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卟。”
妖兽摇了摇头,头上的微紫绒毛舒展,看了眼路清淮,跑开。
身边的玉人转头,若有所思。
而路清淮并未将这插曲放到心上,径直往前走。
随后妖兽数量成倍地增长,即使受到路清淮一击,仍是发狂般继续扑上。
可越是如此,他越明白自己已接近妖兽乱潮的中心。只要解决了影响妖兽的源头,西山的妖兽便不会主动伤人。
不知走了多久,林中突然同外界分割,全然是一片不同的天地。浓厚的白色雾气,有如实质般流动。
境界的强大让路清淮隐有感知,他止住步,施法将红线延长,不再限制行动。
“玄卿。”
“师尊,弟子在。”
依着声音,路清淮在萧玄卿周遭布下灵障:“玄卿,为师前去查看异动,你留在此处。”
玉人额心一闪。
与此同时,远在五十里开外的萧玄卿收回魔气。
如山般的妖兽轰然倒地,萧玄卿面无表情地走近。
匕首划开毛皮,五脏暴露。
噗呲——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萧玄卿眉间,他的墨瞳泛着血色,盯着正在跳动的妖丹道:“弟子修为浅薄,定遵从师尊,不四处走动。”
玉人复述着相同的话,路清淮心定。自己布置了灵障,至少能抵挡寻常妖兽。现下只需要寻到妖兽乱潮的源头。
他独自在白雾中行走,四周安静,独独能听清规律的心跳声和树枝踩断的细碎声。
路清淮凝神专注,槿紫灵力蓄势待发,一刻都不曾放松。
浓重的白雾弥漫,路清淮眼睛微眯,前方有人影。
不待他进一步攻势,对方竟直接揽过他的腰肢,那人力量极大,路清淮重重地砸入对方的胸膛。
“师尊,为何将弟子留在原地?是想寻个机会将弟子丢弃在此处吗?这样,弟子只好将师尊捆在身边,日日不分离。”
居心叵测的孽徒!
路清淮气息不稳,屏息之术被破,白雾趁机侵入他体内。
他抬手一击灵力攻向对方。
“萧玄卿”也随之消失,路清淮心道不好。
是妖兽瘴。
依靠构造恐惧来吸食对方神魂,而自己心底的恐惧竟是那本同人文。
刚刚不是真正的“萧玄卿”,而是瘴编织的幻境。
但为时已,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被削弱大半,全身发软,勉强撑在原地。
可自己若是逃了,瘴很快便会发现不远处的萧玄卿,主角一旦死亡,全文崩塌,自己也不可活。
唯有背水一战。
路清淮平静地环视四周。
一只、十只、百只,原本藏在暗处的妖物在瘴的驱使下逐渐低伏现身,吼叫着靠近。四爪用力,腾空,一只接一只扑向路清淮。
槿紫灵力光华流转,在路清淮手中汇聚成剑。
他不再犹豫,一个跨步,主动迎战。剑锋凌厉,如游龙破势,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妖兽一一斩杀。
明明路清淮已吸入瘴气,可他身姿清仪,竟无丝毫弱势之态。
妖兽一头头倒下,路清淮的灵剑淌着血水,淡讽道:“现在还不愿现身?看来是胆小如鼠,只敢趋势其他妖兽前来送死。”
狂风大作,渐渐汇聚成獠兽形象。
獠兽口吐人言:“清淮仙尊,汝将妖兽封于此处好供汝修炼,吾不过是做了相同之事。驱使妖兽为吾所用,吾要这天下人的修为。”
路清淮久久未回应,最后竟发出一声轻笑。
“难怪,难怪。”
他本就奇怪原主自私自利,怎会独自处妖兽乱潮。原来西山于原主而言,是妖兽的屠宰场,难怪不想让门派中人知晓。
“本尊日后将不再伤害妖兽性命。”
瘴哈哈大笑,似乎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清淮仙尊,汝在同吾交易吗?可惜,汝是个小人,吾不信汝。更何况,吾只想要力量。”
倒是顶了原主的过往被骂,路清淮气极反笑。手中长剑挥洒,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云霄:
“不接受,那便受死。”
瘴左爪的形态瞬间改变,变为毒藤,紧紧缠绕上路清淮的灵剑。
毒液腐蚀灵剑,它得意地看着灵剑消融,碎成万千。
可这得意未持续太久,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灵剑变换为灵火,一把将毒藤尽烧毁。
“竟是雾系灵力!已近百年未出雾系修真者,没想到在今日看见。”
“何必如此惊讶。”
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槿紫灵力高悬,凝成冰锥,泛着寒光落下。
瘴反应极快,避开要害。四爪却迟了一步,被冰锥深深地钉在原地,鲜血直流。
但它毕竟有千年修为,迅速将自己变化为弓箭。
弓拉满,毒箭穿透间连不断地冰锥,直指路清淮胸口。
噗呲——
利箭入肉,路清淮血色尽失。
“哈。”
还是被先前的瘴气影响,本可以避过,却行动迟缓。
毒箭被硬生生拔出,破风,在瘴松懈时,路清淮快速反掷。
箭身连着箭羽完全没入瘴体内,它面色痛苦,往一处跑去。
路清淮跪倒在地,他已经是末弩之攻。
可是,那个方向……
得快点回到萧玄卿身边!
他神色复杂,玉人和他通感,自然看到一切。
师尊竟是为了提升修为,在身负重伤的劣势下追上去,只为获得瘴的妖丹。
“蠢。”
萧玄卿尾音讥诮,跃到一旁,避开巨兽攻击。
“咳咳。”
路清淮吐出一口鲜血,强忍着剧痛御剑飞行。
可还是来一步。
“萧玄卿”全身毒藤缠绕,双目紧闭,看似宁静美好,实则已身中瘴气。
瘴嗤嗤怪笑,仔细打量着萧玄卿:“清淮仙尊,他不就是汝心中所惧,怎么还用灵障如此周全地护着?”
路清淮不发一言,唯有灵剑在手中渐渐成型。
“舍不得?”
狂风大作,枝叶瞬间折断,妖力竟是被瘴全部收回,通通注入“萧玄卿”体内。
没有丝毫阻碍,就好似“萧玄卿”不过是个作为载体的空壳。
瘴察觉到异常,略微吃惊。好在妖兽的脸看不太清表情,它很快收敛神情,笑道:“清淮仙尊,那就由他与汝对战。”
“萧玄卿”睁眼,眼神空洞,迅速攻向路清淮,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一招比一招更狠厉,每一势都往路清淮命门攻去。刹那间,已交手数十招。
不等路清淮喘息分毫,如风般的招式连绵袭来,萧玄卿额前吹落的几缕发丝随风飘荡。他似不知疲惫的杀人机器,下手狠决。
凌厉的杀意迫近,路清淮后仰,随即飞身一点,不再与“萧玄卿”痴缠,灵剑破风反朝着瘴刺去。
一人影略过,“萧玄卿”竟在瘴的操纵下放弃所有进攻,以身去挡。
而路清淮从手腕至筋骨剧痛,为了不伤害“萧玄卿”,所有的威力都反噬到自己身上。剑锋险险收回,胸口却被狠狠受了一击。
槿紫灵力破碎落地。
灵剑消散。
“清淮仙尊,既是心中所畏,又何必手下留情?”瘴甩了甩脑袋,利爪高高抬起,朝“萧玄卿”心口剜去,“若不是汝的欲念,吾无法成长至今。念及此,让他死在汝面前,也算是吾的一番答谢。”
路清淮单手撑地,他甚至可以听到骨头碎裂的喀嚓声响。
擦去唇角血丝,玉色发带抽离,青丝瞬间散落,发带竟在路清淮手中化为长剑。
冷冷抬眸,尽是杀意:“你若伤他,本尊便与你同归于尽。”
——主角死亡,全文会立刻崩塌,宿主将被直接抹杀。
左右皆是死,不如破釜沉舟。
“好,那就送汝一程,多谢清淮仙尊助吾修炼。”
瘴收爪,疯狂大笑,明白瘴气已经蔓延路清淮所有血液。对方强用灵力太久,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往它身上输送。
瘴骤然跃起,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扑向路清淮。
于此同时,汹涌澎湃的灵力注入玉剑,发出一声剑鸣回应主人。
路清淮提剑,裹挟着阵阵剑风刺向瘴:“呵!”
很快,他的身上多了数不清的伤口,天空下起大雨,混合着血水滴淌入泥地。
竟是只攻不守,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连瘴都对付的吃力:“清淮仙尊,何必如此。以汝的修为,舍弃他,便可逃。”
路清淮侧目,萧玄卿站在瘴的一方,手腕上红绳醒目。
微垂眸,另一端在自己手上。
“从最开始,我和他的命运便是连在一起。”
不给瘴喘息的机会,丹田因过度消耗而传来刺骨的疼痛,路清淮灵力尽注于玉剑,雨水将剑身冲刷得干净,散着寒光。
烟尘四起,路清淮和瘴同时倒下。
瘴胸口碗大的洞汩汩流血,几乎无余力。可“萧玄卿”体内竟仍残留一丝瘴的控制,面无表情地将路清淮抱起,送到瘴的嘴边。
瘴兴奋地张嘴,路清淮甚至能感受到腥臭的热气,让他作呕。
已经痛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目光投向萧玄卿,雨水打湿长睫,视野模糊,对方仍是入瘴的状态,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路清淮忍不住自嘲:付出那么大努力,竟然落得个比原文还坏的结局。
“唔~”
肩头肉被硬生生咬下一块,鲜血直流。
路清淮已脱力,但仍疼得周身一颤。
而瘴的伤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让它越发兴奋,甚至难以突破的境界有隐隐松动之势。
顺着路清淮看向的方向,它讽刺道:“清淮仙尊,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相救的徒儿不过是……”
一道魔气袭来,瘴被击飞又重重落地,五脏六腑受到巨创。
“玄卿?”
将死之时看见的仍是主角,自己是不是执念太深?
也许是孤身一人太久,竟觉得心安。
雨水好重,睁不开眼。
路清淮再也撑不住,浸湿的羽睫完全落下。
萧玄卿满身血污,从远处赶来。
他杀意翻涌,带着病态的占有欲:
“你有何资格能取师尊性命?”
瞬间,一人一瘴的距离近在咫尺。脖颈被萧玄卿的手高高举起,挣扎着扭动兽躯,却无济于事。
“啊,尔敢!”
它口中剧痛,有什么东西被拔出。定睛,尖牙一颗颗掉落泥地,汩汩的鲜血往牙床外冒,湿透兽毛,形成一缕一缕的烂滩样。
锋爪划破萧玄卿的肌肤,留下血痕。瘴试图逃离,却毫无还手之力。
萧玄卿神色冰冷,越发得狠厉,手背青筋暴起,冷漠地将瘴的满口利牙拔光。
瘴的嘴合不拢,血不停渗出,满眼恐惧。对方和玉人拥有相同的相貌,可眼前之人却是危险至极。
这世上,分明除了清淮仙尊,不会有第二人修为如此高深。清淮仙尊身中瘴气,被它得逞,它只有同法勾出对方内心恐惧,才能偷得一线生机。
雨中清冷仙尊倒地。
猩红的血在白衣上如花般绽放,渗透入泥,竟是全无了气息。
萧玄卿神情微变,下意识扔开手中的瘴,一个跨步赶到路清淮身边。
瘴蜷缩着后退,大惊:“汝畏惧清淮仙尊神陨?”
“噤声。”萧玄卿很快意识到自己中了瘴气,抬手,一道强势的灵力攻向对方,“是你修为低下,才构建不出我内心所惧。”
“呜呜!”
不可能!连清淮仙尊都中招,对方明明在撒谎。
但瘴已没有第二次机会,它只好快速变幻为利剑,一分为十,锋刃高悬于萧玄卿的头顶,将他团团围住。
此时,萧玄卿的眸瞳深如墨,瞳孔竖窄。魔气划破指尖,半空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符,附于周遭的树壁上,同木纹的沟壑同趋。
瞬时,天色巨变,寒鸦四起。湿重的羽毛拖沓身躯,哗啦啦低飞一片,擦过枝丫尖,发出粗砥难听的哑音。
呱呱——
萧玄卿抬手,以他为中心,形成一股涡流,黑色魔气溢出,浓厚到犹如实体,尽注入高树中,明明是最寻常的林木,此时却有了魔性。
曲折的树干交织,疯狂生长,黑压压一片,将最后一丝日光吞没殆尽,伸手不见五指。瘴剑被轻而易举地反扣下,被黑墨浸染腐烂。
树干内,黑金叠染的瘴剑剑意料峭。本就是最寻常的树木,早已四分五裂,全靠魔气与血符死死箍着。
萧玄卿走近,强大的反噬攻击着五脏六腑,经脉俱乱。
“你不该伤他。”
手轻抚树干,其中蕴含的力量却霸道得不可言语。狂风巨作,萧玄卿腰间的墨色衣带跹飞,刻有血符的高树化为齑粉。拥有千年修为的瘴瞬间寂灭,一颗墨色妖丹滚落在地。
面对妖丹,萧玄卿的目光却未曾停留,一步步走向路清淮。
雨势比先前更大,重重地砸在地上,路清淮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玉剑没有灵力的支撑已重新化为发带,握在手心。
清冷仙尊青丝散乱,雨水簌簌坠下,凌虐狭猊的美感尽显,就这样安静脆弱地躺着。
“明知道在送死,还去,蠢。”
萧玄卿蹲身,手抚于路清淮肩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痊愈,浓黑的瘴毒源源不断地引入他的体内。萧玄卿吐出一口黑血,随意抹去,“因我而去,更是蠢上加蠢。”
“而我……”萧玄卿抿紧,许久才道,“竟也因此不管不顾地赶来。”
“师尊。”他埋首于路清淮颈肩,低喃,“弟子该拿你如何是好?”
怀中人自然无法回应,萧玄卿将路清淮打横抱起,可走了几步便被限住。低头,先前路清淮施法的红绳长度已失效,无法离玉人过远。
莫名的,萧玄卿看着玉人手腕上的红绳刺眼得晃人,说不出的戾气从心底翻涌。
瞬间,绳口炸裂,红绳由多股小绳编制而成,魔气的余威让断绳端如烟花般炸裂开来,碎落,红屑同雨水混合到一起。
他将路清淮放到一有遮挡的树下,魔气化为红绳,缠绕在自己和路清淮手腕上,心底的戾气才勉强压下去几分。
红绳闪烁几下,隐没不见。
起身,萧玄卿向天空放出一道异光。死去的瘴伤口愈合,在他的操控下重新摆出一副扑向路清淮的攻势。
而他与路清淮紧紧相拥,两人的发丝纠缠,尖牙刺入肌肤,似恋人间的暧昧呢喃:
“师尊,下次再取你性命。”
『白雾四障,蒙蔽所有感官。
灵剑在路清淮手中瞬间凝结成型,他微皱眉,这是又回到遇瘴之前?
若不是那幻境,自己不至于如此狼狈。
这次必不会重蹈覆辙。
路清淮的精神高度集中,同预想中一样脚步声在身前响起,极其微弱。握着剑柄的手骤然收紧,剑尖朝前,刺向幻象。
只听得剑身破风,却无实处。
“师尊,你是想杀了弟子吗?”
身子被人完全拥住,脊背与对方紧贴。那人的手更是肆虐地抚上面颊,掐着他的脸转到后方。
雾气瞬间消散,萧玄卿的容貌清晰倒映在路清淮眼底。而路清淮的身前站着个一模一样的“萧玄卿”。
先前不过是诱他的假象,而真正的萧玄卿恐怕一直凭借着白雾的遮掩站在身后。
灵力汇聚,路清淮转身击向萧玄卿胸口,却被对方轻易桎住。
四目相对,萧玄卿的眼眸薄凉戏谑,就好似已经知晓答案,不过是想要毫不情面地戳穿路清淮内心所想:
“师尊,为何只有弟子成为你的幻象?是怕我日后修为高于你,夺了你修真第一人的称号?”
在相生梦境中,路清淮神思混沌,难以思考。
声音清寒,如玉石坠地,却是直白道出内心忌惮:“担忧日后会同你日夜欢好,唔~”
他的下巴吃痛,被迫抬高,与对方的唇近在咫尺,却始终未触及:“师尊,何出此言?师尊想要,徒儿却是不愿。”』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是谁?为什么会用小说门派的称呼?
“没想到西山生瘴,当初你提出只与萧玄卿同去时,不该应了你,应当坚持与你前去探看。”
瘴,萧玄卿。
路清淮骤然睁眼,头痛欲裂,使得他的眼前泛影,许久才清明,入目的是垂落的床帏。
这是回到了玉清居,身体无任何不适,连瘴毒都荡然无存。
记忆渐渐复苏,他记起自己已经穿越到一本叫《傲世仙尊》的小说中,命运更是同主角相连。
所以最后看见的是萧玄卿?自己又为什么做了如此恼人的梦境?
“玄卿在何处?本尊有事问他。”
“嘶——”
路清淮一动作,身上的肌肉牵动,脖颈处传来阵阵酥麻感,两个已愈合的血洞隐没在衣衫下。
厉长老却误会,以为路清淮太过担忧萧玄卿,按住想要翻身下床的路清淮:“他没事,你伤势颇重,需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