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手中端着的酒杯的人又轻轻摇了摇,刚才还在笑着的眼睛瞬间变得阴沉,抬起时眼皮的褶皱变得很窄,“是不想,还是不敢?”
阿洛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语气平静地回:“唐先生, 您来拳场我们欢迎,但是如果您是来闹事的,我们这里也不是很好说话的地方。”
“威胁我?”唐牧冷笑地看着他问。
阿洛退后半步, 头也微微低下, 说:“来者是客, 我们平等的尊重每一位来拳场的客人。”
“没有想到你国语这么好。”唐牧仰头喝下杯中剩下的酒,猩红的液体把他的唇染红, 乍一看像是吸了血的恶魔。
“是梁家那位小少爷教你的吧?”
听到他提到梁家,阿洛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仅仅是一瞬间,但是一直盯着他的唐牧看得真切。
染红的唇上扬着,嗓音中带着明显笑意, “看样子是被我说中了。”
唐牧转身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指间把玩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酒杯, 说:“听说梁家那位小少爷有一两年的时间几乎没有出过门。”
阿洛在听到他的话后指尖陷进掌心, 可是那样的疼根本抵不上心里的闷痛。
唐牧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一次他的声音好似也被那猩红的液体浸湿,带给阿洛嗜血的冷意。
“他们说梁家小少爷是因为爱上了那位养在家里的哥哥。”
说着他转过身来, 看着阿洛变白的脸色,“他们还说梁家小少爷那两年不出门是因为怀了那位哥哥的孩子。”
阿洛攥紧的手在发抖,他在极力忍耐着。
“可是那个孩子最后好像也没有留住,梁小少爷因此变得疯疯癫癫……”
后面的话阿洛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冲上前把人抵在落地窗上,屋内剩下的几人拔出枪就要上前,很快被脸色已经涨红的唐牧抬手止退。
他没有任何的挣扎,摊开双手看着阿洛的失控。
“谁允许你这样说他的?”阿洛咬着牙,下颌因为极力的控制自己变得僵硬,蓝色的眼睛在充血的红中异样可怖。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低沉嘶哑着,“你们都是什么东西,可以这样说他!”
每多说一句,他手中的力道就收紧一些。
“想见我家老板?就凭你也配!”
说完这句,他眼中的红慢慢消散,眼睛变回完全的蓝色。
松开自己的手,阿洛替他了衣领上的褶皱,说:“唐先生,有些话可说有些不可说,你说如果梁一尘少爷知道你刚才那样说他的表弟,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
唐牧拨开他的手,身高相当的两人此时眼中都不再是试探的掩藏,而是在戳中彼此软肋后最直接的侵略。
“你原来还真的是他啊!”唐牧冷笑着说道。
阿洛直视他眼中的冷笑,说:“关于我是谁这件事,好像和唐少爷没有多少关系吧?”
“何其是不是你们杀的?”唐牧问出今天来的目的。
“不是。”阿洛回:“我们这里可是合法营业的场所,唐少爷难道忘记了?在这里还没有建成的时候您就来过,后面相关手续也都是经过您同意了的。”
唐牧忽然笑了一声,紧接着又一声笑。
在止住笑的一瞬,他压低了声音走上前,“你这是在威胁我?”
阿洛蓝色的眸子中含着笑意,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距离,又恢复了一开始礼貌模样。
好似刚才那个盛怒的人从没有出现过。
“唐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洛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戒备着的几人,回过头继续说道:“何家的事情我们老板也有听说,他对此感到惋惜,还命我在吊唁那天一定要挑选个真诚的礼物送过去,这些天过去了一直没有听到何家设灵堂的消息 ,我也在一直等着呢。”
唐牧看着他说出这段话的神情,毫无破绽,甚至在中间的时候眼中含着泪花。
可越是这样,唐牧就越是怀疑。
“最好是真的!”说完他拿过沙发上的外套快步走出一九包厢。
阿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穿过人群离开后,耳后传来声音,“阿洛,上来一下。”
“好的,老板。”
顶层空间全部被打通,中间是最新搭建的擂台,甚至要比一楼那个还要大。
走进来的阿洛看着正站在上面的两人,快步上前,问:“老板,你又……”
他上次易感期的样子太过吓人,在看到他和索契站在擂台上,阿洛心里一惊。
很少见到他这样慌张的样子,索契笑着对他说:“上次问你,你还嘴硬说不害怕,但是看你刚才的样子可不像是不害怕的哦!”
阿洛瞪他一眼 。
索契立马用自己那双又大又明亮的墨绿色眼睛瞪了回去。
在他们这样幼稚的来回瞪着的举动下,序鸣一边摘下手上戴着的拳击套一边走下擂台。
等他下来后,阿洛不再会索契跟了过去。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老板,你的身体没事吧?”
序鸣侧头看他一眼,回:“没事,不用这样紧张,我就是这段时间没有怎么动了,今天找索契来活动一下。”
说完他拿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巴点了点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下说。”
阿洛在沙发上坐下,“老板,唐牧他手里没有证据,或者说这何其那件事他一开始也并不知情。”
序鸣点头,“他当然不知道了,因为这件事本就不是他做的。”
“那他今天来是为了试探我们?”
“不全是。”序鸣说:“他来还有另外的目的。”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阿洛问:“是我和有关?”
序鸣点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没有想到你会忍这么久才回去。”
阿洛的肩膀耷了下来,说:“我不敢见他。”
序鸣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说:“这件事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担心,唐牧他查不到什么的。”
闻言阿洛抬头看他。
这样的阿洛让序鸣想到了在国外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大雪弥天的街头,站在电话亭中的他一遍遍拨打那个电话,然后在每每被接起的时候挂断。
直到最后一次,他拨过去的电话对方不再接,那一刻外面的序鸣从他眼中看到死寂一样的空洞。
此时他的眼神和那天的有点像。
“申洛。”序鸣喊他的名字,然后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说:“相信我。”
阿洛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和几年前街头那人完全重合。
一样带着安慰的目光,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容颜,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完全一样。
他点头,“嗯,我相信。”
无论多久,从你说出那句话开始,我都会相信。
这是在这些年间,阿洛在心中说了无数次的话。
序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要和我来一局吗?”
不等阿洛回答,擂台上的索契已经替他回答了起来,“老板,阿洛早就想了,我现在就给你们挪位置。”
说着人快速闪到阿洛身边把自己的拳套塞进了他的怀里。
阿洛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释放,这样憋在心里只会禁锢他后面思考。
“来吧,陪我打一局。”
序鸣说完再次走向擂台,阿洛则是被索契拉起来推了过去,“放心,今天的老板很温柔,我感觉他心情还不错。”
阿洛就知道不能相信索契的话,一局下来他几乎没有丝毫回手的机会,身上各处都挨了拳头。
这一局差不多两个小时,等停下的时候两人的呼吸全都乱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
拆下拳套,序鸣长呼一口气,这一次对阿洛来说是释放,他同样也是。
看了一眼平躺在地上的人,序鸣说:“从对手最在意的人身上攻破是唐牧惯用伎俩,今天在你去见他之前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失误,不是你的错。”
阿洛坐起身,看着已经离开的人,蓝色的眼睛波动着。
“如果我没有听错,刚才老板是在安慰你,对吗?”索契也跟着坐下和阿洛一起看着问道。
视线中的背影很快被合上的房门隔开,阿洛低头笑了起来,“他还是这样,也总是这样。”
索契问:“这样是哪样?”
阿洛没有他,缓了一会后身上的各处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酸疼,有一种全身都被打通了的舒适感。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问还坐在地上的索契,“你身上还疼吗?”
听到他这样问,索契也站了起来活动一下,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说:“一点都不疼了,好神奇。”
阿洛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被对方无声的安慰充斥着。
但是这样的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身侧的人一直不停地问他关于身体上为什么不疼了的原因。
被他烦的实在没有办法,阿洛去一楼巡场。
拳场每天都还有擂台赛,有比赛就会有输赢,也就会矛盾,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一楼场内每间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自己人看着。
他们在看到阿洛后,面上都恭敬的打招呼。
阿洛巡了一半后停在擂台边上,新一局的比赛马上开始,周围的人都异常兴奋。
等看清台上相持的两位alpha时,阿洛皱眉。
走到最近一人身边,问:“这一局是谁买的?”
对方回他,“一七包厢里的客人。”
他说完,阿洛的视线看向了上面一七包厢的位置。
和一九包厢一样的巨大落地窗内站着一人,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擂台上,像是在期待什么,可是在擂台上的比赛开始后,下面的人因为台上两位混血alpha相互攻击变得兴奋起来,可是上面的他却失去了兴趣了一样。
交叉抱在胸前的手轻点着自己的胳膊,视线也看向了别处。
在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阿洛侧身躲进一个死角,后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很快又变成弓着上半身,双手捂着剧烈跳动的心。
场内一阵盖过一阵的呼唤和口哨声遮住了他的呢喃自问。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等他找到答案,耳后传来索契的声音,“阿洛你在哪里?”
他站直身子,长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回:“我在一楼。”
索契:“你在就好,我总觉得这一局比赛怪怪的。”
阿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无异,回:“我在看着,放心吧。”
这时场外传来一阵更夸张的叫喊声,阿洛收起情绪走了出去。
擂台上其中一位alpha脸上满是血迹,头也耷低身子已经站不稳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走近的阿洛对站在铁门外的裁判递了个眼神,对方领会后打开门走上去宣示了这场比赛的胜负。
那些围着的观众本来在见到血后变得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浇灭,他们不满叫嚣着,但是无人会。
闹了一会他们自己安静下来,继续下一局。
这个时候阿洛再看向一七包厢,入眼已是昏暗一片。
他问:“一七包厢里的人离开了吗?”
很快有人回:“是的,刚离开不久。”
想到什么阿洛跑向门外。
小巷中停着一辆双号车牌的埃尔法。
刚才在窗前看到的那人已经坐进车内,在离开缓慢离开时后面的车窗落下,阿洛看着他的脸,痴迷一般。
车内的人看着拳场的入口,眼中带着失落。
很快车窗合上,黑色的埃尔法驶出小巷。
这时阿洛才敢从暗处走出来,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这天上,刚回到家不久的梁一尘收到自己那位表弟来散心,并且明天还会去电影开机仪式的消息后,敷着面膜的他无比激动地敲响了梁含之书房门。
走过来开门的梁含之看着他脸上夸张的面膜,笑问:“明天不是有开机仪式,怎么还不睡?”
梁一尘把脸上因为自己刚才走动幅度过大变得褶皱的面膜抚平,含糊不清地问:“妈,尘清是不是已经到了?”
梁含之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自己的手稿,回他:“嗯,已经到了。”
“那为什么没有来家里?”梁一尘跟过去问道。
“他说今天上有事,明天会直接去看你电影的开始仪式。”
梁一尘大大咧咧的在她书桌前坐下,问:“有事?这里又没有他认识的人,还有什么事是比来见我这位表哥还重要?”
梁含之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明天见了尘清可不要乱说。”
“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话说,舅舅和舅妈他们领养的那个小白眼狼这些年就真的没有回去过?”
“一尘,他有名字。”
梁一尘点头道:“好吧,我重新问,申洛这些年就真的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吗?”
说到这个梁含之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惋惜道:“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他心也是够狠的。”梁一尘说。
收拾好那些手稿,梁含之又叮嘱了一次,“明天见到尘清说话一定要注意,特别是关于申洛的,一个字都不能提。”
梁一尘点头,看了眼时间起身准备回去取下脸上的面膜,回:“您放心吧,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提。”
第二天电影开机现场来的人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各家的媒体,人一多就显得闹哄哄。
最后赶来的风宿阳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台上正在讲述自己创作历程的风清荷,拿出手机拍了一段发在了家庭群里。
开机仪式时间不长,导演编剧和主演们简短发言后,一起掀开那摄影机上的红布后就快结束了。
媒体涌上前去采访,风清荷垫着脚找到自家哥哥后走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才过来?”
风宿阳拿出一个红包,说:“庆祝你又一新的剧本开机。”
风清荷笑着接过,甜甜道:“谢谢我亲爱的哥哥,原谅你今天的迟到了。”
抬手揉了揉她的小卷发,风宿阳说:“那我是不是也要谢谢你啊?”
兄妹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着的聊了一会,梁一尘那边接受完采访人已经有点蔫巴。
他来到风宿阳面前,掀了一下眼皮,抬了抬下巴。
“做什么?”风宿阳问他。
梁一尘皱眉,“红包啊!我刚在台上的时候可是看到了你给她一个超级丰厚的红包,身为你多年的好友难道就不配拥有一个相对不那么丰厚的红包吗?”
“你真的是……”风宿阳无奈,但也早就猜到他会跟着要,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红包放在他摊开的双掌中,说:“一样的。”
梁一尘笑嘻嘻地打开看了一眼,脸上也一扫刚才的蔫巴,把红包塞进自己的口袋后一把抱住风宿阳,说:“就知道你不会这样无情的。”
风宿阳抬手把他扒拉开,问:“现在是不是差不多结束了?”
“嗯,差不多了。”梁一尘回完向他身后看了看,问:“怎么就你自己,你家那位呢?”
“请直呼他的名字,谢谢!”风宿阳纠正道。
梁一尘口中应着,一边分神看着周围,“序鸣怎么没来?奇了怪了……不是说要来的吗?怎么没见到人。”
他后面的声音嘀咕着风宿阳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梁一尘收回视线,说:“我在找人。”
“唐牧?”
“他人早来了,里面坐着呢。”梁一尘说:“是我那位表弟,说今天也会来,但是我没有看到他。”
“梁尘清?”
“嗯,昨天就来了,但还一直没有见到人。”说着梁一尘又看了一圈,还是没有。
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台上的主持人喊了一声他和风清荷的名字,最后一个环节,拍照。
收下手机,梁一尘说:“你先别走,等下我们一起。”
风宿阳点了点头,在他们离开后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等着。
刚站稳他收到序鸣的消息。
【结束了吗?】
风宿阳回他:【马上,序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序鸣本来打算和他一起过来,但临出发前接到老宅的电话,说今早序老身体不怎么舒服连早饭都没有吃。
序鸣中途改道回了老宅,在医生检查后告知都是之前的老毛病后松了一口气,屋内序老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他才抽出时间联系风宿阳。
序鸣:【好,那我让人去接你。】
风宿阳本来想着说自己开车过去,但想到刚才梁一尘说的一起走,如果自己不回去那车子就只能留给他们两人。
想了想回:【好,我把地址发你。】
序鸣:【嗯,他很快就到。】
风宿阳看着他发来的几条消息,似乎能透过这些字眼感觉到他情绪的低沉。
序家现在就剩下他们祖孙两人,不敢想如果序老出现什么意外,序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