次睁开了眼睛,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迟阁,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要和我聊聊吗?”
风宿阳摇头,短短时间已经好自己的情绪,他说:“序鸣对我来说不是陌生人,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
丝毫不惊讶好友说出来的这些话,就像梁一尘说的那样,他们都无比了解彼此。
梁一尘知道他的通透。
风宿阳知道他的纠结。
从他眼中看到认真的神情,梁一尘问出了那个在两年前就想要问出的话,“你真的答应和他订婚吗?”
两家在个军盟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订婚仪式。
背后牵连着的是两家今后的荣辱与共。
“一尘。”风宿阳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序鸣刚发来的两条消息,说:“我不讨厌他。”
就算现在还不是喜欢,但风宿阳心中知道喜欢上序鸣只是时间早而已。
毕竟他长了一张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脸。
“好,我懂了。”梁一尘抻了一下腰背,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风宿阳笑道:“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的事情我有数。”
梁一尘顿时噤声,闭上眼睛装睡过去。
在他后腰上放了个靠枕后,风宿阳转头看向车窗外,入眼的是缤纷灯光笼罩着的城市夜景。
另一辆离开的车中,序鸣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没有在继续发过去,目光同样也看向了车窗外。
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几乎没有好的回忆,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也在这座城市中失去了双亲。
也是从那天开始,这座城市在他的心中就变成了一座无比冰冷的死寂之城。
可每当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这里让自己觉得冷的那些好似就都消失不见了。
“风宿阳。”他轻轻地喊出这个名字。
收到回复消息的时候,序鸣正坐在车内看着那两个被打得已经发不出哀嚎声的人。
【好,但是我明天没有时间,等空下来联系你。】
下一句是【安。】
那边打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序鸣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下,试图从屏幕上的两句话中联想着发出这话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是笑着的?
还是面无表情的?
他都在心中设想了一遍。
遮住腿的绒毯被拿开,露出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
【好,我等你。】
【还有,安好梦!】
如果可以。
希望你今的梦中有我。
灯光在他下车时就被其中一位alpha损坏,高挺的身子走进那条完全昏暗的小巷,干净的鞋子踩在其中一位已经半昏过去的alpha脸上。
从头上流下的血迹遮住了他的视线,迷糊中他看向那个踩着自己的人,声音嘶哑着,“你是谁?”
序鸣对站在身侧的人摆手,那位alpha点头走上前一步把人拎了起来。
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的alpha在看清面前那张脸的时候,瞪大了双眼,再想发出声音时脖子已经被扯着他衣领的alpha箍紧。
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紧,浑身是伤的alpha脸色变成了紫红色,望着序鸣的那双眼睛瞪大凸出着,看起来异常可怖。
“阿洛,把他们俩带去拳场。”序鸣嫌弃地后退一步,对着那位混血alpha说道。
喊到名字的alpha点头,走了一步停下问:“嘴上要动手吗?”
序鸣看了一眼被他拎着的人,微微上扬着的唇角是嗜血一样的笑,“不用,不死就行,结束了送他们回家。”
“可是……他刚看到你的脸了,还看到……”
alpha 点头:“好的。”
说着拎着手里的人走向后面那辆越野车,身后跟着的两人架着另一位已经彻底昏过去的alpha。
等他们离开后,序鸣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说:“好戏就要开始了。”
翌日一早。
风宿阳和迟阁在院中简单训练了一会,已经入春的早上微风习习,吹着人很舒适。
额头带着微微汗意,两人收手回去洗漱。
等风宿阳再下楼时,唐牧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一脸严肃。
风宿阳走了过去弯身端过桌上的水杯,往里面放了三片柠檬,不等他喝,唐牧收下手机开口问:“宿阳,你昨天是不是见过江匀和何其?”
“嗯。”风宿阳喝了一口,说:“见到了,怎么了?”
唐牧从沙发上起身,在离风宿阳两步的距离停下,那双极致冷静下的眼睛微微向下压低,“今天一早他们两个被人丢在江,何门外。”
闻言,风宿阳端着水杯的手一顿,转身看他看去,问:“丢?”
唐牧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嗯,被打得浑身是伤然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丢在了两家门口。”
风宿阳除了那一瞬间情绪的外露,很快就恢复如常,又喝了几口后弯身把水杯放回桌上。
等他站直的身子的时候,问:“哦,所以呢?”
“宿阳,昨有人看到他们见过你。”
风宿阳笑了一声,“什么意思?就因为他们见过我,你们就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了?”
“不是我们。”唐牧说:“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但是江,何两家不这样认为。”
伸展了一下肩颈,风宿阳不以为意道:“那就拿证据说话。”
“宿阳!”
“行了,才两年时间你的顾及真的是越来越多了。”风宿阳拍了一下他肩膀,然后对着楼上喊了一嗓子,“迟阁 ,你磨蹭什么呢?下来吃早饭了。”
楼上迟阁住的客房门敞开着,准确来说是被梁一尘用脚抵开的。
“我要下去了,麻烦你让一下,谢谢。”迟阁看着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人,身上穿着系腰睡衣,因为抬手撑在门上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
白得晃眼。
迟阁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害羞了?”刚醒来没多久的人嗓音中带着微微的沙哑,“又不是没有看过……”
后面的话在迟阁看过来的目光下没有继续说完。
“他就在楼下。”迟阁说。
梁一尘抬眼看着他,“你害怕了?”
这句害怕在半年前他们分开的那天,迟阁也问过他。
当时梁一尘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记不清了。
准确地说,那不到一周时间对于梁一尘来说更像是一场梦。
一场明知道会醒来,还是甘之如饴地沉睡了过去。
短短几天的梦境中,他们拥抱了彼此很多次。
也亲吻过很多次。
那个时候的他因为药效消失,没有了安全感,是迟阁一遍遍告诉他,“我在。”
不过半年时间,他们好像调换了位置。
迟阁看了一眼外面走廊的方向,安静无一人。
转手扣住面前人两只手腕,几乎没用多少力气就把人拉了进来抵在墙上。
空出来的那只手关上了门。
“我怕什么?”迟阁垂眼看了看他敞开的胸口,“啧”了一声,问:“你说我是应该喊你梁一尘还是梁尘一呢?”
梁一尘任他看着,从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再次陷回那几天。
见他不说话,已经完全不装了的迟阁,低头凑近,两人的唇几乎贴着唇。
以为他想要亲自己,梁一尘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听到那个离着自己很近的人开口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梁一尘睁开眼睛望着他。
这个时候两人的眼底都是红的。
“是你不要我的,不是吗?梁尘一。”迟阁还在喊他那个名字。
“我……”看着这样的他,梁一尘想要抬手抱抱他,可是双手还被禁锢着。
他问:“你抱抱我好吗?”
迟阁苦笑一声,抬头站直了身子的同时松开他的双手,一步步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抵在冰冷又坚硬的墙上。
“你走吧。”
“迟阁……”
“梁一尘。”这一次他喊了那个正确的名字。
语气生硬毫无温度。
想要上前的梁一尘被他冰冷的语气僵住了脚步。
僵持几秒钟后,梁一尘说:“好。”
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迟阁在半开着的房门中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和记忆中的那次一样。
围坐在餐桌前的几人,心中各自想着事情。
梁一尘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放下手中勺子,单手蔫蔫地撑着脑袋。
“多吃点,你最近瘦得太多了。”坐在他身侧的唐牧身子朝他倾斜过去,把用公筷夹起的水晶饺子递到梁一尘的嘴边。
这样的举动在他们一起长大的这二十年期间,发生过无数次。
他递上来的东西,梁一尘看都没看一眼,无比自然地张口吃进了嘴里。
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在争吵中唐牧眼中只有完全的占有,争吵过后他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继续宠着。
因为在唐牧的心中梁一尘是属于自己的,他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前提是必须在自己能插手的范围之内。
一次两次这样反复的矛盾堆积过后,梁一尘懒得去和他争出个对错来。
久而久之,那些他们都在逃避的点越来越来大,所以才有了半年前那次单独出行。
也是因为那次短暂的逃离,回来之后的梁一尘就变了很多。
对于这段已经超出友情的情感,他开始思考也在直面自己的内心。
爱情和友情,完全不同。
多年相伴和短暂际遇,带给他的感触也完全不同。
坐在对面的迟阁把头埋得更低了,也恢复了之前装傻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吃完早饭,梁一尘没有继续留在风家,因为后面的行程坐上唐牧的车赶去拍摄现场。
风家院子里,等到那辆车子驶出院门,风宿阳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你早上没有欺负他吧?”
迟阁倏地抬眼,耳朵也瞬间红了起来。
虽然什么都没有回答,但是这些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就算要做什么……轻点。”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迟阁,愣愣地看着已经转身往回走的人。
默默说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队长。”
很轻的一句话,更像是他在对自己的警告。
休假期间风宿阳他们也是随时待命状态。
所以在接到直属上级陈上将电话的时候,风宿阳在客厅的那扇落地窗前站得笔直。
“宿阳啊,风老将军的身子可还好?”对方语气轻松,就像是稀疏平常间的问候。
风宿阳语气倒是听不出异常,回:“谢谢上将关心,爷爷身体挺好的。”
对方笑了笑,“好,帮我和老将军说一声,这次回去我一定去看他老人家。”
“好的,我一定转达。”
客气的话说完,电话中短暂沉默了几秒钟后,陈上将问:“宿阳啊,江家和何家的事你有听说吗?”
风宿阳看着窗外正在修剪花草的风老将军,眉梢轻挑,问:“他们两家出什么事了吗?”
陈上将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对着站在自己办公室中的人摆了摆手,让他安静下来。
“宿阳啊,你真的没有听到消息吗?”
风宿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说:“上将您想让我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陈上将空笑了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休假。这件事我让他全他人去处。”
“好的,上将。”风宿阳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电话很快挂断,风宿阳站在窗边看了许久。
心中涌上来的戾气被眼前这样温情一幕慢慢取代。
直到戾气完全消散,他走了出去。
半靠在花园那棵樱花树下,喊了一声里面正在弯身忙碌的人,“爷爷。”
风老将军转身对他招手。
风宿阳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剪刀,“今天您来指挥,我和迟阁动手。”
一旁的迟阁跟着点头。
风老将军看着眼前的两人,笑着点头,“好,你们俩今天就在家里好好陪着我。”
不小的花园中,这天把他俩折腾得不行。
修剪,施肥,浇水,清花架到最后打扫卫生,全是他们来,厉叔想要再喊人来帮忙被风老将军给喊住了。
“让他们来。”风老将军说。
跟在他身边多年,单是从一个眼神中厉叔就明白了。
点点头,倾身沏了杯茶递到手边,等风老将军接过后,站在身侧不再说什么。
暮色西沉。
个花园上下翻新了一遍,看着面前这一幕,迟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意,说:“很美。”
花草树木无声地抚慰了他们刚冒头的戾躁。
风宿阳后背靠在花架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渍,然后看了看迟阁的身上同样也是。
“你在这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让等着迟阁就乖乖等在花园中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
风宿阳再进来的时候手中拎着昨天忘在车里的衣服。
“这是?”迟阁接过问道。
风宿阳指了指他身上的泥渍,说:“是你帮我一起花园的谢礼。”
迟阁打开看了一眼 ,他不认识那些所谓的品牌,但是那些叠放齐的衣服一定要比自己之前每一件衣服都要贵。
他伸手递了回来,“队长,我不能收。”
“不喜欢?”风宿阳问。
“不是。”迟阁伸着的手有点迟疑,明明比风宿阳要高出半个头的挺拔身姿,在这一刻却耷了下来。
收回手后,他说:“谢谢,队长。”
“不仅仅是因为你今天帮忙了花园,我能看得出来爷爷很喜欢你,难得见他这样高兴,相比你带来的这几件衣服不算什么。”
迟阁是最后一个进小队的,还未完全适应军营就被带出去拉练,那几个月的时间中每天都被往死里练,那样的强度下,分宿阳更是无比严格,偶尔几次休息间隙,也都是和大家一起。
所以相比其他几人,他其实算不上了解这位多数时候都很严肃,时而冷不丁冒出一句玩笑的队长。
但是这一次,从他的身上迟阁更多看到了因为从小在爱的环境下成长,在提及家人的时候他是柔和的。
就像是一束暖阳,照在人身上可以抚平曾经的伤痕。
他的目光落在风宿阳身上太久,这样也是第一次。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风宿阳回看他一眼问道。
迟阁轻轻摇了摇头,微抿着唇收回自己的目光沉默着。
“迟阁。”风宿阳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就这样看着他一字一字说:“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过了好一会,迟阁点头,“我知道,队长。”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风宿阳说:“先上楼换身衣服,等下开饭。”
迟阁走出花园后他自己站在那棵樱花树下,看着这座无比熟悉的院子。
暮色中微风吹动树梢,也干了他衣服上的泥渍,干巴巴的贴在上面。
“我们宿阳真的长大了。”不知何时站在花园入口的风老将军,满眼欣慰地看着树下的人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风宿阳转身笑着迎上去,问:“您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风老将军看着他说:“年纪大了睡不了多久,就想着来看看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风宿阳搀着他的胳膊向里面走去,“您来检验一下成果,哪里不满意我来改。”
两人往里面走了几步,风老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
风宿阳笑了笑,也不说话就看着风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