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事相求,范闲自是愿意相助。
“澹泊剧社声名远播,生意兴隆,我们这些孩子们也想看看,只是一票难求。”
“这个简单,回头我让范思辙来相府专门给孩子们演一场。”
“银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唉!都是自家人,提银钱可就见外了。”
“如此便多谢小范大人。”
“客气。”
谈妥了演出时间地点,范闲便借口要找范思辙拉着李承泽走了,原因无他,李承泽全程盯着叶灵儿,那温和的笑意让范闲心里很不舒服——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
当朝二皇子,京都守备千金,还真是一出好姻缘,范闲自暴自弃的想。
出了门扭头就去找滕梓荆喝酒了,李承泽在后面喊他都没理。
“他今天怎么老是莫名其妙的闹别扭?”
围观了整个事情经过的谢必安有些头绪,可他不想说,想抢他工作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滕梓荆被范闲烦的没法儿,他老婆孩子都睡了这人还在他家院子里撒酒疯,抱着他给儿子做的木马不撒手,对着木马嘟哝那些酸溜溜的情诗,“承泽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承泽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我不许你惦记叶灵儿!”
“想他就去呗~”你以前去的少吗?滕梓荆腹诽。
结果不理他还好,一理他他反倒掉转了矛头“梓荆啊,他不喜欢我~”
“梓荆啊,他喜欢谁……他都不喜欢我,”说着就要哭起来,还在滕梓荆衣袖上擤鼻涕。
滕梓荆忍无可忍,直接提溜着把人扔出去了,“有本事你去找你的承泽说啊!”
“哼,滕梓荆你……不够意思……”范闲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这就去找我的承泽……嘿嘿,我的承泽……承泽!我的!”
是夜,已经熟睡的李承泽被突然抱住他的爪子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范闲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脖子上的血痕应该是谢必安留下的,不是,他这别扭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李承泽拼命想从爪子的束缚中挣脱,却如蚍蜉撼树,反倒让范闲越抱越紧,几乎整个人扒拉在他身上。
“范闲!你快点给我放开!”
谢必安抱歉地看着他,总不能真把范闲砍了吧?
“承泽啊,你看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我想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呵,”李承泽怒极反笑,“大雾天哪儿来的月亮。”
“承泽啊!我死而无憾呢!”
“那就去吧。”
“承泽啊,我欲寻良辰美景与你共赴赏心乐事。”
“愈发荒谬!”
谢必安觉得这里的气氛不适合他在,转身出去把风了。
范闲还在那里一口一个“承泽啊”,怀里的人被他烦的要死,他过往二十多年加起来都没被人叫过这么多遍名字。
李承泽想,从明天开始,还是学点功夫傍身吧。
?
第十五章 拾伍
?等庆帝正式降下明旨,着范闲执掌鉴查院,二皇子掌内库财权时,满京城的官眷捧着厚礼却被告知府里没人,主事儿的都去了儋州。
范闲在马车里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本以为三天前抱着人家撒酒疯就够唐突了,结果昨晚五竹叔竟然连人带被子把李承泽从府里偷了出来。
范建携柳如玉回乡探亲,陈萍萍也随同,范闲和若若也十分想念祖母,定要跟着,范思辙没有发言权。
看着整整齐齐地一家人,范闲又想到了李承泽,要是能把他也带回去给祖母看看该多好啊!可范闲在二皇子府外踅摸了半天,都没敢进去搭话,怂的史无前例。
就在范闲绝望的又去?找老娘诉苦时,五竹突然开始履行“你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我替你做。”的承诺,夜闯王府,盗取了镇府之宝。还怕李承泽醒来反悔,连夜驶至郊外相候。
不是,老娘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李承泽阴沉着脸,任范闲散发着可怜巴巴的气息也不去看他,你可怜什么?本皇子连续遭人夜袭都毫无反击之力,我不要面子的吗?平日里文采风流,千古名句张口就来,有事儿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用如此手段?
李承泽揉着这几天习武磕在手腕的淤青,心说本皇子是那种讲不通道理的人吗?
范若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继续在脑内更新她的剧本了。
范思辙却似感觉不到这股诡异的气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他的生意经。
上次经李承泽提点开了戏楼后,生意一直很火爆,场场爆满,只是排戏也需要时间,拍戏期间便空置下来的坐席让范思辙很是肉疼,他想把隔壁的茶楼也赁下来,和这边打通,以后一楼散座,二楼设雅间,没有戏在演时便设雅集,供文人士子研讨交流,还可以挑出优秀的文评戏评整理成集出版发售,进一步扩大这本书的影响力。早在红楼梦出第一本时就有士子注句解章了,只是分散不成气候,而范思辙则要利用书局和戏楼的招牌,把这些人这些文章聚拢起来,能赚钱的机会,他都不想错过。
范思辙还特熟稔的跟二皇子讨主意,经历了中毒读书事件,他自感二人已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情,而且二皇子出的主意确实都很好,还不要他一文钱,这样的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看二皇子的眼神比看金子都诚挚。
老一辈则是装聋作哑,自话家常,谁惹的祸且让他自己收拾去。
如果不考虑出门方式的话,李承泽觉得自己这一路称得上称心如意,他也确实不想在家里呆着应付那些各怀鬼胎的门客,现在多好啊,起居坐卧有人事无巨细的办妥,还有范思辙逗他开心,他还终于见到了他向往的人间烟火。
李承泽一路扒着窗子往外瞧,范闲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见他目光稍微在某物上停留,立刻翻身下马给人捧回来,让范思辙更加坚定了抱李承泽大腿的信念。
好在他们迅速赶回了儋州,再不到马车里真要被各种民间风物塞的人都没地方坐了。
久别重逢,老太太激动的红了眼眶,一一见过众人,虽然不明白儿孙回家探亲为何还把二皇子带来了,可范闲把人拉过来介绍时看起来很兴奋,想必是交到了重要的朋友吧。
李承泽自然也不会在长辈面前造次,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接风宴,各自休息去了。
范闲见李承泽整个人沉浸在出远门的新奇感中,觉得好笑,提出要带他去见识儋州风物,顺便讨好,缓解一下二人的尴尬。不料范思辙死活要跟着,说要考察儋州人文风土,考虑一下在这儿做生意的可能性。被范闲翻了个白眼,这种穷乡僻壤就范家算得上大户,识字儿的都没多少人开什么书局啊?
最后还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儿。
张老头家豆腐炸的好吃,李三娘家的小笼包十里飘香,范闲如数家珍,他小时候经常坐在门口一坐一整天,看着芸芸众生为生活奔波劳累,感叹生命的充实。
说到胡老六家儿子把私塾先生胡子烧了,李承泽还赞了一句陈婶儿家小儿子书读的不错。
“不是,你还知道陈婶儿家小儿子书读的不错?”
这还是他家高高在上目无凡尘的二皇子吗?怎么感觉下凡了?
“我中毒卧床那几天眼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想不知道也难啊。”那几天所有人都觉得他时日无多,都在想方设法让他打起精神,范思辙惟妙惟肖的戏,陈婶儿花样百出的饭,张大民鸡腿都不啃了给他放河灯祈福。府里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也在这片混乱中隐隐约约窥见了范闲所谓的“芸芸众生”。
“最近还老往婉儿那儿跑,说是人多热闹。”
范闲瞧着他傻乐,初见时这人满眼疲倦,对自己都不大上心,现在渐渐能看见身边的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范思辙脑子里却在循环一句话,“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他京城第一的才女姐姐对上范闲秒变傻丫头,可这范闲对上二皇子,也是浑身直冒傻气儿。
路过药铺时,范闲进去拿了些药,李承泽的旧患他并不打算放弃,虽然费介说时间久远难以根除,但能治一点儿算一点儿,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李承泽小朋友脾气不肯好好吃药,范闲想起了他小时候吃过的糖丸,思忖能不能把药也做成那样子,把苦味去掉他就不会拒绝了吧?
还有李承泽手腕的淤青,他这样的身体锻炼一下也好,范闲不打算阻止,只能把伤药备好。
反正离了京城,他就是自由身,想干什么干什么,范闲心说,一定要劝范建在儋州多留几日,他们也多松快一日。
又三日,范建正式将柳如玉和范闲的名字写进范家祠堂,从此柳如玉便是范家真正的女主人了,多年夙愿一朝达成,这个向来强势的女人反倒手足无措了,老太太拉过柳如玉的手,从腕间退下一只贵妃镯,浸润多年,玉质通透。本来还担心她出身富贵对范闲不利,如今见人丁和睦,范思辙也没养出什么歪心思,也就认可了这个媳妇。