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了不是让你亲。”风宿阳躲开了。
“那是?”
风宿阳回:“送你的礼物。”
说着他握着的手在序鸣的眼前慢慢摊开。
空无一物的掌心。
长时间握枪训练指腹上布满薄茧,还有一些已经变得很淡的伤疤。
刚才被他那样盯着都没有丝毫松动的眸子,此时却波动着,那是心疼。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手看,风宿阳问:“不喜欢?”
“喜欢。”序鸣回:“我很喜欢。”
“知道这是什么吗?”风宿阳又问。
序鸣点头后,眼眸低垂着,说:“是阳光。”
风宿阳收起脸上的嬉笑神情,他看着序鸣又问了一遍:“你知道我要给你的是什么?
序鸣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他,就像是信徒在向自己信奉的神祈祷一样。
那双眉眼中满是最最真挚的神情。
“嗯,我知道。”他说:“我很喜欢,谢谢你风宿阳。”
内心久久平复不下来,风宿阳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能这样懂自己。
一个眼神,一个很小的动作,一句还未说出口的话。
一个仅仅相处两天的人,他居然懂!
“怎么了?”序鸣问他:“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风宿阳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摇了摇头,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没有,你说对了,所以这个礼物是你的了。”
说完,两人因为那个看不见的礼物,一同笑出了声。
序鸣看着在自己面前肆意笑着的人,阳光洒在他的发丝上,就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细闪的神光,而自己是他的信徒。
他在心中祈祷着。
祈祷结束时对方停下了笑,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看着空旷的客厅还有经过处的平地面,风宿阳问:“你为什么不回去和序爷爷一起住?”
在岛台正往水杯中放柠檬片的序鸣回道:“爷爷每次看到我都会难受,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我能感觉得到。”
从他手中接过水杯,风宿阳坐在沙发上平视着他。
没有安慰的话语,此刻无声的陪伴是序鸣最想要的。
“这里也是我妈妈最后离开的地方。”安静的客厅内,序鸣轻声地说道:“回到这里会让我很安心。”
风宿阳静默地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开口问道:“有想过报仇吗?”
在他不带任何审视和怀疑的目光中,序鸣点头,“想过。”
不久前在院中轻松的氛围被打破,温情不在,内心的狠戾短暂流露又被他再次掩藏起来。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平静的目光和那个正在看着自己的人对上。
“序鸣。”风宿阳说:“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伤害自己。”
序鸣愣了一下接话,“他们都劝我放下,只有你……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看着水杯中的柠檬片,风宿阳轻笑一声说:“他们吗?”
倾身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嘲讽之意,“他们又没有经历过你遭遇的那些,一群害虫一样东西,仗着曾经先辈的勋位,舔着脸充当什么好人。”
说完又补上一句,“一群烂东西!”
序鸣听他讲完这一通,一下没有想到要接什么话,像是愣在那里一样。
看到这样的他,风宿阳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咳咳”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头,然后很快又转过来瞄了一眼,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喜欢看你骂人。”
风宿阳:“?”什么癖好都是。
“你很讨厌他们?”序鸣问。
话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风宿阳点头,“反正不喜欢!”
序鸣乖乖地点了下头,说:“好,那我不问。”
他的样子太乖了,让风宿阳想到家里的格格,忍住手痒视线在客厅中找了一圈。
太空了,除了必须的家具,其他什么都没有,和风家到处摆满的绿植鲜花完全不同。
这里给人一种它的主人并不会在这里长住的感觉。
“在找什么?”序鸣问。
风宿阳指了指他下颌上的那道伤口,说:“医药箱,你伤口需要处一下。”
给他说了位置后,序鸣撑着轮椅坐在了沙发上。
一直强撑着的身子完全靠在侧面的靠背上,头上仰对着天花板。
找到医药箱回来的风宿阳看着那个已经闭上眼睛的人,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外侧,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下。
撕开单支消毒棉签,在等着碘伏浸湿的时候,低着头的风宿阳看着仰头闭目的人。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闭着的时候眼尾上翘得更为明显。
在他看得失神的时候,那双眼睛睁开仰望着,小小的瞳孔中被风宿阳占满。
“风宿阳。”
“嗯。”
“不是要帮我处伤口?”说话时,序鸣因为仰头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风宿阳看了一眼,自己也跟着空咽了一下,嗓子痒痒的。
“侧过去一点。”
说着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推着序鸣的头侧过去,低头弯腰用手中被完全浸湿了的棉签擦拭着那道血痕。
他手下的动作太轻了,也格外的小心。
序鸣说:“ 不用这样小心,我不疼的。”
曾经的风宿阳在对小队里的那几位,谁受伤了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去处,那动作可和现在的天差地别,如果让老七知道,他一定会说偏心。
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变化,风宿阳看着那道伤痕,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察觉到他停下后,序鸣自己转过头仰头和他对视着。
心动在交汇的目光中升腾。
“昨天上易感期爆发,不小心摔的。”
“那你可真够不小心的。”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说得话是不是真的。
就像序鸣说了这句真假参半的话,他骗过自己,想让昨天上发生的事情不存在。
这样他们就只是今天的他们。
在他好准备合上盖子的时候,问:“结束了?”
“嗯?”风宿阳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他,单个的“嗯”字无比自然的回应,有一种是在和亲近的人说话的感觉。
他是懂得如何去利用自己的优势的一个人。
所以在风宿阳看过来的时候,就把自己带着伤痕的那半张脸凑了过去,问:“只是消毒,不用贴创可贴吗?”
风宿阳:“……”
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盯着他下颌上的伤痕看了一会,风宿阳重新打开医药箱,在里面翻了翻,最找到一个带着卡通玩偶兔子创可贴。
拿出来放在序鸣的面前,眼中带着玩味地问:“这个可以吗?”
序鸣只看了一眼,点头,“可以。”
就这样这天上午,序鸣脸上带着那个无比可爱的粉色玩偶兔逗着风宿阳笑了很多次。
每次只要看到他的脸,风宿阳根本忍不住。
序鸣再次笑着摇头,“每次易感期过后都是这样,习……没事的。”
本来想要说习惯了,在想到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说,序鸣收了回去。
他不喜欢的自己都不会做。
“我陪你一起。”
序鸣倏地看向他,问:“你说什么?”
风宿阳也看了他一眼,重复道:“我说,我陪你一起去休息。”
其实他是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明明之前在和那些alpha相处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现在在对序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感觉。
说完在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补充道:“我们信息素不是高契合吗,那天医生也说了……这样可以让你不那样难受。”
序鸣看着他再次红起来的耳尖,指腹捻了捻,心中那个声音也跟着叫嚣了起来。
“快点回答啊!”
“告诉他你现在很需要他!”
“让他陪你一起睡一会,不然你自己根本睡不踏实。”
“为什么不答应?快点!”
反复的声音在耳边的不停地说着,彻底扰乱序鸣的思绪。
此时说出这句话的风宿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
一位和易感期alpha拥有高契合度的omega在说出陪他一起休息这句话,不亚于我要和你一起做。
易感期的alpha思绪一旦陷入混乱,后面想要控制住自己,很难,就像昨天上雇佣兵出身的索契和同样经历过高标准训练的阿洛两人联手都不是对手。
“风宿阳,我是一位alpha。”序鸣看着他说。
风宿阳看他。
序鸣被他除了有点不好意思不带任何其他情愫的目光打败,无奈补充道:“还是一位正处在易感期的alpha。”
风宿阳问:“所以呢?”
“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到你。”序鸣说。
“不可能。”风宿阳说得肯定:“你打不过我的。”
说完又怕他会以为自己在说他的腿,接着解释道:“我有过和正处在易感期爆发阶段的alpha搏斗的经历,伤不到我的。”
他对于其他alpha信息素一直都挺不敏感的,就算是他们在易感期内,也几乎影响不到他。
之前一直以为是对任何一位alpha都是这样,直到那天梦里有明显反应时,风宿阳才知道并不是。
看着如此习以为常地说出这句话的他,序鸣心中因为他刚才那句话荡起来的丝丝绕绕全都变成了心疼。
他们都说风家出了一位比alpha还要强的omega,他冷静强大,在军盟一众alpha中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要比他们还令敌人害怕的存在。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他,在此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因为要变得强大,他付出了多少。
“对。”序鸣收起眼中的心疼,对他点头说道:“我打不过你。”
风宿阳迟来的谦虚让他再次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序鸣对着他张开了双手。
风宿阳不懂。
“这是?”
序鸣冷峻的眉眼全都染上了笑意,唇角也跟着上扬起明显的弧度,高举起的双手动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抱我吗?”
风宿阳大脑好像宕机了:“?”
“今天的我好像需要你的帮助。”
风宿阳:“帮你什么?”
序鸣看了一眼在沙发不远处的轮椅,说:“抱我去轮椅上。”
风宿阳觉得自己之前在家里是跟不上那位妹妹跳脱的思维,后来在小队里跟不上老七他们几个抽象派,现在是跟不上面前这位。
起身走向他。
风宿阳低头看着他问:“真的要我抱?”
不是因为我们本身就拥有高契合的信息素,而是序鸣需要风宿阳。
风宿阳看着他就算坐着那近一米九的身高也存在感十足。
脑海中自动生成他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样子,风宿阳觉得有点怪怪的。
准备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问:“背你过去,好不好?”
序鸣摇头,“上次你不是想要抱我去客房休息的吗?”
“我那是口嗨……”风宿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就不相信你听不出来?”
“我听不出来。”序鸣说。
风宿阳被他打败,弯身准备揽过他腰的时候,序鸣的手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还挺熟练!”风宿阳歪头看了一眼他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说道。
序鸣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算他看起来不那么健壮,但也是一位成年了的alpha,风宿阳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腿弯,腰腹用力站直身子,就这样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这么一长条的人被他横抱在怀里。
画面不能说和谐,但也不突兀。
在抱起来之前风宿阳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在真的抱起来并走了两步过后,反倒觉得还好。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问:“要不我直接抱你去卧室吧?”
被他抱着的序鸣顺势点头,笑着回:“好啊。”
就这样他抬手指了一楼另一侧方向,说:“卧室在那里。”
风宿阳抱着他走了过去,在到卧室门外的时候,序鸣伸手推开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窗帘紧闭着的屋内黑得彻底。
“左边一点。”序鸣在他耳边说。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会被放大,风宿阳觉得那个声音是有意的,但是他没有证据,脚下向他指引的位置走去。
搂着他脖子的手拿开一只,两人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
灯光亮起,屋内的一切变得清晰。
很快适应了光亮的变化,风宿阳抱着他走到床边。
在他弯身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序鸣的手并没有及时松开,稍稍带了点力气把他朝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口中说道:“谢谢你啊未婚夫,被人抱着的感觉很好!”
风宿阳看着面前这个离着自己很近的人,耳边是他刚说出口的“未婚夫”。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相处氛围,还有面前的他,这一切好像也没有之前想象中的糟糕。
之前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在答应了和序鸣订婚后,也有设想过相处的模式。
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糟糕点的话无非就是谁都不搭谁。
但现在看来,好像还不错。
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一下他还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臂,风宿阳说:“不客气,未婚夫。”
说完,两人再一次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停下后序鸣上半身靠在床沿上,微抬着头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像被微风轻拂过的湖水,阵阵涟漪不断,轻缓地涌动着风宿阳的心。
让人沉溺其中。
“不睡吗?”风宿阳问。
“不是说陪着我?”序鸣问。
风宿阳后退了一步,说:“你想多了,我说的陪你一起休息,是陪着你一起待在房间里,可不是说和你一起躺在一张床上。”
说着他又后退了一步。
看着他连续后退的两步距离,序鸣眼中再次涌现出委屈神情。
“你……”
“想什么呢你?”风宿阳转身走回灯光面板前,看了一眼把灯光调暗。
然后走到靠近窗边的沙发上坐下,说:“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睡吧。”
“真的不过来?”床上的人问他。
风宿阳瞪他,“你再装?”
见好就收的序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躺在床上。
躺平后才侧过身对着风宿阳,这样的氛围太好了,让他舍不得闭上眼睛。
风宿阳和他对视了一会,说:“你现在需要休息,睡吧。”
“你会离开吗?”
“不会。”风宿阳说:“在你醒来前,我不会离开。”
序鸣那双眼睛好像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上扬的唇角慢慢放了下来,在心中说道:“曾经她也这样说过,可是……”
“序鸣。”
风宿阳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回到这个温暖的,有他在的房间。
听到这声回答后,序鸣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不再害怕黑暗中的梦境,因为有束光一直在照耀着。
梦里微风轻拂,暖阳依旧。
信徒被信奉的神光笼罩着。
他的心顿时落到深渊,那些让他惧怕的黑暗也全都涌了上来。
原先紧闭着的窗帘被人拉开一条缝隙,落日的橙光照了进来,光亮有限只能照亮屋内一小片位置。
坐在床上的序鸣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那片光。
想要抬起手去触碰,可是在他的目光中,那束光好像在一点点的远离他。
一点一点的距离慢慢被拉开,他抬起的手感受到的只有无尽冷意。
“不是说不会离开的吗?”
他的手垂放在床上,肩膀也耷了下来。
孤独将他彻底包围,密不透风。
“醒了?”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问,序鸣霎地转头看过去。
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正在对他微笑着。
“睡傻了?”看着他有点呆住的样子,风宿阳朝着窗边走去。
双手扯住两侧窗帘,展开双臂,屋内一下全都亮了起来。
不是刺眼的光。
那是温柔的暮色。
序鸣看着逆光背对着自己的人,劲瘦的腰线,工装裤包裹着那双修长的腿,抬手时能够清晰看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常年训练出来的完美身材,在这样的角度中展现得淋淋尽致。
拉开窗帘后,风宿阳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人。
知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对着他吹了声口哨问:“看够了吗?”
序鸣:“啊?”
风宿阳指了指他的下巴,说:“我知道自己的身材很好,但也不至于让你流口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